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资十年恩怨纠缠　常变挂牌出售：东芝再度出手

　
　　
　　中国正逢国企改制的攻坚阶段，这为外资企业营造了收购兼并国企的条件。正如常变改制，就始终贯穿着与外资，特别是与日本东芝的一系列恩怨纠葛。
　　　　　　
　　历经5年改制无果后，常州变压器厂(下称“常变”)终于走到挂牌出售的一步。
　　3月20日，常州机电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就常变国有产权转让项目在常州产权交易所公开招标。根据招标公告，此次转让范围包括常变的国有产权、常州华电变压器集团经销公司的集体产权和常变的国有划拨土地使用权，转让底价为人民币23482.40万元。知情人士透露，就在常变挂牌当天，其合资厂合作伙伴，一直希望收购常变的日本东芝立即送交了竞标书。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上至政府官员，下到普通员工，尽管多以“常变改制一事比较敏感”为由三缄其口，但都不否认：“有关常变的故事很多，也很复杂。”
　　事实上，常变的故事一直离不开两条主线，一是国企改制，一是与外资合作，二者相互交织，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之久。
　　改制之路
　　改制是常变此次挂牌出售的直接动机。
　　早在5年前，常变就开始尝试改制，但其过程可谓一波三折，5年之后，常变的身份依旧还是国有独资企业。
　　常变于1958年正式成立，并逐步发展成为国家机械工业部定点生产大型变压器的重点骨干企业，全国变压器行业四强之一。
　　2001年，由于效益不好，同时受新兴民营企业的冲击，常变开始谋求改制。当时的考虑是，由常变出固定资产，日本东芝出资金进行合资。但几轮谈判下来，双方无法达成共识。
　　2002年开始，变压器市场回暖，加之与东芝谈判陷入胶着，在市政府的支持下，常变管理层开始考虑通过MBO进行内部转制。
　　然而到了2003年底，风云突变。受当时国家对MBO合法性的质疑，常州市政府叫停了常变的内部转制。与此同时，东芝又向常州政府表达了整体收购常变的想法。这正好吻合常州市国企改革的战略———让国有资本逐步从竞争性领域中退出来。于是，常变与东芝再度坐上了谈判桌。
　　这时，收购方却悄然变成了由东芝与三菱各占50%股份的TMT&D公司。经过一年多的谈判，2004年12月，常州市政府与TMT&D签订了框架协议，由后者全面收购常变。
　　然而，本以为铁板钉钉的收购协议因为TMT&D在2005年3月的破产而变成一纸空文。这使常变的命运再度发生转折。
　　2005年上半年，常州市政府考虑挂牌出售常变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来国内外企业的争抢。
　　据记者了解，从去年开始，浙江华立就先后几次派人考察常变，而西安变压器厂也在其副总带领下到过常变考察。其间，对常变表示出浓厚兴趣的还包括西门子、科瑞集团等公司。
　　合资纠葛
　　伴随常变改制的，是常变与外资，特别是与日本东芝的一系列纠葛。
　　上世纪90年代，由于中国变压器制造业的整体水平不高，为了提高生产技术水平，常变开始谋求与外资合作。
　　当时，德国ABB正在中国寻觅合资伙伴，并相中了常变。但这段恋情很快无疾而终，原因是
　　ABB开出的条件让常变无法接受。首先，ABB要求不出一分钱，只以技术品牌入股，并要占有51％的控股地位；其次，常变要将其主车间给予合资公司使用，并要允许合资公司有7年亏损期。在与常变谈判无果的情况下，ABB转而与合肥变压器厂(简称合变)合资，于1992年成立了中国变压器行业内第一家合资公司。
　　事后证明，常变拒绝与ABB合作，也许是对的。由于合变接受了ABB所开出的条件，导致其设备、技术人员和资金大量流入合资公司，最终在合肥ABB合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之时，合变却被破产重组。
　　在与ABB的谈判无果而终后，常变又与多家外资公司进行了接触。1995年，常变决定投资800多万元和日本东芝进行合资，建立东芝常州变压器厂(简称“东芝常变”)，由东芝控股，常变占股39%。当时常变确立了合资企业与自身“两个轮子一起转”的战略，并向东芝提出三个条件：常变主要生产220kV及以下的变压器产品，东芝常变则主要生产500kV等大型变压器；东芝常变在常变厂区后面自己再新造厂房；离开常变的职工需在2年之后才能进入合资公司工作。同时，双方达成协议，允许合资企业有7年的亏损期。
