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养犬办被指敛财续:管理设备招标达160万元

　　刨根问底“养犬办”

　　在各个政府机构里，养犬办这个单位很多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然而，前不久，一篇文章却让郑州市的养犬办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从2007年10月1日开始，郑州市实施新的《城市养犬管理条例》，为保证条例实施，郑州市专门成立了养犬办，花费数十万元添置了专门的打狗装备。可是，这个养犬办成立之后的所作所为却遭到了很多养犬人的质疑，我们先来看看一条名叫妞妞的狗的遭遇。

　　过逝小狗引发疑问：交钱办证目的何在？

　　杜岭街是郑州市的一条非常普通的街道。2009年10月21号，一个名字叫做妞妞的狗在这里晒太阳。妞妞是一只老得连牙齿都掉光了的老狗。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陪伴着它，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忽然来了几个装备齐全的执法人员，强行把狗从老人的怀里夺了下来扔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铁笼里。小狗太老了，它甚至没有挣扎和哀鸣，只是望着它的主人。老人哀求着放了她的妞妞。但是妞妞还是被带走了。两天后，妞妞死了。没有人告诉这位老人，妞妞已经不在了，但是老人的眼睛却从此失去了光明。

　　郑州市民曹青：“我姥姥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就真的气到眼睛都看不见了，因为年龄真的特别大了。”

　　曹青是老人的外孙女，也是妞妞的小主人。妞妞被抓走的情形，她至今记忆犹新。

　　曹青：“ 感觉你瞬间身边出现了5个男人，就从你手上把狗狗给夺走了，你根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捞怎么夺。”

　　按照2007年郑州市发布的《城市养犬管理条例》规定，养狗必须办证，每个狗证600元，此后每年缴纳200元年审费。妞妞没有办证，所以被抓走了。曹青告诉记者，妞妞被抓后，姥姥四处奔走。

　　曹青：“80多岁了，自己楼上，楼下，就那一条街，就那样子跑来跑去跑了一天。”

　　通过多方打听，妞妞终于有了下落，巴布宠物医院。曹青是全家人唯一见到妞妞最后一面的。

　　曹青：“十几个狗狗关在笼子里，而且我家狗狗本身已经年龄那么大，都不会动了，十几个狗狗在它身上踩来踩去，我叫我狗的时候，我家狗都已经没有反应了，它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它两个眼神那么无辜的看着你。”

　　尽管难过，但当时的曹青相信自己可以很快把妞妞救出来。她马上开始办狗证，可是妞妞的身体太虚弱了，等不及主人给它办证，就死在了郑州市动物园。

　　曹青：“我每天晚上睡觉我都睡不好，我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我家狗的眼神，我心里就觉得我没有救它出去好像是我的错，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它。”

　　妞妞的死让全家陷入悲伤。曹青把家里所有关于妞妞的物品全部处理了，可是却依然无法从伤痛中恢复。

　　曹青：“毕竟在你身边生活了12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记者：“你今年多大？”

　　曹青：“23。”

　　记者：“它在你的身边意味着什么？”

　　曹青：“那是记忆，你回忆过去的事情的时候，都是和它有关系的，你想想陪伴了12年了，12年的时间真的不短暂。”

　　现在每当在路上碰到别的小狗，曹青还是忍不住上前摸一摸，只是她决定再也不养狗了。

　　看了小狗的故事，不知道您是什么感受。按照官方的说法，郑州市这些年犬只扰民、污染环境、传播疾病、犬只伤人等问题日益突出，成立养犬办就是为了保障人身安全和健康，加强城市养犬管理，规范城市养犬行为，维护城市环境卫生和社会公共秩序。

　　《养犬条例》实施两年时间里，郑州市对1.9万只犬只进行了集中免疫并办理了准养证。平心而论，600元的养狗证和200元的年审费对不少收入不高的百姓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可是，交了钱办了证就真能规范城市养狗吗？很多市民对养犬办的作用打了个大问号。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要进行强制性免疫，因为这个牵涉到一个人身安全社会安全。”

　　王平，郑州市养犬办副主任。她告诉记者，600元的办证费里面包含了狂犬疫苗和给狗植入芯片的费用，而办证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强制免疫。那么是不是只有办了狗证，主人才会给狗打疫苗？

　　记者：“您办狗证了吗？”

　　养狗市民：“没有。”

　　记者：“那给它打疫苗了吗？”

