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的业余生活:进京十年没去过天安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7 03:24:23
在北京普通市民的印象中,农民工给人的整体印象是:他们衣衫褴褛,从事着城里人不愿意干的劳动强度大和环境恶劣的工作,整天拖着疲惫的身子,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他们像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野百合。
台湾歌手罗大佑有一首歌叫“野百合也有春天”。农民工的春天更多地体现在他们的业余生活中,那么,他们拥有的是怎样的一个春天呢?
“这就算是穷开心吧”
“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没有那好衣裳也没有好烟。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干,心里头淌着泪我脸上流着汗……”北京朝阳区北双桥的一个马路边传来整齐的男女声多重唱,显然这曲目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歌唱水平上,除了这支歌,基本上就是“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之类。民工老蔡是晚间唱歌票友会的组织者,像这样经常参加活动的有四五个人,被戏称为“常委”。
他们就住在不远的工棚里,每天晚上大约八点半之后,就自动集合。马师傅用二胡充当乐队,老蔡喊上开水泥店的老板娘,联欢的帷幕基本就拉开了。
今年53岁的老蔡是马路对面楼盘施工工地的工人,前年从牡丹江来到北京的:“我好唱两口,不太会唱戏文,马师傅是南边这个小区的,看到他一个人干拉,我就干脆跟他配合了。”今年7月初,在这里开水泥店的东北老乡马玉花(化名)也加入并且升为领唱,“乌七八糟票友会”正式成立。马路南面,将近400米的临时大排档上方,拉起一盏盏的白炽灯,成了他们的舞台灯光。这里每天晚上都有二十人左右的铁杆听众。
“抽袋烟,解心宽。可我不抽烟也不喝酒。唱歌挺好,这就算是穷开心吧。”每月挣一千多块钱的老蔡这样解释他的“穷开心”,这样的“穷开心”也并非每个从事建筑的农民工所能有的。
“我去过天安门”
北京瑞气副食店的晚上生意很好,两块钱一包的“沙河”牌香烟每晚都能零卖出去四五条。老板的诀窍是,晚上把21吋的彩电放在外面,民工们就都围过来看,多的时候有五十多人。
小孟是依依不舍离开这里的,他还要加班。没人逼他加班,但每天十个小时之外,多出的干活时间算加班。小孟很勤劳,每天都要主动加两个小时。“我们每天起码要干13个小时,加班可以多拿钱!”小孟所在的工程装修队部分农民工来自陕西安康,工头和他们都是彼此相邻的乡亲,当初工头找他来北京“干建筑”,一来就是十年,十年中连自己都数不清转了几个工地,现在小孟已经是而立之年。
怀柔距小孟的住处有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这段是他最喜欢走的路线,车行的尽头是他的媳妇。媳妇为了能和小孟在一起,也在小孟进京不久,到怀柔一家服装厂找了一份工作,“她收入没我多,但那里干活不累,时间比我富裕,也能请假。”尽管工地一人一个坑,但小孟还是坚持每个月去媳妇那里和她呆上一两天。结婚八年,还没要孩子。当初来首都心里都想着天安门,但在北京两个人都没怎么出去玩过。
食堂是小孟喜欢的地方,大家闹哄哄地打饭,然后再闹哄哄地吃。晚上吃完饭就在瑞气副食店前看会儿电视,最多不超过半小时,然后走路十分钟到工地加班,一般每天都要加到凌晨两三点,“早八点准时上班”,小孟认真地说。这样的工作时间决定了他一进工棚便倒头大睡。“都没去过天安门!不瞒你说,我甚至快十年没看电影了。”
