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阿坚:以荒诞对抗时代(中国青年报 2006-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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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
阿坚:以荒诞对抗时代
2006-09-06
狗子
有一些朋友读了阿坚的诗和文之后,特想见他,见了之后大失所望,私下对我嘀咕:怎么像个民工?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见了阿坚之后会生出欣喜:终于不是一个长发党也不是一个光头党。
通过一个人的外部形象来判断他的内心,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功夫,尤其像阿坚这路人,对于相面算命的来说,绝对是一道难题。他通常的打扮是:上身一件中学生式夹克,袖口起毛边,里面的毛衣或衬衫却做工精细档次不低;下身一条推销员常穿的料子裤,有时皱皱巴巴,有时裤线笔挺;足登一双耐克球鞋,有时不系鞋带,有时沾满泥泞;手拎一个老太太买菜时常拎的那种降落伞布兜子,兜子里塞着一堆牛皮纸信封。阿坚生得面色黝黑,说不清是晒的还是天生的,眼神有时坚定有时犹疑,上唇时而光光时而是鲁迅式小胡子,说话是不带京味儿的普通话。他这分明是在砸算命先生的饭碗。
这些年,我没少给阿坚相面。我是指我们经常坐在小饭馆里面对面,有时候酒实在是喝不动了,也没什么可聊的,就剩下面面相觑。几年来,我没相出什么结果,于是我改测字了。这下简单了,因为他的名字分明就是答案。
这么说吧,这个50多岁的中年人似乎一直在坚守着什么。
当年,鼓动鲁迅出山的钱玄同说过一句名言:人过40就该枪毙。以我的所见所闻,人一过青春期,基本就稀哩哗啦了,生活多难呐。
但阿坚没有,虽然我也说不太清他在坚守着什么,但我认为他起码没动,哪怕只剩下一个姿势,哪怕这个姿势很多时候完全荒诞。
阿坚无家无业,早年写诗和旅行,现在则以喝酒为生活主要内容。
阿坚喝多了喜欢骑着自行车出入任何场所,比如直接骑进饭馆(倘若饭馆的台阶较缓较少),然后在饭馆里转两圈(倘若饭馆够大的话),当然,多数情况下他的这一行为都不会成功,通常他都是征服不了饭馆门口的高台阶的,通常他都是在这里摔一个跟头,然后掸掸屁股上的土,信步而入。
阿坚穷,买不起汽车,自行车是他在修车摊上让人家帮他攒的,价钱不超过一百。因为穷,所以阿坚尽量不去酒吧喝酒,朋友请客,阿坚也是婉言谢绝,他说朋友的钱也是钱呐。但是,偏偏有一些朋友拿自己的钱不当钱,而阿坚又是一个离不开朋友的人,所以,一帮朋友在酒吧聚会,阿坚偶尔也会光顾的,而只要他光顾了,只要他在酒桌前坐了下来,他身上固有的陪伴他半辈子的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便会荡然无存。他会一杯接一杯地干,直干得那些原本不拿钱当钱的朋友心里的小算盘劈里啪啦一通乱响,甚至会生出逃单的念头。
阿坚年轻时也曾经风光过:1976年“天安门事件”中,他是第一个爬上人民英雄纪念碑底座的。没有他那些花圈堆不了那么高,历史照片也会黯然失色不少。鉴于他在这场运动中上蹿下跳的积极表现,他被青年工人、返城知青、待业青年及若干地痞流氓推举为“北京市工人代表”之一,负责与“四人帮”的黑爪牙进行谈判。
作为暴乱分子,阿坚被隔离审查了半年。那半年,阿坚对外人缄口不提。听朋友说,那半年阿坚面对“四人帮”的爪牙坚持斗争,既英勇顽强,又灵活多变,保护了自己也掩护了同志。阿坚不愿提那段往事,是出于一种“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心态。
9·11事件不知动了阿坚的哪根筋,自此其行为日趋怪异,终日疯狂喝酒。有人说:这是魏晋风度啊,也有人说:他疯了。
确实,认识阿坚这么多年,他的荒诞姿势有时也弄得我一头雾水,但我不愿辨析宁愿认同——如果我们对这个金钱拜物教盛行的年代充满质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