　　养狗市民：“给它打了疫苗。”

　　记者：“为什么没狗证也去打疫苗？”

　　养狗市民：“办狗证你也得打，不办你也得打，那不都为自己对身体好处。”

　　目前郑州市民间估计有8万只狗。按照郑州市养犬办的统计，这些狗中只有1万9千多只有狗证，而参加年审的狗更是只有7千只。也就是说，郑州市绝大多数的狗都是黑户。但是前往各个宠物医院给自己的爱犬打疫苗的人却一直络绎不绝。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恐怕不是光在郑州，全国各地都是这样，但作为养狗人来说，不管我办不办证，我都愿意打疫苗，交钱办证跟打疫苗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我们要依法行政。”

　　记者：“依法行政的目的是什么？”

　　王平：“依法行政的目的就是要进行对这些犬只进行管理，作为我们定这个养犬管理收费这个标准，不仅仅是一个强制性免疫，同时还有一个限养犬，要限制养犬户养犬的数量的增多，同时特别是对他的一些不文明行为，伤人事件。”

　　那么600元的办证费能够限制养犬数量或者防止狗患吗？事实上，郑州市狗的数量最近几年一直持续增加。在河南省疾控中心我们了解到，2006年郑州市的狂犬病6例，2007年8例，2008年9例，而2009年截至目前已有13例。2007年郑州市养犬办成立，但是郑州市每年的狂犬病发病人数这几年却在不断增加。事实上，对于经常诱发狗伤人事件，比如说不拴狗链等情况，郑州市养犬办没有进行过一例查处。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我们目前都是以劝阻教育为主。”

　　记者：“劝阻的效果呢？”

　　王平：“就是个动态的，今天你劝阻可能就好一些，那么明天也不排除这个。”

　　记者：“您的意思是说这个效果几乎看不到。”

　　王平：“不能这样子说，当时应该是有效的。”

　　记者：“有没有具体的处罚措施？”

　　王平：“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处罚措施，在条例应该有规定。”

　　记者：“有实行吗？”

　　王平：“目前来讲，我们还没有完全做到。”

　　同是条例规定，养犬办对于不文明的养犬行为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处罚，但是在督促办证方面的力度却很大。在巴布宠物医院，被抓的没办证的狗都集中在这里。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工作人员王春洛：“ 现在剩100只狗，办证的可能有200多只，就80%多。”

　　记者：“那送来的狗80%以上都能被领走？”

　　王春洛：“对。”

　　也就是说，这里绝大多数的狗都是有主人的，剩下来的狗，要么是主人没有钱，要么是不愿意领走。他们中间很少有流浪狗。而流浪狗是狗伤人引发狗患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养犬办似乎更关心那些有可能办证的有主人的狗。而根据郑州市唯一一家民间流浪狗救助中心的反映，自从郑州市加大力度，要求给狗办证后，郑州市的流浪犬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

　　郑州宠协流浪狗救助站志愿者王芳：“ 因为从2007年开始就要求办证以后，这个流浪狗原来是十八里河的流浪狗还没有这么多，现在是，自从2007年到现在已经数目激增，在这个城市里还能见到很多很多。”

　　看来，600块钱一张的养犬证非但没能把狗管好，反倒还促使不少养狗人把家里的狗赶出家门，变成了流浪狗。而这些流浪狗既打不了疫苗，又没人管，对人们安全和健康的威胁更大。

　　养犬办成立之后，到底起没起到明显的管理作用？从郑州市逐年上升的狂犬病感染数字，我们多少能找到一些答案。但养犬办成立这两年收的钱却不少，光养狗证这块征收的费用就超过上千万元，收了这些钱为什么狗还是没管好？

　　养犬办办证，为了收费，还是为了管理？

　　郑州市养犬办成立两年多，一方面市民养狗得缴纳不低的费用，办理养犬证，另一方面，郑州市的流浪狗却越来越多，狂犬病感染病例逐年上升。

　　这种反差让不少市民很疑惑，成立养犬办办证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收费还是为了管理？难道管狗就是办证，办证就是收费，那收取的费用又都到底花到哪儿去了？一起来看看记者的调查。

　　根据郑州市财政局公布的数据，2007年以来，养犬办共向财政上交养犬管理费1270万元，郑州市财政局共拨付养犬办经费731.09万元。郑州市办一个犬证需要交600元，而注射所用的芯片、疫苗、犬链等费用加起来只有几十块钱，那么其他的费用去了哪里？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说，我给你打完疫苗完了其他的我就不管了，因为我们还要履行日常的管理。”

