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5枪击毙2名农民

　　夺枪：民警执行公务遭遇暴力袭击，民警鸣枪示警，当事人抢夺佩枪，两村民后被子弹击中死亡

　　枪杀：死者家属对警方“暴力袭警”的通报表示强烈质疑，认为警方滥用枪支，直接开枪射杀村民

　　■本报记者 张宏伟

　　案情回放

　　贵州省安顺市警方13日通报：12日下午，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发生暴力袭警事件，坡贡镇尧上村44岁村民郭永华和36岁堂弟郭永志在坡贡街上与人打架，坡贡派出所副所长张磊带领协勤王道胜赶到现场制止，民警依法亮明身份，在正常执行公务时遇袭。民警鸣枪示警后，对方公然抢夺民警佩枪，两人后被子弹击中死亡。

　　目击者说

　　协勤人员用电警棍击倒一人，便衣民警逼其跪倒，拔枪朝其头部开枪射杀。另一人被射中两弹，民警还用枪威逼他人，阻止群众施救。

　　律师说法

　　既然检察机关介入调查，案件调查取证正在进行，那么警方通报称死者“抢夺民警佩枪”就有失公允。如确有死者身中两枪，民警将涉嫌滥用枪支，涉嫌构成故意杀人罪或故意伤害罪。

　　案发

　　相亲不成惹赔偿纠纷 处警警察击毙堂兄弟

　　15日中午，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安顺广播电台的新闻，死者郭永华的亲弟弟郭涛和死者郭永志的亲哥哥郭永文坐在后排无语。下车后，郭涛接了个电话，只听他给对方讲：“你舅舅被警察开枪打死了，我们正在安顺处理后事，你经济紧张，就不要回家来了……”

　　警方通报中所称的“打架”源自数天前坡贡镇郭家与代家之间的纠纷。

　　据郭永文介绍，郭家与代家说起来也算是亲戚，代家曾有男孩娶了郭家的女子，之前的关系处得还很好，但两家之间的矛盾也是因为另一对儿女之间的婚恋而起。

　　一个月前，郭永华的侄子小松（化名）托人向邻村的小静（化名）提亲，得到小静应允见面后，小松专程回家，但与小静相见后，小静却与代家儿子小涛（化名）私奔。于是郭永华出面提出让代家赔偿小松的误工损失及往返车费等，经过几番争吵，甚至郭永华还摔了代家一瓶酒后，代家于1月7日赔偿郭家1360元。

　　14日，郭永文向记者讲述了枪案事发经过：“12日下午4时多，我和堂哥郭永华赶完集准备回家，郭永华跨上摩托车，右手的手套还没有戴，这时代家父子三人骑着一辆摩托冲到跟前。旁边有人上来卡住我的脖子，这时郭永志和邻县村民陈祥荣也赶了过来，经劝解双方分开。郭永华说两家都是亲戚，应该把事情讲清楚，于是又返了回去。这时，穿警服的王道胜和穿便衣的坡贡派出所副所长张磊赶到现场。张磊要求去派出所解决问题，郭永华不愿意去，我上前去拉郭永华，被王道胜一把推倒在地，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几声枪声。”

　　“我看到郭永华和郭永志都被打倒在地，郭永志还撑起身子说：‘你们不要开枪，快带我去抢救……’旁边一位叫张丽的女人准备上前去救，但张磊喝道：‘谁敢抢救就打死谁！’接着就对郭永志补了一枪。接下来，代家的儿子上前用砖头拍在了已死的郭永华的额头上。”

　　郭永文说，按照当地风俗，很忌讳尸体趴在地上，于是他试图去翻郭永志的尸体，却被张磊用枪抵住了头部。邻县村民陈祥荣也向记者证实，因为他与郭永志一路走来，当郭家兄弟两人被击倒后，他上前去救护，同样也被张磊用枪抵住肚子，“扣没扣扳机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枪里没有子弹了吧。”

　　疑点

　　兄弟俩夺枪暴力袭警？警察开了4枪还是5枪？

　　在附近开店的小刘与郭永文的现场表述基本一致。“当时我一出店门被现场惊呆了。”他看到便衣警察张磊左手指着郭永华，右手正在掏手枪，嘴里高喊：“跪倒，否则我毙了你！”这句话的声音特别大。随后听到对方回了一句：“我没犯法，你不敢开枪。”

