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继愈:大家风范 学界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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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继愈:大家风范 学界楷模 

段 文 明

    2009年的第一天,我接到老朋友《中国社会报》资深摄影记者蒙萱打来的电话,多时不见,喜出望外。互致新年问候后,他提到了我俩共事时,在2002年春一起到国家图书馆拜访任继愈馆长的事情。他说作为摄影记者,曾经采访过不少社会贤达和名流,但任继愈馆长的学识与谦和,尤其是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老人家配合拍照的细节令他感动,至今难以忘怀。蒙萱在电话中还说起了任继愈馆长办公室的简朴与他誉满海内外知名度形成的强烈反差;既古色古香又宏伟壮观的有现代化设施的国家图书馆和它的极简朴的管理者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人感到一种震撼。任老办公室为2室,外间会客,里间办公。书柜和写字台一起挤在里间;外间仅有百姓家常见的沙发和不大的茶几,茶几上面摆着一盆正开在兴头上的深红色花,叶子绿得那么清新,花开得那么磊落,它们默默地陪伴着本文的主人公——我们的国家图书馆馆长。这盆花使会客室充溢着盎然的活力,它忠实见证了任先生为国图操劳的情形。亲眼目睹任老办公室的瞬间,我和蒙萱先是惊诧不已,后是敬意不尽。这2间陋室比起孤陋寡闻的我见过的一些“七品官”的气派而又宽敞的办公室来,简单得不可思议。身为国家图书馆馆长,一位坚持要为读者铺红地毯的的大学者,办公室的陈设竟然简单到如此地步。

那是2002年3月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和摄影部蒙萱按照约定,来到国家图书馆馆长任继愈先生的办公室。巧得很,我们在楼梯口与这位长者相遇。先生穿西服,打领带,以示对来访者尊重。谈话主题是社会组织的现状和发展,并涉及文化、宗教、教育等诸多领域。近2个小时的时间里,先生始终思路清晰,谈锋甚健。

恩格斯说:“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离开理论思维”。数千年来,每个历史时期都有一批理论思维大家,孜孜不倦的提炼并丰富着理论思维。进入20世纪,古老的中华民族焕发出勃勃生机,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亿万人民为之奋斗的成就,也是由于我国自然、社会科学家理论思维与社会实践的结果。中国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中国无神论学会会长任继愈,就是他们当中的杰出代表。

任继愈1916年生,山东平原人。先生9岁后,在济南省立第一模范小学读书,读的是四书五经。中学时代,认真阅读了梁启超、胡适、冯友兰等先哲的著作。193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1942至1964年任教于北京大学哲学系。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五、六、七届代表。1987年至2005年任国图馆长,现任国图名誉馆长。

在北大读大学三年级时,发生了“七七事变”,北大南迁。任继愈参加“湘黔滇旅行团”徒步走了两个多月,行程1300多公里,有机会目睹了农村的败落和农民的贫困。这一经历,使他带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探究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哲学,潜心阅读大量原著,甚至照着去做。那时,就感到中华民族文化积累丰厚,有生命力,是活的文化,不是西方学者所说的中国文化是考古对象。先生想对先哲的遗产进行清理,但苦于找不到一个满意的方法。全国解放后,他学习马克思主义,开始用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观察社会、分析历史现象,许多过去模糊不请的历史现象便逐渐清晰起来,著述也日益增多。

先生对中国哲学的一大贡献是认为:儒、释、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支柱,对我国社会各阶层有着深刻而又广泛地影响。所以力图把中国佛教思想纳入中国哲学发展的主流去考察,从而大大地丰富了中哲史的内容,扩大了研究的范围和视野,并使这种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先生对佛教理论做了精辟的阐述,他认为佛教属于唯心主义宗教体系,是一种文化现象和社会现象。其唯心主义的论证、逻辑分析、心理分析,严密细致,辩证法思想也相当丰富;正是由于佛教的输入,才使中国的宋明理学改变了面貌,完整地构造了儒学的思想体系。其哲学解答虽然是错误的,但是它提出了问题,迫使人们进一步寻求正确答案。如果我们善于总结历史经验,不仅对古代历史的研究有意义,而且对国际文化发展与交流也有积极意义。他还特别强调说明:对宗教等社会现象的考察与研究,只有把它放到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进行分析,才能透过种种迷雾看到本质。不是用宗教说明历史,而是用历史说明宗教,先生投入了极大的精力,从事了这方面的文化考察。

