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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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是天生的  


《波伏娃:激荡的一生》
[法]弗朗西斯、贡蒂埃 著,唐恬恬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第一版

即使在她逝世多年之后的今天,西蒙娜·波伏娃仍是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之一,仿佛她仍以某种方式继续活着。她被称为“第一个女哲学家”——不仅因为她是女性且关注哲学,还因为写的《第二性》已经成为女权主义的圣经,以至于不论喜欢与否,无人能忽视她的影响力。她那句著名的格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塑造成的”至少震动了全人类的一半人口,而这也恰是她自己一生的写照。

和许多思想家一样,她的童年时代并不幸福,父亲是一个声称“对待妻子要像对待情妇一样热情”的破落贵族子弟,母亲在经历家族破产后独自支撑着家庭生活,在女儿身上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她专横地爱着女儿,为孩子规定好她选择的人生道路,波伏娃成年后回忆说母亲“独裁到了疯狂的地步”。对思想家来说,这种早年的不幸或许倒不失为一种锻炼:它迫使一个人早早地就独自面对现实世界并思考自己的处境,这反过来加速了她的成长——用波伏娃的话说,“我发誓,长大之后绝不会忘记我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她就像是一株植物,顽强而孤独地长大了,但生活也给了她补偿:她获得了那个时代很多女性所没有的人格独立。十七岁时,她就敢于反对父母,用自己的思想否定大多数人的观点——尤其是她父亲的婚姻观念:他认为丈夫有权“在婚姻契约上划上几刀”,但是妻子却必须永远保持贞洁、清白、忠诚。毫无疑问,家庭环境和早年生活塑造了她的思想,使她最终变成一个存在主义哲学家和女权主义的代言人,而在她看来,存在主义所论证的就是这样一种乐观主义:“只要愿意,谁都能成为自己命运唯一的主宰。”确实,这就是她自己一直在践行的,终其一生,她从未在经济上或精神上依赖过任何一个男人。她顽强地宣称:“除了自己,永远不要指望别人,如果我什么都不干,那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在那个时代,一个女性有这样的想法多少是有些让人骇异的。甚至她父亲都对这个女儿有三分惧意,他常常说:“西蒙娜有男人的头脑,西蒙娜就是个男人。”当她以优异成绩考上著名学府巴黎高师之后,她那种清晰、犀利的逻辑思维迅速为她在学生圈子里赢得了名声。有人给了她一个外号“海狸”,因为英语Beaver与波伏娃的姓Beauvoir谐音,也因为海狸“有着极具建设性的思维”,它们在筑坝时能将各种材料以严密的方式组织起来。这个著名的外号从此跟随了她一生。

在大学里她也认识了后来影响她一生的异性——后来写出《存在与虚无》的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他俩之间的感情纠葛可能是20世纪知识分子最著名的情事,以至于提起波伏娃,对中国读者来说首先想到的除了她的《第二性》,也许就是她作为萨特情侣这一事实。虽然在生活习惯方面他俩有着诸多分歧,但在精神方面他们却不无相似:他俩与异性的关系都变化莫测,两个人都不认为婚姻是保持他们精神结合的最好(更不是唯一)方式;他们以合约的方式约定永远互不欺骗和隐瞒,要尊重对方的自由。波伏娃曾强调她“不是因为选择了萨特而成为了波伏娃;相反,她正是因为成为了波伏娃,所以选择了萨特”。他们的感情曾使许多人不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对彼此来说他们都是对方一生中最重要的异性,这一点从未动摇过。

