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还是天堂:蒙元时代西方的中国形象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23:5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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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背景:罗马教廷日前公开了其档案馆收藏的各种轴卷、羊皮纸手稿、书信集和一些一千多年前的书信,当中包括教皇和多个历史名人的通信。这些秘档将被收录成书。在其中一封成吉思汗孙儿贵由大汗一二四六年致函教皇英诺森四世的信中,贵由要求教皇亲自带着他所有的「国王们」到中亚去「效劳和效忠我们」,以表「臣服」。信中还威胁说,否则「你们将成为我们的敌人」。本专题旨在深入解读蒙元时代的东西方交流史,以及蒙元时代的中国在西方的形象变迁。
基督徒、间谍柏朗嘉宾眼里的傲慢:东方世界野蛮至极

1245年4月16日,是基督教的复活节。奉罗马教皇之命,六十五岁高龄的意大利基督教徒柏朗嘉宾在这一天从法国里昂启程,出使蒙古。作为缴呈给教廷的报告,柏朗嘉宾归来后写了一部《蒙古史》。报告重点介绍了蒙古人曾进行过的战争、已征服的地区、所使用的武器装备、最擅长的战术特征以及尚未归顺的敌人。这份报告也能够证实,柏朗嘉宾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罗马教皇派出的“军事间谍”。
蒙古人留给柏朗嘉宾极坏的印象:暴躁易怒,喜欢撒谎行骗,为人狡黠,善于欺生,而且格外地贪婪和吝啬。柏朗嘉宾感叹:“在他们之中几乎发现不了任何真挚直率的性格”、“这些人无论在吃喝和其他处世为人方面,都十分肮脏卑鄙”、“这是一些最为贪婪地向别人索求东西的无耻之徒”、“总而言之,列举他们的丑陋恶习太费笔墨,我确实无法将之一一记录下来”。
老教徒站在基督教文明的高度上,傲慢地蔑视着野蛮而强大的蒙古汗国。在哈剌和林贵由可汗的登基仪式上,柏朗嘉宾见到了可汗的玉玺,玉玺上所篆刻的“上天有神,凡间有贵由汗,神的力气,全人类皇帝之玉玺”的字眼让这位老教徒深受刺激。他在报告里告诫基督教世界:蒙古人不畏惧世界上的任何地区,他们正筹划着向我们开战;贵由汗已经举起了反对教廷和罗马帝国、反对所有基督教王国的大旗,除非我们能够无条件归顺贵由汗。
柏朗嘉宾拒绝归顺,理由之一是:“由于鞑靼人的十恶不赦,基督教徒归附他们觉得是可鄙的”,再没有比文明归附于野蛮更让人深感耻辱的事情了。
有意思的是,在表达自己对蒙古人傲慢的同时,柏朗嘉宾还记录下了蒙古人的傲慢:窝阔台大汗曾经修筑过一座叫做斡密立(amyl)的城池。蒙古人相信,在这座城池以南,居住着许多尚未开化的人,“这些蛮夷人没有任何语言,甚至在腿部也没有关节。如果他们不慎跌倒在地,无他人助一臂之力是不可能重新站立起来的”。蒙古人如何获得这种荒诞的观念已不可考。[更多]
西方使节们眼里的迷茫:成吉思汗在梦里皈依了基督?

两位蒙古景教徒使者在塞浦路斯谒见法王路易九世。他们为这位狂热的基督徒带来了大汗目空一切的傲慢:“大地的王”汗向他的“儿子”法兰克国王慷慨许诺,他将保护所有的基督徒,并与他们一道消灭信仰伊斯兰教的“撒拉逊人”。
伊斯兰世界这个共同的敌人增加了教皇、路易九世们对蒙古人的好感,蒙古人目空一切的傲慢又让他们提心吊胆。基督教世界的欧洲陷入了一种辗转反侧的困境,修士安德鲁于是被左右为难的路易九世再次派往贵由大汗的金帐。
安德鲁没有带回路易九世最希望得到的消息。贵由汗英年早逝,修士见到的是代替大汗摄政的遗孀海迷失,海迷失把他们当作朝贡的使节予以接见。年轻的寡妇赐给安德鲁们大量的马匹金银,“赐”给路易九世的则是一封近似于最后通牒的书信:“这封信是我们给你的一个警告,因为如果你不同我们保持和平,你就不能获得和平。长老约翰起而反对我们,某某国王也反对我们,所有这些人都已被我们杀死!因此,我们命令你,每年必须进贡金银,其数量则足可赢得我们的友谊为准。如果你不这样做,我们将摧毁你和你的人民,如同我们对待上述诸人那样。”
除了那封赤裸裸的恐吓信,生性乐观的安德鲁也带回了许多生动离奇的“好消息”,譬如成吉思汗曾在梦中得到过神的允诺,并皈依了基督教;大汗的母亲、妻子也信奉基督教。事实上,这些“好消息”也并非全是捕风捉影,蒙古的克烈部、汪古部里确实有很多景教徒;大马士革到哈剌和林沿线也确实还存留着许多的基督教堂;旭烈兀汗的军团里有大量的基督教徒;攻破大马士革的时候,基督教徒们走上街头,高举十字架,唱着圣诞歌,像欢迎十字军一样欢迎着蒙古军队。这些纷繁杂乱信息,让整个欧洲陷入了一种迷茫:蒙古人,究竟是敌是友?[更多]
鲁布鲁克之梦:蒙古人用武力统治世界,罗马用上帝统治蒙古人
1253年夏天,奉法国国王路易九世的秘密命令,基督徒鲁布鲁克从君士坦丁堡出发,前往钦察草原,去会见钦察汗国国王拔都之子撒里答。基督教世界广泛传说这位撒里答信仰上帝,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鲁布鲁克最后被送去见蒙哥汗。然而,无论是在普通的蒙古官员面前,还是当着撒里答、拔都或者蒙哥大汗,他始终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路易王正式的使臣。鲁布鲁克如此向路易王报告:“我十分谨慎地绝口不提我是您的使臣”。
作为路易王的秘密使者,鲁布鲁克从来不说自己到底担负了什么样的神秘使命。有人揣测他的东行可能带有一种窥测蒙古人动向的目的,不过与柏朗嘉宾呈递给教廷的报告有所不同,鲁布鲁克的《东行纪》很少提到蒙古人的战术、军备,相反,大量的篇幅被用来描述蒙古人对基督教的反应、大汗身边的异教徒;此外,鲁布鲁克还极力请求撒里答、拔都和蒙哥大汗,请他们允许自己留在他们的国土内传教。这些迹象表明:鲁布鲁克的东方之行,旨在为上帝去收获灵魂。
最重要的,当然是收获蒙古王公们的灵魂。也许,鲁布鲁克怀着这样一种幻想:蒙古人用武力统治世界,罗马教廷则用上帝统治蒙古人。[更多]