如同我国的改革开放要从国情出发一样,先生认为思想文化的研究也要从国情出发。“多民族统一大国”是中国的国情,这个国情显示着中华民族的思想文化、生活准则、宗教信仰、伦理规范、风俗习惯、政治制度的综合体,这个综合体决定了中国哲学的全部内容。观察中国历史,研究中国哲学,不能不以此为出发点、不落脚到这个出发点。中国哲学必然带着中国的民族特点、历史文化特点,反映它的祈向和理想,它是中华民族社会文化精华之所在。中国哲学的发展,离开它赖以生存的群体的理解和支持,就会失去生命力。

先生的另一个重要观点是:中国哲学虽然有重综合、重整体观的传统,但现代社会要求的综合、整体观,是经过近现代科学几百年精密分析、细致分工的基础上更高层次的综合,不是中世纪原始状态的浑沦笼统。他以中医为例,向记者比喻。“以中医为例,中医有很好的临床经验,有些验方很灵验,但中医要在21世纪取得大的发展,走向世界,为世人所接受,就必须经过近代分析化学、生理学、解剖学、生物学的洗礼,把朴素直观的五行、阴阳、三焦虚实表里等辩证施治的经验,用科学语言表达出来,才可以上升到新的高度,为全人类造福。中国哲学也面临这样的处境,只是与医学科学不同,任务更艰巨,涉及学科更广”。

先生在回答记者如何看待中国哲学的前途时说,今天的中国哲学要以崭新面貌,接过当年宗教曾担负过的职能,化解人们心理精神困惑,解答人生的终极追求和终极关怀问题。哲学要干预生活,深入生活,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使人性的优点、特点,得到充分教养,全面发展。哲学要解决人类最自由的追求,最大的精神安适。人类社会生活中总会遇到疑难问题,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来对待,如果不图侥幸,不靠神仙皇帝,那只有靠哲学,哲学必将与人类共存。到了大同社会,国家机构自然消亡后,哲学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他是一位坚定信仰马列主义的人,同时是一位彻底的爱国主义者。“不论是作为一个普通公民,还是作为一名学者,第一位的是要爱国”。先生动情地说,不管你学理学文,都应该对民族的历史有所了解,这样才知道中华民族以及它的文化是多么优秀,才能更加热爱我们的国家,工作起来就更有干劲,爱国主义和社会责任感是激发工作热情的原动力。任继愈十分注重自己的人格修养和坚持原则,先生坦言:“我写的,完全是我想通了的,没说别人的话”。寥寥数语,折射出他做人治学的风范。

著名哲学家黑格尔说:“哲学史所昭示给我们的,是一系列的高尚的心灵,是许多理性思维的英雄们的展览,他们凭借理性的力量深入事物、自然和心灵的本质——深入上帝的本质,并且为我们羸得最高的珍宝,理性知识的珍宝”。任先生集严谨、厚重、识力于一,虽九十有三,仍然奔波在探寻“珍宝”的途中 。

临别时,任老先生分别为蒙萱和我题写了勉励的话。我对任老先生的采访稿《哲人的目光》配发蒙萱现场拍的照片,在2002年4月2日《人民日报.海外版》第四版发表,这篇文章已经成为我和蒙萱密切合作的纪念,文章现在能够从《人民网》网标上方的“报系”中查阅。文章发表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任继愈馆长在电话中对我撰写的文章给予鼓励并表示肯定。

 

 作为采访者、聆听者,尽管距那次采访已经过去7年,但依然记忆犹新。笔者在纪念朱熹诞辰860周年国际研讨会等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接触过的教授和研究员,只要提起任继愈教授,没有不肃然起敬的。 

    愈是淡泊名利者,大众就愈是给予他应该得到的评价。今天,老人家的人格魅力已经在海内外学界、在民间传为美谈。

 

                2009年1月23日晚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