　　此时，穿制服的警察突然用电警棍将郭永华击倒。而穿便衣的张磊也拔出手枪，先后朝天空和地面各开了一枪，地上都迸出了火花，接着便朝郭永华的头部开了一枪，郭当场倒地。此时，穿皮鞋的郭永志上前，张磊朝着他的腰胯部开了一枪，对方应声倒地，不过当时他并未立即死亡，仍朝身边的一根电杆爬过去。“这个人还可以抢救，赶紧送医院。”有围观者大声呼喊。但张磊用枪指着上前查看的村民说：“谁敢把他送到医院，我就把谁崩倒！”张磊随后走到郭永志跟前，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再开一枪。

　　小刘还证明说，现场绝对没有发生打架，“两人连手都没有拉起”。根据当晚现场的视频，可以清晰看到死者郭永华右手还攥着一只白色线手套。“如果真的暴力袭击警察，我哥哥的手套到死还都能攥在手里？”郭永文对警方的通报表示强烈质疑。

　　镇上另一位自称是目击者的男子与小刘的说法很相似，“当时警察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抓住郭永华的头发让他跪下，后来就看见警察对着郭永华脚下打了一枪，当时地上都打出了火花，随后警察就对着他的头部又打了一枪，当时共开了5枪。”

　　14日晚，安顺市公安局梁姓副局长坚称，事发时民警张磊共发射4发子弹，两次鸣枪警告后，仍然发生“抓扯”，张磊其后两枪分别射中郭永华和郭永志。对于有人身中两枪之说，梁表示“不可能”，他说公安部和省公安厅已派人现场调查。安顺警方在13日给新闻媒体的800字新闻通稿中，认定“暴力袭警”的事发过程介绍不足200字。14日晚，记者在坡贡镇派出所向办案民警提出询问时，被以“具体细节仍在调查中”为由拒绝。

　　据了解，事发后两名被击毙的村民尸体一直原地摆放到次日凌晨。事发当晚有人摄于现场的视频显示，两具尸体呈T字摆放，仰面穿球鞋的是死者郭永华，身下有大摊血迹；俯身穿皮鞋的是死者郭永志，头部朝向路边的电线杆。一辆摩托车旁放着三个背篓，里面装着塑料脸盆和塑料油桶等物。视频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充当凶器的器物，多名在场村民也证实，事发时郭家兄弟“赤手空拳手无寸铁”。

　　案发现场视频还显示，郭永文提供的现场用手机拍摄的照片中，郭永华的左眉骨处有明显的枪洞。

　　质疑

　　开枪副所长停职外调？两枪击毙一人合法吗?

　　14日晚，坡贡派出所的小二层楼前停满了警车，据说是来自省市调查组的警员们正在开会。派出所门外公示栏中显示，该所有3名警察，张磊是副所长，负责主持工作。

　　记者设法获取张磊的手机号码，请当地人用当地手机拨打，接通电话后，当地人用方言称“我找张所长，我有个案子要报”，对方答“我已调到外所，有事可拨打所里座机电话”。记者15日换用外地手机继续拨打，接通后刚用普通话说了一句问候，对方立即挂断电话，此后多次拨打均转为忙音。

　　据安顺警方通报，目前副所长张磊已被停职接受调查，而且检察机关也介入案件调查。“既然现场勘查和案件调查取证工作仍在进行中，那么同时对媒体公布死者‘抢夺民警佩枪’就有失公允。”为郭家实施法律援助的律师徐建国如是说。

　　“如果死者家属陈述的郭永志身中两枪属实，这就存在警方滥用枪支的可能。”昨日，陕西资深律师张冬生表示，退一万步讲，即使郭永华暴力袭警成立，但两枪击毙郭永志却怎么都说不过去。如果第一枪是打中了郭永志的胯部，郭永志倒地后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则就无须再向头部开第二枪。如果第一枪击中的是郭永志的脑袋，郭永志已受致命打击，更无须第二枪补射其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