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李尔重老人--班朕

想起李尔重老人

班 朕

最近在中央党校学习，静心读了几篇马恩经典著作选编，才越发感到自己理论的肤浅。近年来，浮躁成了我的毛病。昨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阅着老祖宗的书，突然想起了李尔重老人，想起去年8月我出差武汉拜望他时的情景，还想起他给我题写的那份赠言。我是2001年夏天在河北唐山召开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上认识李老的。

李尔重曾任中共河北省省委书记和省长，也是一位作家。早在60多年前的戎马倥偬中就创作了一些中短篇小说，此后还出版了长篇小说《战洪水》。71岁那年，他从河北省委的领导岗位离休，中央安排他到北京工作。但他为了创作长篇小说《新战争与和平》，主动申请回到武汉专事文学创作。他经过10年的辛勤耕耘，出版了近500万字、8卷本的《新战争与和平》。这是当今一部独领风骚的反映我国抗日战争题材的伟大史诗。该著以全景的视角、宏大的体系，众多的人物和感人至深的历史场面，成为反映伟大抗日战争的宏伟画卷。此著曾荣获第5届国家图书奖。

多年以来，李老几乎没有双休日，每天总是到简陋的办公室去写作、读书。墙的一角还放着一个高高的氧气罐。

8月的武汉，气温不时攀升，路边的树桠也没有了精神。那天上午，李老对我的意外造访很高兴。从他的音容笑貌上，我看不出他已是93岁的老人了。

他娓娓而谈：我们的干部，包括年轻人，都应该认认真真学习点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7000万党员有几个人读过《共产党宣言》？中央也一再说，关键要把党整好。这是完全对的。怎么整？要真正使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依靠党和群众的批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不怕别人说错话，就怕别人不说话”。群众的真正批评，常常是很激烈、不顾官位尊严的，说的话也不是句句正确的，常常刺得很痛，痛定思痛，才得“闻者足戒”。隔靴搔痒，颂圣顺气，巧言令色，击鱼念经，那是民主的伪饰，我们应该完全抛弃它，现在也是时候了。

李老还说：“生命与矛盾运动是同在的。人的生活就是一种矛盾运动。未解决的矛盾会造成精神上的苦闷，矛盾解决了又会有新的矛盾出现。”因此，他认为生命就是学习、研究和克服矛盾的过程。生命不息，就应该学习、研究不止。

今年94岁高龄的李尔重老人，还曾在两年前向中国现代文学馆捐赠了他8卷本的《新战争与和平》手稿、30万字的《老子研究新编》手稿、20多万字的《李尔重论民间文学》手稿及数百万字的散文随笔、政论等手稿；在捐赠之列的还有他在战争年代参加五区游击队时写的作品手稿、1946年以来的数十本日记、在中南局及地方工作时的笔记以及相当数量的作家信件等。

“正因为对人生理想境界的坚守与追求，对民族责任的执着与奉献，您的创作气势磅礴，高屋建瓴，厚重雄浑，发金石之声；又因为您丰富的生活阅历与深厚的文学素养，使您的创作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具有史诗般的特质与诗情（中国作协党组书记金炳华语）。”

回到北京后，我才听人说，李老在92岁那年发生了丧女之痛事。女儿李晓丹自杀了，她从自家的6楼卧室窗口跳了下去。

那时的李老该是多么的伤痛啊。他只能用紧张的工作排遣着他心头的悲痛。在我们会面时，我没有想到李老是那么坚强。我也丝毫没有觉察出李老历经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他还那么乐观，坚定地从藤椅上站起来同我合影。对于一个老人能有几近上千万字的作品传世，况生命不止，笔耕不息。那该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啊。

他女儿李晓丹曾说，在这个省级干部住宅大院内，可能要数她爸爸的官职最高，也可能算是最穷的了。她管这个家，真难。爸爸每月工资不到5000元。她妈长期住院，自己的工资扣医药费都不够，还要请两个人轮流陪护需要费用。家里还要请一个人做饭。加上每人每月伙食费，就剩下不到千元，每月水电和其他杂用，能够吗？逢到开学，他的侄孙要上学，得要寄一些钱去。他亲弟弟七老八十了，还要种田照顾一家人生活，没有钱让孙子上学……爸爸从解放以来，在武汉、广州、海南、陕西、河北等省市都是领导干部，有些地方还是“一把手”。在最后任职的河北省，还是“一肩挑”（省长、省委书记），可他们家兄弟姐妹没有安排一个人当官。她算是沾了他的光。按组织上的规定，他应有一个生活秘书，她是他女儿，就成了子女中唯一的副处级。她曾问她爸说，“人家省长的秘书起码是正处，你向组织部门打个招呼吧，让我老了少出点医药费”！她爸说：“我李尔重一生没打过这样的招呼！”本来她想顶撞他一下：“这院内谁谁谁，不都是正处，副厅的么！”可是她不敢讲出口，怕惹她爸爸生气。

我不知道李晓丹自杀的真正原因。但清官难当，清官的家难当，清官家的子女更难当啊。

“我李尔重一生没打过这样的招呼！”这是李老的警言，也是他一辈子做人、为官的真实写照。

2005年2月6日，在开展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期间，曾任湖北省委党史研究室主任的王树华同志在给室领导班子成员的批阅件上这样写到——

现将尔重同志写的信送请各位一阅。尔重同志看了我们的工作总结和工作要点，肯定了我们的工作，赞成我们的工作安排，对我们的工作寄予愿望，特别是提出许多研究课题，并由此对我们抓理论研究和理论建设的问题，两次在信中提到“是很重要的”，“抓理论搞好本身工作，很对，很重要”，表现了他对党史工作的关心、重视和对党史工作中关键问题的敏锐。读后，的确令人感动，倍感党史工作的使命光荣和责任重大。一位92岁的老人，一位有70多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一位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作出重要贡献的老同志，尚且这样关心、关注和重视我们的党史工作，我们作为专司此事的党史工作者，有什么理由而不勤奋学习、潜心研究、努力工作呢？我们应当在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中，联系实际，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是夜，我再次从书页里取出李老送给我的赠言，又让我沉思良久：

“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指导实践，变化无穷。但万变不离其宗。离开共产主义的目标，不采取具体步骤去实现共产主义，都是假马克思主义。一祝魏巍同志健康长寿，二祝永吉同志工作顺畅。

93老头 李尔重 2006.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