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缺心眼”自然无缘诺贝尔文学奖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0 08:00:13
中国作家“缺心眼”自然无缘诺贝尔文学奖
南桥:
诺贝尔文学奖刚刚揭晓。生于罗马尼亚后移民德国的作家荷塔·慕勒( Herta Müller)获奖。这有点意外,因为 比赛之前,评委之一彼得·恩格兰德(Peter Englund)承认,评选过程太“欧洲中心化”了一些。因为大部分评委是欧洲人, 美国人最近一次得奖,是托尼·莫里森得奖的1993年。去年的时候,有评委说美国文学比较“孤岛化”(insular). 所以听到恩格兰德的表态后,美国媒体还很兴奋,因为这说明美国或许有戏。结果还是失望。
这次评奖,中国诗人北岛也获提名,但最终花落别人家。多年来,在以欧洲为中心的文学版图上,中国作家群体还是评委搞不懂的蛮夷,似乎我们更像是孤岛,只能借助顾彬之类汉学家来给我们“鸿雁传书”。可是顾彬对一些中国作品评价是不高的,尤其是那些媚俗的身体写作的作家(经本人鉴定,确实有不少是垃圾)。然而 受大众文化的影响,这些作家被公众关注度比较高。至于其他作家,公众反正也不看他们的作品,看他们的话题恐怕更多一些。
那么中国作家到底缺的是什么呢?评论家王彬彬说中国当代文学“除了数量什么都缺—好的语言、好的情调、好的思想”。有王老师开的这个头,我也敢狗尾续貂,补充几“缺”了。
很多人认为缺的是译介,其实不是这么简单。现在其实懂汉语,在中国做“星探”的一些外国人也多了起来。不少人也在介绍中国作品出去。可是能不能走出去,走出去有没有人看,这是作家的问题。现在一些从事译介的人也感叹,中国的一些作品翻译出去卖不动。卖得动的,是一些中国自己人在海外用英文写的一些东西,如我上次所言,转战美国的伤痕文学居多。大家在用文革、伤痕和自己的成长这些已经被认可的主题在作茧自缚,视野打不开。
是的,缺的是视野。说到视野,我的感觉是欧洲的评委可能更喜欢处在“两个世界”之间的作家。穆勒就是游移在罗马尼亚和德国之间。其实一开始她还是一工厂翻译,但后来因为拒绝配合秘密警察被炒鱿鱼。她对这两个世界之间形成的张力就很感兴趣,这不光是语言的不同,而是思维上的千差万别。罗马尼亚人看到流星,就想着有谁死了。德国人看到流星,赶紧许愿。在接受罗马尼亚电台“世界文化”节目采访的时候她就说过,我们这里说的,不是“语言的差异,而是世界的差异“(we’re not only speaking about different words, but about different worlds. )
欧洲是一个边界很容易跨越,多种语言和文化交锋的地方,以前还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制度,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影响的交锋,所以他们喜欢玩味这种碰撞性。我这里说的“两个世界”,可以指时间也可以指的是空间,比如福克纳的两个世界,是白人与黑人,北方和南方,内战前和内战后。赛珍珠的两个世界更直接,是中国和美国,东方和西方。萨特的两个世界是他中产阶级的背景和无产阶级的追求。奈保尔呢,他的《河湾》写的就是欧洲人在非洲。帕慕克更有意思,他的文学世界,就是建造在欧洲和亚洲,奥斯曼帝国和现代土耳其之间。他在接受《巴黎评论》访谈的时候,论述土耳其处在两个世界当中的矛盾时说:“土耳其不应该担心有两个精神, 属于两种不同的文化,有两个灵魂。精神分裂症会让你更聪明。或许你会脱离现实 —— 我是写小说的,所以这反倒不是坏事 —— 但是你不要担心你的精神分裂症。如果你总担心你的一个组成部分伤害另一个部分,你最后只剩下唯一一种精神,那倒还不如精神分裂。”我不是说作家必须都疯掉才能写作,但其眼光不应该限于自己所处的环境。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声音在两个世界之间穿越,回响,交错,所以意味无穷。但活在两个世界也是很痛苦的,因为他们有矛盾,有碰撞,有抉择,他们甚至不被任何一个世界接受,而被边缘化,但在这两个世界的边缘才有艺术生长的沃土。前一段时间华东师大一个英国留学生发给我一篇她的论文,论述的是艺术创作中的“edge”,简单地说就是指边缘。
缺的是环境。我有时候在想,中国人向往诺贝尔奖久也。但我们的文化环境近年来出现了很大倒退,变得非常保守,作家的处境连八十年代都不如。管理部门浑身上下都是敏感点,写作很难放开,所以只有退到一些比较狭小的题目上去写。我有时候在想,一个中国作家真要不小心得了诺贝尔奖怎么办?一个作家得了诺贝尔奖,他就也是一个国际名人了,我们能不能管得住他得嘴?让他说有关部门爱听的话?在文艺上,文艺管理部门其实是叶公好龙的,嘴里喊着要繁荣,心里只想着那种千人一面整齐划一万无一失的“和谐”。另外社会环境也太浮躁了点。我担心是得奖前是优秀作家,一得奖人就废了,一定会淹没在社会活动里了。这样的环境之下,作家自己也浮躁,以至于王彬彬老师说“中国的文学标准非常混淆,有些作家既想占’纯文学’的名,又想发‘俗文学’的财”。
缺的是心眼。作家他必须有社会关怀。作家有没有社会关怀,你从他作品里是看出来的。如果说而今的社会还有忧天的“杞人”的话,那么这个杞人就应该是作家和艺术家。就他们常为一些平常人不去多考虑的话题瞎操心,比如非洲的出路,东西德合并后东德人的心路历程。赛珍珠甚至把眼光投向了平时知识分子和政府都不会关注的,遥远的中国农村。作家的职业有一定的特殊性,他们得启发我们思维,帮我们看这个世界,让我们一起托着腮帮子仰望星空寻找人活着的意义,帮我们一起发问,和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如何相处?而我们读者,就好比一群土著,活在饮食男女的山洞里头,等着一个智者,在我们歇着的时候给我们讲故事,开启我们的眼睛感化我们的心灵开发我们的心智。一个作家仅限于描述小小的我,并把小小的我投射到写作里,成为大大的我,这样的作品看了有什么意思呢?没什么意思。
这些都不是公式,加加减减,就能得出一个诺贝尔奖来。当然也可以说:不得诺贝尔奖会死啊?茅盾文学奖和五个一工程不也挺好的吗!不过,放在更大的环境之下,我们无法自圆其说。我们在经济上若是得了全世界,精神上陷入凋敝,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龚自珍说得对,九州风气恃风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