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大达尔文大会简记“生境追踪”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7 05:19:27

芝大达尔文大会简记(二)  

作者:桔子帮小帮主  来自:未分类  今天 13:55

达尔文大会简记(一)在这里

3. Douglas Futuyma讲的是演化过程中受到的约束。著名的古尔德说(糊涂雅玛自己的教科书里还这么写的呢),演化的进行以及自然选择,会让生物占据各式各样的生态龛(也就是小环境),生物种类太丰富,环境里都塞满了。

结果现在糊涂雅玛(Futuyma)率先反悔了……事实上,环境中还存在着许多“空的生态龛”,只举一个例子:有一种性格孤僻的蝙蝠,独自倒挂在靠水的岩壁,脸几乎贴到水面,一看有鱼游过就猛张血盆大口,用牙扎活鱼。怎么样,这种嘴边随时有海鲜的小日子看起来挺爽吧,实际上在自然界只有一种蝙蝠这么干。如果演化与自然选择会精妙地将动物分配到所有可用的环境,为什么这么好的位子,这么空缺?如果我理解的没错,正如摩登的城市人们挤破了头,而遥远的林间却人迹罕至。在自然界,生态龛空洞正是由演化的种种约束造成的——扣题。

基因的无能构成了一种约束(你可以理解为基因没那个能耐变出那么多花样)。这和道金斯的看法可是迥然不同,后者认为:基因变化多端,足以应付自然选择,也就是任何一种环境,都会有一些变异可以适应它。实际上,如果你坚持这么想,基因会让你常常失望:有些蝴蝶上亿年来只采一种花蜜,偏就是因为没变出个合适的基因来扩展它的眼界和胃口。如果这个例子太“学术”,糊涂雅玛还举了个极端的反例,“我们人没法演化成天使”,很简单,因为我们没有毛绒翅膀基因——当然我们也没有天使的道德。想起一个松鼠们讨论过的问题:人为什么没有长出轮子来。哈,什么力学、逻辑学、解剖学……或许根本没有这些解释,偏巧没有而已;而我长出两条腿,偏偏苟且活下来了。

基因的无能还体现在外来种入侵时,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原生物种往往被挤得生活窘迫。我警告你,不要太信任你的基因哦,以前的教训还不够么,那些“原来的主人”等基因突变帮它们御敌,等得都断子绝孙了。

另外很容易想象的是,生物并不总是靠“基因突变优胜劣汰”去适应变化的环境,重要的策略是“生境追踪”(habitat tracking),比如一片森林被人砍光,小动物们一般不会呆头呆脑愣在原地,等着牛逼基因来把它们改造成隐形人儿,而是朝还有林的地方赶紧闪。我是这么理解的:好像有人打你,你并不立即穿铠戴甲拿武器,而是跑为上,秋后算账!

为了生存,生物所做的努力如此随机,听到这里你有没有觉得,“趋同进化”这回事被过分神话了(趋同进化:比如为了飞,虫子、鸟和蝙蝠的都长出了翅膀,尽管本质很不同)?

4. 下边要隆重出场甜蜜夫妻档。二人在达尔文当年的加拉帕戈斯群岛共同工作了20多年,二人都已满头银发,在网上搜到他们年轻的样子,唏嘘不已。达尔文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有什么?当然是达尔文雀。

达尔文雀实际上是14种近缘却不同种的小雀,2、3百万年前本是一家,如今最著名的特征是喙形各异,男Grant竟然找到一个基因,就这一个基因表达不同,有的雀长成秀气嘴,有的成了大胖嘴。下图左边一列最下边那只鸟头来自“大胖嘴”;中间一列显示了这个基因在鸟儿嘴部的表达,“大胖嘴”小时候嘴部黑黑的一坨,表示这个基因那时候特别活跃;男Grant又把这个基因强行塞给无辜的小鸡,最右边的一列就是三只小鸡了,第一只(D图)正常,第二只(E图)由于表达了太多这种基因而变成了大胖嘴小鸡,第三只缺了这种基因,于是成了趴趴嘴。科学家就爱搞恶作剧!搞得后边俩看起来都愁眉苦脸的。

女Grant研究的也是达尔文雀,但具体内容同男Grant完全不同。我们知道,在人类社会,语言不通是特别大的谈恋爱障碍,不过聪明的成年人还可以学外语;小雀就更难,他们的歌唱在出生40天内定型。女Grant就发现,在1%的情况下,小雀可能学错了歌,长大就会娶到异族女(只有男达尔文雀才唱歌),比如那些丧父的小雀凿壁偷光,学了邻家的歌儿——如此一来,杂交种就形成了。你记得达尔文那幅著名的“I think”图么?让我们在图中加入杂交这一笔吧。

5. 达尔文大会节奏紧凑,从午饭可见一斑。午饭时间一个半小时,塞进一个讲座,大家只得坚持顶风违纪,在禁止吃喝的讲堂里扒拉饭盆灌咖啡,等主讲来。低头一看节目单,Seren色人!!

