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村子“变”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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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村子“变”公司?
南方周末    2006-09-21 14:42:23
□本报记者 成功 □《南方农村报》记者 冯善书
欧村新农村建设提出了“公司+合作社+农户”的模式,在不久的将来,农民或可自由选择“入社”和“退社”,平等分享股红、工资和地租,并根据合作社业绩获得奖励。
身穿一套笔挺的栗色西装,光脚趿拉一双拖鞋,谢勇记走到一张黑色豪华老板桌前,打开簇新的笔记本电脑,接上宽带网,开始录入一份住房改造协议的草稿。
这一幕不是人们所熟悉的城市高档写字楼中的经典场景,而是发生在一个贫困山区的自然村———广东河源市连平县上坪镇西坪行政村的欧村的百年祠堂里。
33岁的谢勇记是欧村经济合作社常务理事,合作社办公点就设在布置了玻璃茶几、老板桌等现代办公家具的祠堂内。
靠前几年在东莞打工的一点积蓄,谢勇记成了合作社的惟一一位全职无薪的理事。和其他成员一样,谢勇记怀着同一个梦想:通过合作社将村民组织起来,带动他们富裕,住上新房子。
更让村民们高兴的是,今年4月,欧村成功入选《南方农村报》和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的名单,成为双方共建的四个“南农实验”社会主义新农村示范点之一。媒体和学术界的聚焦,让偏僻冷清的欧村一下子声名鹊起。
“市委书记、大学教授和很多三农专家到过欧村来考察。”说话间,谢勇记不自主地将他的光脚丫跷到了老板桌上。
乡村=“公司+合作社+农户”
欧村来了贵客,谢妙哉拿出230元一包的特制云烟招待客人。这位上坪镇西坪行政村的村主任因此常常遭人抱怨,说他“一碗水端不平,偏向欧村”,甚至有人背后说他当上村主任后“捞了不少”。
谢妙哉很无奈,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欧村的实际状况。距县城23公里的欧村,共有村民42户共201人,其中有13人外出打工,剩余的基本以分散的农业耕作和打零散工为生,实际年人均纯收入仅有600元左右,年集体经济收入为零。
“这样的地方来个客人都要自己掏钱招待。”谢妙哉解释说,“天价烟”是儿子买来孝敬他的。
谢松峰和谢辉腾,这两个让谢妙哉引以为豪的儿子,在外闯荡四五年,事业有成,两人资产保守估计已经超过5000万。
但每年回家过年时,谢辉腾和哥哥谢松峰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开着宝马车回村,看到的却是村民们还住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回”字型的老围屋里。因为长年失修,目前村里80%的民居都成了危房,其中有上百年历史的围屋占70%。
欧村基本上都是隶属于同一个家族———谢氏家族。同样因为穷,围屋是代代相传,儿女成家时在屋里屋外刷上一层白色,就当是新房。
“我们在外面赚了些钱,但觉得心里不好受,想帮大家一把。”26岁的谢辉腾说。从那时开始,谢氏兄弟承诺给那些考上大学、家境困难的欧村孩子全面资助,同时鼓励和帮助村民们修桥修路。
很快,谢辉腾发现,给农民直接输血不如教其造血,“要让村民自主发展,提高他们脱贫致富的积极性”。谢松峰和他的兄弟也开始搜集国内外新农村建设的成功经验,他还专门到过荷兰、台湾等地考察过他们的农村发展模式。
今年3月6日,谢松峰深夜12点半从东莞赶回欧村,与全村人讨论如何让欧村摆脱贫穷。谢松峰亮出了一种“合作社+公司+农户”的新模式,提出农民可以土地使用权自由选择入社和退社,平等分享股红、工资和地租,并根据合作社的业绩获得奖励。
会议一直开到凌晨四点,村民还不肯散去。最后表决时,所有人都在建立欧村经济合作社的“共识”上签了自己的姓名。
3月下旬,谢辉腾决定去北京,带着对“公司+合作社+农户”模式的疑问,遍访三农研究专家寻求理论支持。
在北京的几天中,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苑鹏教授鼓励谢辉腾说,农村经济长期不振缘于农民组织难(没有带头人),而组织起来却发展难(没有能人),公司理念加合作社可能是很好的探索。而三农专家党国英和张晓山等人则提醒说,无论搞合作社,还是搞其它形式,都必须按市场规律来办,“就是做慈善事业也必须专业化”。
北京之行让谢辉腾更加懂得曾经熟悉而陌生的乡村,他决定要把欧村模式的新农村梦继续做下去。
学习欧洲好榜样?