河南滑县的小张在看电影上比小孟幸运,不但看上了,而且还是国外的片子。工地上前几天来了不知是哪里的放映队,“支上大白幛就放,我看不懂,看不懂也看!”小张二十岁的眼睛里显出一种异样的贪婪。
最奢侈的事,是和工地的小弟兄们到大排档喝酒。如果高兴,小张每个月能有三次光顾大排档,因为每隔十天,工头就给他们发五十元。
大冯是“水郡长安”工地的保安,他从湖南常德来到北京,就是想看看首都。来北京两个月就请假跑去看了天安门,从升旗到降旗。由于没钱,大冯只在故宫的外面转了转就返回了。“我去过天安门!”他有些自豪地说。他下一个目标是攒钱去长城,他认为到了北京不到长城是件极没面子的事情。和大冯同样是月薪八百元的小王,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他来北京半年了,天天在工地让他心烦,而每月八百元的薪水使他“挣个脸给家里看看”的心思落了空。他准备回家,在拿到薪水后,小王说他马上就去天安门玩,还有颐和园也一起看了。
“北京哪会有我媳妇”
昏暗的灯光中,53岁的老贾在抽烟。这个工棚楼是搭建的三楼,老贾坐在一楼看那台“雪花纷飞”的电视,这还是为了保安值夜班从废品回收站购置的。据老贾说,这电视在工棚区只有一台。周围是架子床和薄楼板,地板黄暗,每个床头都是各种各样脏鞋子。
老贾负责后勤,自称“别人不管的事情我都管”。部队出身的老兵使他更习惯用术语来介绍,比如他的伙食人员数量,他说“有一个班”。他所在的建筑单位总共有七百多人。除了炊事,还负责库房管理,平时基本没有时间出去。就在工棚区转悠,因为随时会有事找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等工友散工回来,找人下象棋。他房子里的象棋桌,是五年前从收费品的那里五元买来的。来北京十年了,但老贾几乎没到街上逛过,虽然也没少在西单、王府井等繁华地带施工。
“十年我老伴儿来过三次,都是在周围转,没领她去什么地方,天安门也没去。”老伴儿来的时候,老贾到外面租了间月租一百多元的房子,自己做饭。他有三个孩子,都成家了。他打算踏踏实实攒几个钱,给家里增加点收入,“其他的没啥想法”。老贾尽管舍不得花钱,但每年春节,他都要坐火车回河南安阳与家人团聚。
珠江绿洲小区的南面是一条河,东西向横亘,桥面很宽,一到晚上,三三两两的农民工纷纷到这里来“赶集”,除了围在两个书摊上看免费书的一群人,更多的则是席地而坐,抽烟聊天。在桥上兜售盗版碟的小赵对记者说:“这书都很便宜,都是黄书!”小黄在这里的生意一点也不好,站了两个多小时只有看的,但没卖出一张,他一点也不懊恼:“这是顺手的事,我就是来散散心。”民工看不懂大片,再说他们哪里可能有DVD机呢?
民工太多了,桥上也没有路灯,居民们来这里的很少,所以这里可以看成是农民工俱乐部。桥南下坡西面一排小店前,都支着台球案子,不论是谁,一块钱一杆,生意很好。很多光着膀子的农民工小伙子在那里捅台球,既有玩球的,也有排队替补的,也有在旁观看的。“等不了多会儿,他们不会超过三杆。”九点才下工的小蔡叼着红梅香烟撇着嘴说。小蔡说自己比这些人都牛,因为他每天至少在这里打两杆,刚才在饭店吃的也是水煮花生喝的扎啤。这个来自重庆的小伙子说自己看得开,有活就干,有钱就花,不攒着。“不像一些人,超过五元的菜不敢点,比沙河贵的烟不抽。”
小蔡没有对象,也不想找:“过一天算一天,北京哪会有我媳妇!”
小赵虽然和小蔡很熟,但他认为自己卖碟轻松潇洒自然属于白领,小蔡之类的算民工。有一次上网看到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句话从此就成为自己的远大理想。
北京像这类得农民工实在太多,这些野百合不管在北京有没有春天,相对与老家的贫困,他们还是愿意在这里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