周公庙考古工作汇报暨新出西周甲骨座谈会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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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庙考古工作汇报暨新出西周甲骨座谈会纪要
2009-3-17 14:04:35

2009年3月14日,由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与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联合举办的“周公庙考古工作汇报暨新出西周甲骨座谈会”在北京大学赛克勒博物馆举行。会议由周公庙考古队领队、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徐天进教授主持。高明、李伯谦、李学勤、朱凤翰、李零、刘雨、曹定云、王宇信、宋镇豪、冯时、刘一曼、曹锦炎、黄天树、黄锡全、林小安、刘绪等来自历史学、考古学、古文字等领域的近二十名专家参加。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雷兴山、董珊代表周公庙考古队分别介绍了近年来周公庙遗址的田野考古工作及2008年度西周甲骨的初步整理情况。与会专家仔细观摩了周公庙遗址2008年出土的甲骨实物、照片及摹本,并围绕这批新材料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雷兴山的报告详细介绍了近五年来周公庙遗址的考古收获。首先是建立了遗址的考古学文化编年,并基本探明了遗址的布局情况。在此基础上初步建立起了周公庙遗址的考古地理信息系统(GIS)。对2008年度西周卜甲的出土状况做了重点说明。周公庙遗址已经发现西周时期的甲骨文字总数已达2200余字,是以往其他遗址发现西周甲骨文总数的两倍。在出土甲骨文的灰沟内,还发现有大量的经火烧过的夯土块、大块木炭、空心砖、板砖、铜容器残片、制作精美且不见于一般生活居址的陶器等遗物。从出土的其他包含物,尤其是陶片来看,堆积的形成时间至迟不晚于西周早中期之际,而这个年代也应该是2008年度出土卜甲年代的下限。
董珊根据卜甲的刻辞内容,分人物、地理与方国、祭祀、战争、数字卦、纪日与月相、占梦、卜辞常用语及甲骨修治现象等九个方面,全面介绍了周公庙遗址2008年度所发现的卜甲情况。主要的收获有以下几点: “王季”在古文字资料中第一次出现;“毛叔郑”参与武王伐纣,可作为这批卜辞较早的证据;周初王朝的一些重要人物,如周公、召公、毕公的屡次出现,说明占卜主体的等级很高,性质重要。字体多样,说明卜辞性质复杂,背后的贞人集团很大;年代为西周初年,甚至可以早到武王克商之时,与03、04年周公庙甲骨卜辞的年代基本相同或接近。数字卦卜辞在过去周公庙甲骨卜辞中未见。这次发现近20条。关于卜问战争的“翦”字卜辞很多,应与武王克商以及周初的形势有关。纪日、月相刻辞较多,与《尚书·武成》等篇所见格式相同,是周初月相定点说的证据。

专家们的发言如下:
李学勤:周公庙甲骨的考古背景很清楚,和我们过去对周原甲骨的认识非常吻合。从文字的特点来看,有些字的特点带有明显的周初的特点。如“凤”的写法,和中方鼎完全一样。关于月相的问题,西周初年的月相系统跟后来的有所不同。这里出土的月相同其他出土文献一样是定点的,但后来变为不定点,是需要研究的问题。“既吉”不是月相,确实不能从曾伯从宠鼎中的“既吉”来考虑这个问题。鼎的时代为两周之际,跟甲骨时代差几百年。
此次发现太重要,西周与商的甲骨文有很大的不同。西周的甲骨文常有省略,可能完整的卜辞是记在竹帛上的。过去完整的辞例不多,这次多一些,也为我们研究西周甲骨文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过去我们看凤雏的卜甲,觉得微雕的是特别早,字大的晚。现在从这批材料来看,这是不对的。字大、字小应是共存的。
我一直认为数字卦有两个系统,其差别在于有“七”还是没“七”,可以区别开。过去我曾经认为,到战国时期就很少有真正的数字卦,现在从“清华简”里可以看出,这个说法不对。这次发现二十多条数字卦,非常重要。
王占奎: 此次发掘遇到的是倾斜状堆积,灰沟中的包含物可能是经过二次,甚至三次搬动形成的。
卜甲的入坑年代,通过陶器判断,应该大概在西周早中期之际。通过观察被火烧过陶片的年代来确定埋藏的年代是正确的。陶片被火烧的那一刻,应即是大型建筑基址被毁的那一刻。因此,把卜甲的年代下限定位西周早中期之际没有问题。此外,通过甲骨文字内容和字体特征,甲骨时代放在康、昭之际应该问题不大。