东方之旅:天国的使者怯懦地退出,俗世的商人勇猛前进
忽必烈汗希望波罗兄弟带回一百名罗马的传教士,然而教皇表现冷淡,仅有的两名传教士也在东去的途中退缩。教皇的冷淡和传教士的退缩不是独立的个人行为,恰恰反映了西方世界对东方的热情的剧烈衰退。
蒙古人急剧扩张所带来的震撼与幻想——大汗是基督徒、大汗的父母妻儿都是基督徒或者可能成为基督徒,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大征服时代走向落幕,而渐渐变得麻木不仁。那位因鲁布鲁克的东方之旅而对基督教世界的未来充满信心的科学先驱罗吉斯.培根,同时也是一位地理学家,但他从事地理学研究的动力却是:只有研究地理学,才能弄清地狱的具体位置,才能防范末日的到来和撒旦部族的入侵。鲁布鲁克眼里的蒙哥大汗虽然没有皈依耶稣,但却宽容基督教,无疑让这位忧心忡忡的地理学家长舒了一口气:蒙古人不是撒旦的使者,他们也不是来自地狱。对罗吉斯.培根而言,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天国的使徒怯懦地退出,只剩下俗世的商人继续勇往直前。
20多年前,传教士鲁布鲁克也曾给欧洲人带回过关于大汗的宫殿的信息,但和马可.波罗所描述的富丽堂皇完全不同,鲁布鲁克笔下大汗的都城破落寒酸,“关于哈剌和林,你须知道的是,且不说汗的宫室,他并不比圣丹尼斯村大,而圣丹尼斯的修道院都比那座宫殿要大十倍”(《鲁布鲁克东行纪》)。鲁布鲁克没有说谎,马可.波罗也没有说谎,20多年的时光,蒙哥汗换成了忽必烈汗,都城从哈剌和林移到了开平府,皇宫也由简陋变成了辉煌。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描述上的差异,而在于描述背后的态度:马可一家子首先是一个商人,其次是大汗和教皇之间的使者,最后才是基督徒;鲁布鲁克则只是虔诚的传教士。出于商人对财富天然的敏感,马可.波罗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大汗宫殿的豪华极尽赞叹之能事,出于对上帝负责任的态度,鲁布鲁克却必须理性地克制自己,避免去赞美任何的异教文明。[更多]

对“异教文明”的傲慢:拒绝承认东方
西方世界对于东方世界的印象已经中断了很多年,柏朗嘉宾与鲁布鲁克们在大汗们的金帐内外所触摸到的,其实只是东方的冰山一角,他们的目光局限在广袤的大草原上,而对真正代表着东方文明的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则漠不关心。马可.波罗真正的可贵之处正在于此:他的《游记》终于重新恢复了对东方大河流域文明的重视,他在“契丹”和“蛮子”地区见识到了最壮丽的建筑、最瑰丽的金饰和最繁盛的财富,而不是在柏朗嘉宾或者鲁布鲁克所到过的大草原。
可惜的是,传教士们所带回的大草原上蒙古人的形象早已在基督教世界先入为主。大汗们的世界应该是柏朗嘉宾所描述的那样,野蛮、愚昧而且富有侵略性;或者如鲁布鲁克所描述的那样,甘心堕落在罪恶的异教之中而不愿自拔,都城狭窄逼仄,宫殿还不如欧洲的一座修道院。马可.波罗带回的东方信息,距离柏朗嘉宾们不过半个世纪,在受人尊敬的传教士和唯利是图的商人之间,人们选择了相信前者。此外,欧洲拒绝接受马可.波罗对东方的描述,也有着文明上的傲慢的因素:马可.波罗带回了一个世俗天堂,发达的驿站、完备的法律、优良的治安、繁荣的城市——当马可告诉他们杭州的人口已达百万以上时,欧洲的大城市却还只有数万人口,基督教世界无法接受一个异教世界的文明鼎盛居然会胜过自己,无疑,马可.波罗是个骗子。
——柏朗嘉宾和鲁布鲁克都没有到过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但他们在草原期间都听到过一些有关“契丹”即黄河流域的金帝国区域的信息。柏朗嘉宾曾高度赞美过“契丹人”的文明成就,但前提却是这些契丹人“似乎也有《新约》和《旧约》”,“敬重我主耶稣-基督,信仰永恒的生命”,“敬重和崇拜我们的《圣经》,爱戴基督徒,经常大量施舍”,如此接近上帝的民族自然是可以创造出不凡的文明的。马可.波罗所描述的俗世天国却完全置身于异教徒大汗的统治之下,中世纪的欧洲显然无法接受这一结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