　　王平给我们列举了几项开支。这就是王平所说的打狗用的防护服，养犬办的执法人员就是身着这身类似于防爆警察的行头去打狗的，这被很多网友笑称“铁甲威龙”。

　　记者：“每一套是多少钱？”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整个是22万多，因为我们的执法人员要在一线执法，我们执法人员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除了确保执法人员的安全，王平还带领养犬办的工作人员前往乌鲁木齐，武汉、西安、兰州，上海等多个城市进行考察。

　　记者：“管狗似乎并不件高科技含量的事情，我们需要到这么多地方去考察吗？”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适当的考察，有利于改进我们的工作，吸取其他外地市的一些管理经验。”

　　这里是郑州市华原宾馆，养犬办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每年的租金大约需要58800元。但是这些费用距离财政拨款的731.09万元还相差甚远。

　　郑州市养犬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平：“这个都属于政府招投标，就像我所说的这些，每一项都是严格按照政府的招投标来进行的，所以说我想如果要是详细地了解这个我们可以有财务公开。”

　　记者：“您是可以做到的？”

　　王平：“我们应该是可以做。”

　　记者：“我们今天可以看得到？”

　　王平：“那这个我给你负责联系一下，因为我不管财务，我可以给你问一下，如果你要是特别想看。”

　　记者：“因为这是公众所关心的。”

　　王平：“对，我就说欢迎媒体进行对我们工作监督，不仅是光工作上监督，就包括您刚才说的财务监督。”

　　面对镜头，王平答应了记者提出的财务公开的要求，但是我们等了一个星期却没有任何回音。于是我们再次拨通王平的电话。

　　记者：“我是经济半小时熊曼琳，上个星期您不是说可以公开一下养犬办的财务？”

　　王平：“这得请示我们的领导，因为我不分管财务。”

　　记者：“领导有答复吗？”

　　王平：“我还不清楚，我还顾不上问。”

　　记者：“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王平：“我得请示领导。”

　　记者：“你跟哪位领导请示的？”

　　王平：“我得请示，就这样吧。”

　　养犬办始终没有公开财务费用，不过我们在郑州市政府公开采购信息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在政府公开招标的公告中，我们看到有关于养犬管理设备的招标，这笔招标金额高达160多万。占到731万养犬费用近四分之一。中标的公司有两家，其中一家地处郑州，名字叫做郑州市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几经辗转，我们通过到工商部门查询到了这家企业。这里就是通安科贸的注册地址。

　　按照工商部门的登记，我们来到了金水区纬五路39号2附1号。这里有很多家小公司在办公，但是却没有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那么通安科贸究竟在哪里，它又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查阅了通安科贸的纳税情况，并惊讶地发现，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早在2007年11月份就已经注销，它建立的时间是在2007年初，也就是说经营时间总共不到一年。而这一年恰恰是养犬办招标购买管理设备的一年。通安科贸与养犬办签订的这笔合同也是这家公司唯一一笔超过万元的单子。这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为了进一步寻找答案，我们拨通了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姚志明的电话。

　　记者：“请问你是姚志明吗？”

　　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姚志明：“嗯，你是哪位？”

　　记者：“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请问你这是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吗？”

　　姚志明：“……”

　　随后，姚志明的电话始终处于忙音。无奈之下，我们三度走访郑州市财政局，要求公开养犬财务费用并公开当时的招标信息。相关人员每一次都肯定地告诉我们一定会给一个书面的答复。

　　记者：“什么时候？”

　　郑州市财政局工作人员：“明天。”

　　这是财政局发给我们的短信，局长今晚回郑州，相关资料明天给发过去。这个短信距离节目播出已经整整一个星期。

　　姚志明和他的通安科贸发展有限公司就是在这里中标的，作为政府公开招投标项目，我们要求郑州市政府采购中心提供当时参加招标的公司名单，但是却迟迟没能获得。我们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是一家从建立到注销不到一年的公司中标，而这笔合同竟然是这家公司唯一的大单合同。这个公司难道是专门为了招标成立的？养犬办究竟向他们购买了什么？作为民众，我们有权知道事实真相，但是至今我们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专家称，养犬办不能成为机构牟利的手段