关于月相,“方死霸”等应该在一定语境中去考虑。从今年的发现来看,纪月格式与金文中的格式有所区别,或为两个系统,应区别对待。我认为,月相是否为定点应待今后材料更为丰富后再做定论。
李零:关于月相,我认为应与中国传统的记日方式有关。近代王国维的四分记日法可能更多的是受到了星期的影响。通过周公庙甲骨,印证了文献中所说的月相记日法。
此外,此次发现的一些字的写法值得研究。其中毕公的毕的写法,非常简单,与常见的不同。希望能将此次发现的文字做一个字表。
曹定云:目前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对这批卜甲进行缀合工作。需要注意的是,在缀合工作中,没有文字的小片也不能放过,因为没有文字的很有可能成为两片有文字卜甲缀合的桥梁。在缀合过程中,应参照有关发掘的平面图。
此次出现的地名,除刚才介绍外,还应有“鼓”、“邢”等。关于“翦”字,有些地方释为“翦”可能不大合适,释为“扑”更为合适。
葛英会:从卜甲文字来看,此次发现卜甲的占卜主体应是在世的王及周公。
关于年代,雷兴山、董珊分别从考古及文字内容卡住了年代下限,判定这一批卜甲的年代为周初,不管从卜甲本身来看,还是从考古证据来看,理由均比较充分。
高明:与周原甲骨相比,周公庙的这批材料要重要得多。周初几位重要人物,几乎全有。发掘者对于卜甲的时代把握比较准。此处所见的“文王”合文年代应在西周初期。
关于研究方面,我建议将其与周原的材料相结合。周原遗址铜器窖藏很多,但周王陵尚未发现,很可能就在周公庙附近,应在周围进行广泛的调查。
此次发现的甲文有不少仍是微雕,为什么要把字刻得如此之小,是怎么刻上去的,值得进一步研究。
朱凤瀚:这批卜甲与周公有很大关系。有些甲文与周初战事有关,尤其是与周公东征有关。这批卜甲的年代应与早期周公摄政有紧密的关系。
甲骨均出在建筑旁边,还应与宗庙有关。如文献中记载占卜活动常在宗庙,殷墟卜辞中也可以看到。这应该也与当时的占卜制度有关。此外,文王是生称还是谥称,尚需要进一步研究。此外,周人甲骨文字的写法与商人有一定的差别,这批材料对研究周人自己的书写传统非常重要。
文献记载文王、武王、周公葬在毕。关于毕,一说在咸阳,是不对的;一说在长安之南,应该就在长安南的神禾塬上。至今极少看到周王所做的铜器,这应说明周王陵可能还未被盗掘。现在看来,王季等人的陵墓在西边,文、武王时期应该东迁了。
林小安:周公庙甲骨的发现非常重要;这里我对周王陵的地点问题发表一点看法。清末岐山出土太保玉戈,其年代为商时期,应为武王伐纣时的战利品。这些重要遗物的发现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一地区非同一般,周王陵应在这一地区。
凤雏建筑基址应为宗庙。同样,周公庙遗址今年发现的卜甲距离大型夯土建筑基址不远,且出土高等级陶器,其中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也应是宗庙建筑。卜甲应先存于宗庙,后来遭到废弃。
宋镇豪:周公庙的甲骨文化价值非常高,为西周甲骨学注入了新的材料。周公庙的发掘者不论是从发掘还是对甲骨的保护都做的非常出色。现在看起来,周原与周公庙所发现的甲骨均为周人所卜。
年代方面,还有两条线索对确定年代有益。其一,此次发现的卜甲其中有几片明显是讲商的,故卜甲的年代应是在灭商之后;“宁风”那片卜甲与商代相关甲骨意义相近,可以从其中看出商人对周的影响,故卜甲的年代不会同灭商的年代距离太远。
关于一些卜辞的解释问题,如:“眉往繁”之“眉”,应是指时间。繁的地望还应该在陕西找比较好,应不会远到四川。此外,关于“翦”的释读,或应该释为“扑”,还需要进一步考虑。有一片提到的“西宫”,也许就是距离甲骨出土地不远的大型夯土基址。
应注意对周人甲骨文辞例方面的研究。关于龟的来源问题也是应该注意的。我建议在发表时可以将各年度的资料放在一起发表,资料会比较集中,查询起来也会更为方便。
王宇信:周公庙甲骨材料是真正的文化大餐!此次周公庙遗址的发现,是西周甲骨的第二次大发现,将掀起又一次西周甲骨研究的热潮。
这批甲骨的年代定在西周之初,是比较清楚的。在族属方面,这批甲骨是属于周人。
在断代方面,再看一下人名、国名等的写法是否有差异,看看是否可以据之断代。
从材料方面来讲,周公庙的材料是一个新的起点,我们很高兴的看到此次材料整理工作做的比较好,照片、摹本均非常清晰。为推进广泛研究,我觉得材料应该尽快发表。
刘一曼:这次发掘的田野工作做的很好,很细,很科学;摹本和照片也做的很好,我期待周公庙今后能有更大的收获。
我认为殷、周甲骨虽然有一些区别,但不是绝对的,二者应该还是有一脉相承的关系。不一定要把殷、周绝对分开,有一些因素有一定的传统性。
宁风卜辞的字体有别于周原,而与商代甲骨更为相似。宁风的祭祀及用牲的数量与安阳所见也极为相似,这说明占卜者对殷代的礼制很熟悉。根据文献的记载,殷末时,很多商贵族奔周,他们也许参与了周人的卜筮。这些人对殷代的习俗熟悉,所以有这种情况。
