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当年赛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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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忆当年赛马场
文/葛亮
“一进马场,喜气洋洋,谈的是‘汉生’(马名),说的是‘庄王’(马名)。马下跑道,输得精光,拿的是‘会钱’,当的是衣裳。再下马场,男盗女娼!”现年56岁的余兴民先生,还记得父亲说的顺口溜。父亲余振武,解放前在汉口西商赛马场当差20多年,留给儿子很多关于赛马场的陈年旧事,还有这枚紫铜的赛马场工会会员证章(如上图)。
汉阳老籍的余振武,19岁跟着堂叔余春庭到汉口进了西商赛马会(现在解放公园一带),干什么?当“波外”(Boy),即餐厅招待员。
当年的汉口西商赛马会,会员不是银行行长、洋行大班,就是各国领事馆的高级职员,清一色的高级洋人,来自英、美、德、俄、法、瑞士、瑞典、丹麦、卢森堡、葡萄牙等十几个国家,就是不收中国人;而做服务工作的雇员,除了一个开拖拉机修剪草皮的俄国人,几乎全是中国人。服务工作分成三大部:写字间、外球场和酒吧餐厅(包括舞厅),余春庭负责经管酒吧餐厅。
餐厅的工作很忙,不赛马的时候,马场里玩高尔夫球、马球、篮球、足球、网球的洋人,常有五六百人。到了每年春赛、秋赛、上元赛三个赛马季的时候,余振武和三四十个“波外”一起准备餐点、茶水,忙得连看一眼跑道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听着山呼海啸的“加鞭”声。还要留心不能损坏东西,餐厅里刀、叉、碗盘等用具都是洋货,弄坏任何一件,半年甚至一年的工钱就赔进去了。
也有收获。马会规定所有“波外”必须会英语,一字不识的余振武于是利用晚上的时间跟马场印度巡捕聊天,短短几个月,也能应付一般会话。会了英语,洋大人的小费也给得多些,20岁的余振武可以养家了。但当时赛马场外荒得很,马会规定中国“波外”不能在马会留宿,晚上余振武练完英语,只能在周边农民窝棚里借宿。有次早上醒来,居然发现四条手腕粗细的大蛇与自己同床共枕,吓得他魂飞魄散。
1927年开始,马会里也成立了工会,“波外”余振武的境遇又有改善。他在马会的室内篮球场学会了打篮球,冬天,还能在马会自备锅炉加热的游泳池里畅游,晚年余振武告诉儿子,那是他这辈子最惬意的事情。
余兴民至今仍记得父亲生前讲的,到河北张家口买马遇险的故事、英国人杜百里的宝马“波斯顶珠”每次跑头马赚大钱的故事……不过,父亲给他最深刻的影响是“终生不赌”,因为,父亲看了太多马迷倾家荡产的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