看错了,主讲名叫Paul Sereno。

色人欧同学走上台,我愣是不信他要讲。这位帅哥(据我看来是最年轻的一位主讲)身材匀称高大,头型时髦,头发卷曲处闪着优质的光芒;西装笔挺,非黑非灰,而是成熟又活泼的绛红色,像六十年代摇滚歌手;说话不用话筒,抑扬顿挫,又活活一个极具感染力的脱口秀主持人。可两者都不是,他骨子里是一个在烂泥草丛里滚,挖化石的圡人!事后业内人士介绍起他,都称年轻有为,挖出了好多著名化石。他还向我们展示了这个,猜是什么:

Confuciusornis——孔子鸟化石!

6. 自从摇滚歌手下去,我的生物属性便开始发挥作用,美味的午饭把血从脑子全召唤到胃里,结果什么“细菌分化”“基因流”“同域物种”“异域物种”全搅成一锅粥,目光模糊像是演电影……总算挨到Coffee break,扯出节目单,科学那边——“21世纪的基因组学同达尔文理论”(晕倒),哲学那边毫不示弱——“达尔文对哲学之伟大意义”(再爬起来)!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仰脖干了一杯咖啡,去哲学。结果“之伟大意义”果然深奥,只顾追读幻灯,还没读完已经结束。难道哲界真不是我等科界草民能高攀么?

先别下结论!最后一人一上来就把我给镇了,睡意全消,他的真名叫Daniel Dennett,美国著名哲学家。你们想知道为什么达尔文大会都爱请这个人来么?请看正方图:

还有反方:

对了,你还能分清哪个是原始达尔文哪个是新一代达尔文老师吧……

不知是不是为了崇敬达尔文才蓄了达尔文须。顺便说一下,达尔文年蓄达尔文须蔚然成风,引领潮流者不乏松鼠会Marvin,不过这位时髦文艺青年显然不如这位敬业和有献身精神,Marvin经过仔细修剪,俨然很酷的模样,全没了达老师的野性。

进入正题,只想说新达尔文老师做的一项比较,极有意思。当年有人这么评价达尔文的工作:“哼,这家伙的意思是:要造一个完美漂亮的机器,知道怎么造并不是先决条件……实乃异端邪说!”上世纪神创论小册子竟然这样进行嘲笑:

你知道哪座建筑没有建造者么?知道__,不知道__;

你知道什么画作没有作画人么?知道__,不知道__;

你知道哪辆小汽车没有制造者么?知道__,不知道__。

如果上述三问哪个回答了“知道”,请给出详细解释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历史的作用就在这里显现,它时常揭示,伟人的思想总有些共通处。人工智能之父,同为英国人的图灵脑子里其实也塞着这么个“异端邪说”,他的精神经过修订可以这样表达:为了造一个完美漂亮的计算机,会算术并不是先决条件(会编辑文字也不是)。

带上点哲学味,我们说:没有逻辑推理能力,也会产生逻辑——是不是很有派?在自然界中就有现成的例子。比如,大家都见过翅膀上带个大眼睛的蝴蝶,我们当然知道大眼睛可以吓唬敌人,帮助蝴蝶战胜了残酷的自然选择,可是蝴蝶并不知道,它们不是诚心的,可还是长了。多不公平,你都没有。

另外,自然界的白蚁会造大教堂(下图左,真的是白蚁穴)!

自然界的石蚕会造食物篓(左,右边是抓龙虾的篓子)——如果白蚁和石蚕懂逻辑学,那我还是哲学家呢。

对上边这些生物现象,新一代达尔文老师将之称作“不领悟就上手(competence without comprehension)”。它们都是当年神创论者论调的反例。那么,自然选择也能“不领悟就上手”,有什么稀奇的~

结束前讲个故事吧。话说新达尔文老师是坚定的达尔文主义者,包上别着个小徽章——演化出腿爬向陆地的达尔文鱼:

一人告诉他,达尔文鱼的设计创意实际来自“耶稣鱼”:

鱼肚子上几个字母分别是耶稣、基督、上帝、圣子、救世主的首字母。新一代达老师说,我还会拉丁语呢,拉丁语里没有w,Darwin就是Daruuin,拆开变成Delere Auctorem Rerum Ut Universum Infinitum Noscas。什么意思?

Destroy the Author of things in order to understand the infinite universe!(毁灭创世之神,领悟无限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