此次周公庙发现的卜甲有一些有孔,可能是穿系绳子用的。在安阳花园庄东地也有这种穿孔情况。此外,从出土情况来看,这些卜甲在埋藏之前就已经被砸碎了,砸碎后再扔掉。在商人的墓葬里,有在埋葬前将陶器、铜器砸碎再随葬的,周公庙发现的卜甲是否是这种情况,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关于用龟制度的问题,不同等级的用龟应该是不相同的,这从卜龟的大小、内容方面均可以辨别,卜龟似乎是一种权利、身份的代表。
冯时:关于卜甲的时代,我同意发掘者的看法,其时代应该在西周早期。先周时,周人应该自称为伯,而此次的发现已然称王,这说明卜甲的年代不会早到先周。关于甲文中的“商”,有可能是国名,也有可能是地名,这一问题尚待进一步考虑。
关于计时系统,周人的计时系统是非常完备的。此次又新发现了“旁生霸”,这是出土文献中新见的月相名。有一些时间词,如“眉”、“妹”;所谓的占梦卜辞,应不是占梦,所谓“梦”字应即“寤”,是时间词,;“其者,其自王季”中的“者”字也见于殷墟卜辞,应读为“曙”。以上的计时方法同于殷墟,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殷周制度的承袭关系。
曹锦炎:这批甲骨的年代放在西周早期比较妥当,放在先周的证据太少。随着缀合数量的增多,材料的科学性会越高。关于文字的释读,不宜过早下结论。但是,“王季”那片的“者”字,应为“燎”。
很多尾甲上刻有“周”字,应非周王朝名,而可能是周公采邑名或为龟甲来源地,或为占卜地点。
黄天树:周公庙甲骨的性质、占卜主体应该引起注意。殷墟卜辞中,绝大部分为商王卜辞,一部分为非王卜辞。周公庙卜甲的占卜主体是否为周公,尚需进一步认识。
关于甲骨的形态,需要加以注意龟背甲的盾纹,它不但对缀合有帮助,对确定甲是龟的哪一部分也非常重要。这批文字有些字的写法很有特点,不同于殷墟,或为周人自己的特点。
刘雨:周公庙甲骨中提到了周人的先公先王,若能依此与《史记·周本纪》相对应,则意义重大。若能从甲骨文的材料出发,继续证明周的世系,也有利于证明夏朝的存在。
黄锡全:材料及时公开的学风非常好。周公庙甲骨的考古工作,一是发掘科学,工作细致;二是内容丰富,甲骨本身的内容多,还有其他陶范等重要发现;三是意义重大,发现人物、地名、月相、文字特点都比较重要;四是前景广阔,我认为这次发现仅仅是开了个头,真正更重要、更轰动的发现还在以后。
商代甲骨很规矩,周代的相对随意,例如某些既生霸的“霸”字很难辨认;凤字与《汗简》中传抄古文的写法相同。关于翦字,因为有楚简以及三体石经的写法为证,释读应是正确,当然,若有不同意见,还可以深入研究。
李伯谦:首先感谢大家来享受这份文化大餐。周公庙现在已经是国宝单位了,有些先生认为,国宝单位就不能进行发掘了。我反对随便进行发掘,但也提倡有一定学术目的的主动发掘。我们对于国宝单位应该有辩证的看法。一个遗址是怎么成为国宝单位的?是经过考古工作者的不断努力,有了重要发现才成为国宝单位;国宝单位不能发掘,很多学术问题解决不了,那恐怕也不好。周公庙遗址应该有计划的进行工作。我建议周公庙遗址做一个长远的规划,利于以后的工作。
关于卜甲,我想谈三个方面:
第一,此次工作,对于出土情况交待的比较清楚。但还是需要进一步进行研究,不应满足于搞清楚地层,也要弄明白埋藏过程。埋藏学是考古学发展的一个趋势。
第二,古文字的研究应该与考古相结合,这是北大考古的一个优良传统,我们应该继续发扬光大。
第三,我提倡材料应该尽早、尽快公开,让大家一起研究,促进学术发展。
关于卜甲的年代,可能性最大的还应该是武王、成王时期。此外,应该注意一些单字,如“禽”是否为伯禽,可对卜甲年代的确定提供参照。
总的来讲,这批卜甲的发现非常重要,对古文字、历史,考古等方面的研究有着重要意义。

与会专家们对于周公庙历年来的考古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也对今后的工作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并对当前和今后的工作,如缀合、保护、材料的发表等,提出了一些宝贵的建议。大家相信,随着周公庙遗址新材料的不断出土和刊布,将对各个相关领域的研究产生更为积极、深远的影响。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部分同学也旁听了会议的精彩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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