3月,一篇题为《欧村模式呼之欲出》发表在《河源日报》的头版头条,“欧村模式”很快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很多人都不知道欧村在哪里”,甚至有人认为“欧村模式就是学习欧洲的新农村发展模式”,连平县新闻宣传科一位工作人员说。
欧村模式的高调宣传也引起河源市委书记梁伟发的注意,他决定亲自来到欧村看看。
“你就当我是村民,请告诉我该怎么办?”梁伟发希望谢松峰能给他一个关于“欧村模式”的清晰答案,而此时的“欧村模式”在很大程度上还仅仅是一个概念化的理念。梁伟发还是热情鼓励两位年轻人,并嘱咐他们答应要给村民建房的允诺要“说话算数”。
4月上旬,专职志愿者赵晓峰开始进入欧村,负责欧村合作社章程制定等具体操作的一些指导性协助工作。这位华中科技大学的研究生,曾经跟温铁军教授、何慧丽等三农专家从事乡村建设实验。赵晓峰经过三个多月的考察,撰写出《欧村实验分析报告》一文,并提出在新农村建设的试点中,因实验结果未定,使用“欧村实验”比“欧村模式”的表达更为准确客观。从此,“欧村实验”开始代替“欧村模式”成为欧村探索新农村建设的关键词。
5月6日,是值得欧村铭记的日子。上午10点,欧村祠堂座无虚席。小学教师谢明贵逐条大声念《欧村经济合作社章程》条文。尽管现场监督投票的志愿者认为,可能绝大多数村民都不理解章程的具体内容和规定,但是全体社员几乎一致“举手同意”。经过3个小时的投票,终于产生谢振任、谢明贵、谢勇记等5名理事会成员以及谢妙哉等3名监事。
“选村委会主任都没有这么大场面。”事后,当选理事的谢勇记回忆说。
随着“南农实验”的推进,志愿者一批接一批进入欧村,各种文艺活动开展起来。村里的孩子渐渐在志愿者带动下,唱歌、跳舞,排练节目,“孩子比过春节还要高兴”。
在欧村,最让人心动的变化还是祠堂里的微型图书馆。图书馆书籍的来源主要是广州各高校的大学生志愿者在《南方农村报》记者帮助下从各自校园募捐而来的,主要是一些杂志性读物;另外,合作社已经与NGO“乐助会”达成合作,乐助会将捐献一部分图书。合作社的常务理事谢勇记兼任图书馆负责人,掌管现有的几千册图书。目前,图书主要借阅者是中小学生,村里成年人主要对武侠小说和诸如沼气、养猪等实用类书籍感兴趣。
5月16日,谢辉腾从东莞带回4万元的合作社注册和启动资金,但欧村经济合作社的注册并不顺利,“民政部门说国家没有这方面政策拒绝登记,而工商部门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合作社常务理事谢勇记说,直到现在,欧村经济合作社还不具备法人资格。
理事会的职责
欧村经济合作社成立后,第一单生意就是水蜜桃。
在粤北山区连平县,上坪镇中村的鹰嘴水蜜桃远近闻名,一些大的种植户年收入可达30多万。
巨大的示范效应让欧村村民也摩拳擦掌,谢妙哉一家种植了30亩水蜜桃。按照生长周期,谢妙哉的部分桃树明年就会正式挂果,而欧村的桃农,大部分都是与他同时期种的,因此,明年夏天,欧村产的水蜜桃将全新上市。
尽管自产的水蜜桃还未面世,但欧村经济合作社已经开始介入水蜜桃生意中去。欧村合作社对水蜜桃购销进行分工,但因前期准备不足,卖出去的桃子并无自己的产品标识,而是选用全连平统一的包装盒。欧村购来的桃子主要是通过谢妙哉的私人关系批发给一些单位和个人。
但是忙起来时,合作社也会出现多头管理、政令不畅的事情。一次,谢辉腾打电话给合作社的一个理事,要其第二天提供30多箱水蜜桃,此理事就赶紧在当天晚上迅速地以4元/斤的价格进行收购。但等到第二天早上,此理事却接到监事长谢妙哉不容置疑的电话,他来负责这批水蜜桃的收购,并且已经联系好桃农。
后来才得知,在这个理事得到要求提供水蜜桃消息的同时,另外一个人给谢妙哉打电话说了同样的事情。最后,4元/斤的水蜜桃因为不能保鲜,只好以1元/斤的价格处理掉,对于刚刚成立的合作社而言,可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监事长谢妙哉告诉记者,到8月29日,除某企业部门所欠的1400多元购桃款因客观原因尚未回笼,其它几千元拖欠款已悉数结清。按照这次水蜜桃购销合作的会计谢勇记所录的报表,剔除因雨水造成的损失及运输、劳动力等成本,净赚600元。
欧村实验中,最牵动人心的是住房改造计划。在欧村实验还没有真正展开的时候,有关欧村实验的宣传报道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外界极其关注的住房改造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引起了政府和村民对欧村实验的质疑,而被理论界所关注的土地入股也陷入僵局,这就给欧村合作社等各方造成压力。
按照最新修订的住房改造计划,合作社要求每户自筹1万元,其余由谢氏兄弟的公司借贷给合作社再借贷给社员。“现在几乎所有居民都赞成住房改造计划,而最终签约定在9月25日。”谢勇记说。
8月26日,谢辉腾组织了欧村合作社的5名理事和2名普通村民共7人,到恩平参观当地农家别墅。
恩平统一建设的农民别墅群让谢明贵羡慕不已,观摩后,参观团的7位成员一致赞同欧村住房改造计划。谢明贵还留心了当地农民蔬菜专业生产大户的模式,他正和几个理事商议,如何在欧村引进实施蔬菜计划。
“10月1日,住房改造肯定要动工。”谢辉腾说,现在住房改造已经成了欧村实验继续进行的一个必要条件,“这个月底,我将带来第一期60万的建设启动资金”。
(P1180061)

志愿者给新农村带来了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