　　然而东芝常变成立后，由于日方对技术的刻意保密，常变并没有借合资学到核心技术，且市场开始遭到ABB与西门子在华合资企业的蚕食，出现亏损。
　　1999年，常变一举拿出1000万元购买了东芝公司220kV变压器从设计、生产到质量监督等生产技术，这也是迄今国内企业对变压器技术全套引进的唯一一例。
　　东芝之所以愿意卖技术给常变，原因有二：其一，国内电站一般要求配套购买变压器，从220kV以下到500kV变压器，过去都是东芝常变与常变配合出售；其二，东芝常变在生产500kV变压器时，一些附加值低的设备如油箱、线圈都在常变生产。因此，常变的衰落将直接影响东芝在华的生产与销售。
　　引进东芝技术后，常变做了进一步消化吸收与提升，其产品销量也随之大幅增加。2002年开始，企业效益逐步趋好，到2004年时，主营业务收入达5.1亿元，利润9748万元。
　　因此，在2001年常变改制希望与东芝合作时，东芝对尚处于亏损边缘的常变，并没表现出太多热情。然而到2003年时，眼看常变市场前景看好，东芝再次介入了常变的命运发展。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东芝收购计划之所以打动政府之心，乃是东芝为常州市描绘的一幅宏伟蓝图：在收购常变后，东芝将把自己在日本的研发中心搬至常州，再投资至少100亿人民币，在常州建设全国乃至世界最大的变压器工业园。
　　但多年来与日方的合作，使常变上下对东芝的“精明”有所了解。东芝常变自1997年投产以来，销售收入20多亿元人民币，可东芝方面一直声称公司处于亏损状态。
　　而据一位了解内情的人士称，东芝常变其实是明亏暗赚。据悉，日方通过2%的技术提成费，每年收取700万－800万元的专家费用，以及在原材料和零部件进口方面赚取差价，已经获得丰厚利润。而常变却没有从东芝常变的产品销售中得到一分钱的利润。直到7年约定的亏损期满之后，东芝常变才于2003年开始实现账面盈利。
　　而在其后东芝对常变的整体收购谈判中，常变方面通过调查发现，出面参与收购的TMT&D公司已亏损累累。因此，常变并不愿意继续与TMT&D公司合作。但此时的决定权已不在企业手里。
　　直到去年TMT&D的自动破产，才让常变止住了被收购的步伐。
　　据最新消息，在3月20日挂牌出售当天，即有五家国内外企业送来竞标书，它们分别为日本东芝、西安变压器厂、浙江华立、北京科瑞和扬州中电。
　　外资凶猛“入侵”之忧
　　“常变盈利能力很强，买下它比再花几个亿建新厂划算得多。”一位业内人士说。
　　“别看我们是国有企业，但我们的机制已经非常接近民营企业，效率很高。”一位常变职工告诉记者。数据显示，从2003年到2005年，常变销售收入和利润逐年上升。去年，常变完成主营销售收入6.58亿元，利润9311万元。
　　但是，常变的出售已是势所必然。“常变是常州市最后一批改制的27家国企之一，市里要求最迟明年上半年国有股要全部退出。”常州机电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一位负责人表示。
　　中国正逢国企改制的攻坚阶段，这为外资企业营造了收购兼并的条件，外资变压器企业在中国的独资和合资公司不断增多。
　　目前，ABB在中国设立的变压器企业主要有重庆ABB、合肥ABB、中山ABB、上海ABB等。西门子和AREVA尽管在中国领地较少，但也在谋求扩张。同时，ABB、西门子、阿尔斯通、东芝和伊林5家外资变压器企业占据了高端变压器市场50%以上的份额。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国内企业纷纷希望通过合资以“市场换技术”，但跨国公司秉承的却是“公司出国技术不出国”，甚至以牺牲合资方的手段为其合资公司创造利润。
　　有专家分析，ABB通过大规模合资，已在国内实现了从大容量到中小容量变压器全套产品生产，直接对特变、西变和保变三支“国家队”造成威胁。而一旦东芝拿下常变，也就顺利打通了整个产品线，实力连ABB都不容小觑。
　　可能正是由于这些担心，自常变挂牌后，有关西变将接手的传闻就不绝于耳。“这应该是上面的意思，想保住民族工业和国有资产。”有知情人士告诉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