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葛式新闻:宣传与新闻伦理格格不入(中国青年报 2009-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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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抄出了水平、抄出了水平!”“堪称史上最强抄袭!”……山西省忻州市五寨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新闻办主任葛守义因涉嫌赤裸裸地抄袭数十篇新闻报道,近来走红网络。“葛式新闻”简单地替换了其他媒体报道的时间、地点、统计数据和新闻人物,甚至领导讲话的引用内容都一字不差,网友称其为“片甲不留的、非常彻底的抄袭”。葛守义辩称“所有的报道都是由一个工作组完成的”。(大众网11月11日)

  葛式新闻其实早不算什么新闻,如河南开封有关消防的新闻宣传稿与漯河的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漯河政法委书记换成了开封市副市长,而开封市副市长的讲话中竟还有“构建和谐平安漯河”的字眼,被网友戏为“开封指导漯河工作”。湖南张家界市的旅游宣传,直接把河南巩义的旅游宣传拿来,连巩义字样都未来得及删除。葛式新闻是把这种移花接木和偷梁换柱的抄袭功夫施展到了极致,组成工作班子,形成了成熟的工作流程和操作套路,系统地、有计划地、有组织地抄袭。

    以新闻的要求和职业操守来看待葛式新闻,当然会觉得这是赤裸裸的、非常恶劣的抄袭,可如果以宣传的逻辑、宣传的要求和职业伦理进行评价,就很容易理解了。葛守义不是一个记者,不是媒体从业人员,而是一个基层宣传官员。他这样的操作也许是地方基层宣传官员的惯用手法,在根深蒂固的宣传逻辑支配下,他们也不会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所以,要区分宣传逻辑和新闻伦理,因为这二者在很多时候格格不入,在某些方面的价值取向甚至是对立的。

    对于宣传,李普曼在《公共舆论》中有一段精辟论述:如果没有某种形式的审查制度,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宣传。为了进行某种宣传,就必须在公众与事件之间设置某些屏障。从这个论述中就可以看出宣传与新闻的最大区别,新闻是告诉人们客观、全面的真相,而宣传则是传播宣传者想让听众知道的信息;新闻的核心在于公开,宣传虽然也是传播信息,但核心在于有所屏蔽,是传递某种预设的价值。

    因此,新闻的核心伦理是客观地报道事实,无真实不新闻,新闻从业者所有追求的终极指向就是真相。新闻要用脚去写,抄袭绝不能被容忍。而宣传的核心伦理在于传输并让人们接受某种预设价值——真实和客观就不是最重要的,其文本只是实现某个宣传目的的手段,为了实现某种宣传目标,就可以降低对文本的伦理要求,就可以去嫁接、抄袭、编造。我想,当河南开封的工作人员抄袭漯河的文件,湖南张家界的宣传员复制河南巩义的材料时,就是这样想的。

    正因为对宣传的这种职业认知,所以在“青藏铁路为野生动物开辟生命通道”的宣传主题下,“刘羚羊”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在照片上拼凑实际并不存在的羚羊群。为了宣传和营造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的氛围,地方宣传工作人员会在发给《人民日报》的“新闻照片”上多PS几只鸽子。在现实中,媒体对记者的要求和对宣传部门通讯员来稿的要求,也不一样。其实,正如评论家张天蔚所言:新闻要真实,宣传更要真实——宣传造假被识破后,人们就根本不会再相信宣传。

    这种差异也表现在新闻与宣传的不同操作上。新闻采编是一个严格的过程,记者根据新闻线索去采写新闻,层层剥笋地追寻真相。而宣传则不一样,像葛守义为了推卸抄袭责任就说:所有报道都是由一个工作组完成的,每次报道的主题也是由上级确定,然后由办事人员负责,抽调人员负责具体的文字工作——上级定调,主题先定,集体创作,往框架中填充内容。这样操作,不造假和抄袭才怪。

    新闻和宣传这种定位上的差别,也决定了葛式报道在基层宣传系统的必然泛滥。新闻是一种带着情感、温度和关怀在追逐真相中的创作,以读者为导向,以公众审美为中心,语言非常丰富多彩,鲜活而有生命力,表现形式多种多样。而宣传的定位决定了其语言贫乏而干瘪,形式单调,腔调趋同,很容易形成某种固定的、可复制的套路,实际上也确实形成了一套带着浓厚宣传味的语言——既然有固定套路、固定语言,也就没必要去创新,把类似宣传稿置换上新要素就可以了,就像官话套话盛行之下,甚至连贪官落马后写的忏悔信都如出一辙一样。

    这就是葛式报道的操作模式,只是留下了过于明显的操作痕迹,于是就成了笑柄。

    “抄袭抄出了水平!”网友热议最强抄袭(南方都市报 2009-11-11)  09-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