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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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啊,书
作者:lwg2006 提交日期:2007-8-16 8:40:00 访问:157 回复:7
平时喜欢谈谈书,人们就一直以为我是所谓的爱书家,或曰“书虫”,自己也认为是爱书的,因为家里也还庋藏有几本书。可是到了不久前的一天,一件突如其来的事,这才打破了我多年以来的神话,终于暴露出了狐狸的尾巴。什么事呢?听我慢慢说来,今年春末夏初,天忽然飘飘洒洒的,下起了接连不断的雨,有时还挺大呢。本来这也不算什么,“梅子黄时雨”在南方是常有的,也说不上是否讨厌。只是今年因了特别的事故,也就是上面所谓的“突如其来的事”,使我心情显得格外的阴郁,一如外边那老阴沉着脸的天空。某夜下了一夜的大雨,清晨时候,我还在朦朦胧胧间,忽然在“书难斋”睡觉的儿子,跑来报告:“房里进水了!”我慌忙跑去一看,果然遍地皆水。追其踪迹,房中水管处渗了大大一片水迹,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邻水管的书橱,联成线的水珠正一点一滴掉落,那些书们可怜地就浸泡水中。当然急忙抢救,湿透或半湿者已近几十本,除了这些,那些尚未遭祸的,也不得不搬离其“家”,通通堆到地板和桌椅上,已如古人诗说的,“书如青山常乱叠”,平时不觉得,这一搬动,不禁吓了一大跳,几乎已是处处书多为难了。此后的近半个月里,在乍晴乍雨间,我忙的唯一的事,就是“晒书”。这似乎是很雅的事,记得宋司马温公(光)曾说,“吾每岁以上伏及重阳间视天气晴明日,即净几案于当日所,侧群书其上以晒其脑。所以年月虽深,从不损动。”在他自是爱书的雅事,即近千年后的我们也感觉书香郁郁;但我的“晒书”,断非雅事,乃不得已的苦事,搬动捣腾倒也罢了,倒是那残留下的祛除不掉的水锈,该是多么令我扼腕惋叹。然而奇怪的,却没有,除了不堪其烦外,自己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这不但出乎家人意料,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诧。
想想,自己于书,不能说没有一点儿爱意,当时购买也付出了一番感情,也曾紧衣缩食把节省出来的钱拿来买书,有时为寻觅一本心爱的书,也上穷碧落下黄泉,其中的酸甜苦涩,都只有自己知道。家中庋藏的,虽然没有宋版明刊之类可列为国宝的珍籍,也没有可拿去拍卖的值钱的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新文学初版本,有的无非极普通的文史类书籍,但因都是一本本,二十多年间渐渐积聚起来的,就不能不说完全没有一点感情。可是无论当初还是现在,对于书我始终明确地锁定在一个“用”字,压根儿没奢想过当一个高雅的所谓“藏书家”,——虽然有时不免也如某些“书呆鳖”,见书眼开,收了不少束之高阁的书,如动辄十几二十卷的全集之类,那也只有用“占有”才能解释,与“守财奴”其实是五十一百步之间,实不足为训。
不过,说自己不敢奢望当“藏书家”,但心中的仰慕倒还是有的,藏书家的书房,考究的如宋春舫的“揭(木旁)木庐” ,一式小牛皮的精装书闪闪发光;清雅的如周作人“苦雨斋”(后改“苦茶庵”),三间上房,一间读书延客,几净窗明,二间藏书,十个八个书架立于中间,中西典籍兼备:主人就在其中优哉游哉,——多么写意儿!身边的书友,南京的徐雁,苏州的王稼句,都好像也一门心事当藏书家,南京的“雁斋”,苏州的“听橹小筑”都极具规模。但他们可,不佞则何敢妄拟。如王稼句兄,书房由“补读旧书楼”,而“栎下居”,而“听橹小筑”,不断地更上层楼,藏书之所不止一处,甚至按揭购下了整整的一层楼来藏书,如是豪情,我是永远做不来的。于是,书们就只能不断地蚕食着人的空间,结果,自己的痴终也抵不住客观的现实。这或许正是我在这次书难中,表现出淡漠的原因。
这或者是可悲哀的事,但也不尽然。似乎记得冯友兰先生之女,作家宗璞,书香门第,乐书自是必然,也的确如此,读书几至成盲,可是在冯先生走后,竟于书由爱而恨,她感慨说:“书都把人挤得没地方了。四壁图书固然可爱,到了四壁容不下,横七竖八向房中伸出,书墙层叠,挡住去路,则不免闷气。”于是乎咬咬牙:“卖书!”难得她能够下得了这个决心,当然后来倒是还有些怅怅,这也可以理解。有一些老先生,如施蛰存,倒不像宗璞先生这么决绝,晚年时时在散书,让爱书的后辈随便从书架挑选,拿走。这倒也不错。不过以上两法于鄙人,皆不适合。因为也还需要读书,何况也割舍不掉那份感情,卖书于心不忍,亦实属不能;而自己也还未七老八十,散书尚早。那么就只有克制自己的欲望,慎买书了,这或者也证明了自己的青春不再,激情已退。记得朱晦庵诗说:“书册埋头何日了,不如抛却去寻春。”不过,也还未能如此洒脱,什么时候“书读完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