　　尽管记者三番五次与郑州市养犬办和财政局联系，但直到今天我们也没能看到相关的财务信息。养犬办上缴的1200万元养犬管理费和财政拨付的730多万元经费究竟流向了哪儿，到现在还是个谜。

　　郑州市新闻办在一份材料中曾提到过，市财政拨付市养犬办的经费用于支付犬只管理包括免疫、体检、保险、芯片、犬链、犬舍等费用，另外还有购置防护设备、宣传及各类资料印刷费、协管员工资，拨付各区犬只管理费等。不过，这份材料中也承认养犬管理存在执法管理不到位，重收费、轻管理，执法力度不够等问题。

　　不管怎么说，对养犬办这一类机构如何评估它的成效？如何衡量它的收费标准？现在还有不少模糊地带，不同城市的情况也千差万别，我们再来具体了解一下。

　　目前，全国各地的养狗办证费用参差不齐。上海是分区域收费，中心区域2000元，环线外1000元，农村100元；北京和天津的养犬管理条例规定，每只犬第一年为1000元，以后每年度为500元；辽宁省区每只犬为2000元至5000元，每年再收取500元至2000元不等。广州办证费第一年700元，以后每年300元。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竹立家认为这些收费都属于过度收费。

　　著名公共行政学专家、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朱立家：“不是所有公民开车，那么为了给开车人提供便利，当然我们给你办驾照，允许你上路，这个驾照基本上就是零利润，你比如说我们现在办个驾照就是10块钱，比如年审可能就10块20块肯定是费用很低的。”

　　而对于郑州市养犬办所说的打狗服装，出国考察，以及养犬管理设备的购买，竹立家认为这些本来就属于公共服务的开支，是由政府负担，而不应该通过办证来获得经费甚至利润。

　　著名公共行政学专家、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朱立家：“运行费用这个就包括设备费用按理说都是公共部门自身建立这个机构应该付出的一些成本，不应该把这些成本压在养狗身上或者服务对象的身上，这种收费是不合理的。”

　　香港是在全球首个规定为犬只植入电子识别芯片的地区，他们给狗办证收费很便宜。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刘炎东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兽医师刘炎东：“香港狗只牌照在公职部门是80港币，在获得授权的私立那里是46港币，除了这个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

　　记者：“那么建设电子管理系统这部分的费用由谁来承担？”

　　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兽医师刘炎东：“这些都是由我们署，由政府来承担，如果有违反条例的，根据情况我们有罚款和监禁的惩罚措施，有四个公园允许狗狗进入。”

　　刘炎东告诉记者，香港约有19万只狗，但是已经连续21年没有发生过一例狂犬病。

　　刘炎东：“香港在防范狂犬病的记录中，自从1988年一直是保持着非狂犬病的地区。”

　　价格便宜的香港狗证管得了近19万只狗，而花了高价买来的郑州养狗证却管不好8万只狗。竹立家认为，盈利式管理导致了这样的扭曲，郑州市每年上缴多达近700万的办证费，显然是一个盈利机构。

　　著名公共行政学专家、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朱立家：“我发现好多的城市或者好多的地方，把这个办狗证也好，办宠物证也好，变成一种就是一些政府部门或机构牟利的一种手段，这是一种很恶劣的行为，公共服务零利润，这是一个原则，这任何政府都是一样的。”

　　半小时观察：

　　我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城市的养狗管理办公室刨根问底？养狗是个小事，但1200万元的管理费不是个小事。有记者曾在11月4日向郑州市财政局提问这笔资金的使用，遭到拒绝，还质问记者是不是党员？于是，我们就决定把这个养狗管理办公室弄个水落石出。但很遗憾，到最后，我们也得不到最终的答案。我们想把问题摆在这里，刚才的报道里，大家看到了，香港对养犬低收费、高惩罚，21年没有发生狂犬病，当地重收费、轻管理，狂犬病连年上升，两相对比，哪种模式更有效？管理部门的价值不仅体现在GDP数字上，更体现在它能否为老百姓提供完善的公共服务上。管理部门服务的职责，是不是可以拿来当做收费的借口？一个公共管理部门，通过招标采购物资，是不是应该把这里面的内容原原本本跟社会公众交代清楚？这些问题，我们相信，我们虽然暂时得不到答案，但社会公众最后会得到答案。(记者：熊曼琳    摄像：毛云李、李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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