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前世 - Qzone日志

烟花·前世

　　　　　　　　　　　　　　　　　　　　　　　　　　　　　　　　　　　　　　图：洛、迦若  文：绾青丝丶铃

     序言：
     一朵浑圆的银白，只有中心处有几点艳艳的红，好象盛放的桃花。

      我在河边洗衣。早春三月，水都还沁骨的凉，揉搓着粗硬的衣裳，不自觉得向前一下下的搓着。我看到水里的自己，随着肩的活动，腰也款款的摆，手因为水的凉，脸因汗的沁出，都现出桃花一样的颜色。

    “妖精，洗个衣服还装腔作势的，跟她的死鬼娘一样。”离得远远的几个同村的大娘窃窃的声音传来耳边，我的头更低了。

      我的娘早早就去世了，我对她甚至没有印象。爹和同村的人都不曾给我提起过她。只记得娘的忌日，爹都会喝酒，摆两付碗筷，一边喝以便絮絮的唠叨。我听不清，也听不懂爹在说什么，爹只有这顿饭不叫我同吃，我总是怯怯的躲在门口张望着。

     爹平素只是埋头做活，早出晚归，在地里收拾庄稼。农闲时，就上山砍柴，打猎，我知道爹疼我，可是难得跟我说几句话。每年，只有这个时候，爹对着对面的椅子说完了，就会叫过我，扶着我的肩，说：“真儿，你看鄢桦又长高了些呢，越来越像你了。”爹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有些东西，我看不懂，只是看到爹眼里有隐约的泪光浮出。

    “鄢桦”是我的名字，我是贫穷的农家女孩，爹也是普通的弄人，根本不识字，我却有个这么特别的名字。同龄的女孩都叫“翠花”“玉兰”，他们对我和我的名字都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娘做过什么，村里人说起她来都是一脸的轻蔑，从鼻子里闷闷地哼一声，怕是我听到了，又怕我听不到。我慌乱收拾起洗好的衣服，低了头急急的往家走。河堤太陡了，我脚下一滑，身子对着地就扑了出去，我闭上眼睛，要摔就摔吧，我不会叫疼。我的下坠止住了，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了我。

     我抬头，一张脸，一张年轻的脸。这么近的对着我。一双黑漆似的眼，如夜空里的星星，凝视着我。我定定的看着他，他也怔怔的望着我。我知道身后的桃花开得正盛。“妖精！”又有声音惊醒了我，我挣脱了他，慌忙的逃走了。

     镇上张老爷家来人了，我家地就是租他家的，可是还不到收租子的时间啊。进门来的人申请和往年收租时大不相同，没有了一贯的狂傲，多了许多的谦虚和卑微。他们欠了欠身，“请李老爷和小姐过府一趟，我们家老爷有请。”“李老爷？”“小姐？”是说爹和我吗？

     我低了头紧紧跟在爹身后，看得见自己青色布裙急急的摆动。那天见面后，我成了张家少爷——那个在河堤接住我的人的未过门的妾。小户人家的女儿是不配做正室的，他也早就有了婚约，是镇上另外一个财主的掌上明珠。村里人依旧叫我妖精，可是不敢再被我听到。

    “鄢桦，等我们成亲时，我带你去放烟花，你见过烟花吗？”

    “没有，只是听说过，很美吗？”

    “是，很美，让人震撼的美，就好像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觉。”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美丽的女子，我努力想象烟花的样子。想着想着，我的眼神又飘忽起来，慕枫叹了口气，把唇压在我的唇上，“鄢桦，鄢桦……”。一阵晕眩，我闭起眼睛，我想我知道了烟花的样子。

     慕枫出事了。

     他被闯到镇上的土匪掳走了，要拿他换他爹的一万现大洋。张家只是房租为生，虽然也算家道殷实，可是大都是些地产和仓库里的粮食。这么多大洋，就是卖家产，一时半会也凑不够数。张老爷一急之下又病倒了，想找个人去匪窝，商量能否减些数目，宽限些时日。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老爷，我去。”这次我的头是抬着的，我的眼神坚定的告诉他，我不怕，我要去。

     当我见到被人们称呼为“黑神”的匪首的时候，一切顺利的出乎意料，他答应了放人，一分钱不要，只要……我。我站在一一颗大树后，看着慕枫被两个土匪押送着走在下山的路上，他不时的回头，一脸的惊恐和迷惑。他看不到我，我想叫他的名字，却看到身后两个土匪凶恶的眼神，他的身影转过山坳再也看不见了。那两个土匪催我回去，转身时，我看到有几滴撒在了路边的野花上，晶莹宛若清晨的露珠。

     我站在一座桥前，一身白衣，胸口有一朵朵娇艳的红，桃花一般，是我的血。我在与“黑神”成亲的夜，用暗藏的小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桥边站着一个婆婆，一头银白的发，眼里是一股柔光，一种仁慈。她递给我一碗汤：“喝了吧，忘了前世的恩怨爱恨。”我接过碗却不喝，眼泪一滴一滴在汤上打出涟漪。“痴儿……”

     我又回到了人间，孟婆替我求了阎王，准我不入轮回，堕入物道。我宁愿随着物灭魂消，也不愿忘记慕枫。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可笑。矮矮的，圆圆的，我现在是一个烟花。呆在一个木箱里，和许多的焰火一起，等待着燃烧。为了慕枫的婚礼。

     随着难耐的灼热，我向夜空升腾，尽力的绽放自己。我现在又无数的眼睛，看见了慕枫，看见了他的新娘，也看见了自己。慕枫用修长的手指托起新娘的下巴，好像在河堤托着我的下巴一样温柔。慕枫，我心中有你，你心中还有我嘛？我看见自己是一朵浑圆的银白，只有中心处有几点艳艳的红，好像盛放的桃花。我的光芒压住其他的焰火，尽管他们有那么多艳丽的色彩。我的光芒透过窗，打在了慕枫和他的新娘的脸上。

    “鄢桦……”慕枫抬起头。
    “烟花……”新娘抬起头。

     我笑了，忽然明白了，人间的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我只是一朵烟花，已经开过了，已经绚烂过了，我放心的暗淡下来。

     有风吹来……地上的一切变得模糊。慕枫与他新娘子顷刻成了幻影，村庄也一并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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