1931年大学毕业时,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远离巴黎生活,因为她要去马赛去做中学的哲学课教师。她惊慌失措,但仍拒绝了萨特结婚的建议,因为她视个人自由高于一切,那时她觉得婚姻不过是社会对私生活的干预。她在寂寞中开始了自己的写作,也是在这个阶段开始意识到情感教育作为思考妇女地位的基础。数年后当她重返巴黎时,这座城市即将沦陷: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也许是“江山不幸诗人幸”,在波伏娃作为一个作家和哲学家的生涯中,巴黎和平生活的结束似乎反倒是她个人创作的第一次高潮。在战火中她目睹一切礼貌和客套都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人们都不顾一切地损害着别人的利益,以便使自己生存下去。1940至1946年间,她在塞纳河左岸勤奋写作,用书中的话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多产的时期”。从这种围城的恐慌中,她重新思考了在极端环境下人的处境和人存在的意义:让她最初成名的《白吃饭的嘴》和《人都是要死的》都贯穿了这一思想。她的灵感来自现实:在长期围困中为了坚守,当权者宣布所有粮食留给将士,而“白吃饭的嘴”——女人、孩子、老人、残疾人将被驱逐出城市。那么,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又有谁有权决定另一些人是“更有用的人”呢?

对社会弱势和边缘群体的这种人道主义关怀,加上她本人的敏感,促使她继续思考女性的地位和处境。我们不难想象1949年6月《第二性》第一卷出版时所掀起的那种轩然大波:“能够激起如此多别有用心、虚伪、粗鲁、下流的责难的书实属少见。”她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所有想要改变自身命运的女性的代言人。这本书很快风行全世界,成为战后女权主义运动的一些经典如《女性特质》等,实际上都是从《第二性》的观点引申发展而来的。它就像是一次“大爆炸”,自此之后,世界再也不可能是原先那个样子了。作家埃里克·泽穆尔受此启发所写的《第一性》中说,自波伏娃之后:“女性不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理想。”女性成为女性自主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和塑造自我的理想,简言之,这就是波伏娃从她自己的人生经历中所得出的概括:女性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在没有上帝的时代,每个人应对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

确实,这就是波伏娃,那个有着建设性思维的“海狸”。即使当她成为一个具有世界性影响的知识分子时,她仍一如既往地关注着整个人类的处境。用她自己在回忆录中的话说,“世界的进程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和另一个著名的女性思想家阿伦特不同,她始终关注和思考着女性的地位,这不仅因为她本人是一名女性以及她早年的辛酸经历,也因为她深知:边缘性的群体能更好地折射整个人类的生存困境,如果他们的处境能得到公正的改善,那么我们的世界才会更为美好。而她自己也确实忠实地履行着这一信条,这样真诚的人,在我们的世界里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载2009-9-12《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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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译:
p.59:朱昂·米罗:按Juan在西班牙语中通译胡安;p.190:查理·戴高乐上校:按Charles法语发音当译“夏尔”
p.81:勒内·马厄给波伏娃取外号“海狸”,这里建议可加注:这个绰号也因海狸(Beaver)与波伏娃的姓Beauvoir谐音
p.93:“阿尔伯特·施威泽尔既是医生又是音乐家,他曾因为他在非洲的作品获得诺贝尔奖”:按Albert Schweitzer台湾译为史怀哲,因救助非洲苦难百姓而被称为“非洲圣人”,并因此获诺贝尔和平奖,故这里所谓“在非洲的作品”实为“在非洲的工作”,work一词兼具“工作”和“作品”两义
p.100:[恩培多克勒]公元前430年,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上帝:按此处God应译为“神”,当时古希腊人不信奉基督教
p.101:喝威金人加蜂蜜水的鸡尾酒:按Vikings通译为“维金人”
p.153:新潮女性杂志《玛丽·克莱尔》(p.359作《玛丽-克莱尔》):按Marie Claire中文版名为《嘉人》
p.290:碧姬·芭泽:按Brigitte Bardot通译碧姬·芭铎
p.322:京都……一个喇嘛寺院:按日本无藏传佛教,应作“佛教寺院”,下僧侣,应作“和尚”
p.330:阿卡巴海峡:按通译亚喀巴湾,该处实非海峡,是红海的一个狭窄的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