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洪: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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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洪:为万世开太平

2009年09月03日 13:55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网》。(解红 耿希继)

在5月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来到了北京五塔寺。经过严格的体温检查后,我们走进寺院东侧一个古朴的小院,天则经济研究所就坐落于此。虽然非典病魔依旧肆虐,但五塔寺的苍松古柏,红墙绿瓦却让人神清气爽。在这里,盛洪学长接受了我们的访问。宋代著名哲学家张载曾有四句话遗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被认为是中国知识分子追求的一个境界,是知识分子所“应自我期许者也”。

盛洪在自己的随笔集《为万世开太平》中,用“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的思考”,对“为万世开太平”赋予了“盛洪式”的理解和诠释,提出了天下主义的概念,认为将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经济学理论进行有机结合,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使命,更是当今经济学者的使命。更难得的是盛洪作为一名当代知识分子不仅用自己的思想、理论而且用行动乃至生命去实践这一理想。

虽然从事西方经济学研究,盛洪对中国传统文化却持有一种特别的情怀。盛洪曾经是个全盘西化论者,可是长期学术实践和对西方世界的亲身考察,却使他实现了某种“转向”。1996年盛洪就提出了要重新审视文明,希望能够寻求使全世界都和睦相处,永远不发生战争的途径。但是,从已知的西方理论中看不到解决问题的希望。美国入侵伊拉克,尤其令人感到绝望。

西方理论的核心是理性主义、功利主义,而反映到对战争的标准就是胜败。因此,虽然有基督教这种超越功利的力量存在,但是反战的力量依然如此微弱。在这方面,中国文化则提供了系统性的反对战争、追求和平、实现和平的理论资源。一百多年来,中国人一直在寻找强国之路,先进的西方国家自然成为我们的参照系。但是西方的理论资源却不能解决中国的发展问题,我们的视角最终还是要回到国内,回到历史中去,从严复开始莫不如此。

盛洪坦承自己从古典文献中获得了很大的精神鼓舞。而给他最大鼓舞的,还是找到了“为万世开太平”这种浩然之气。我们的采访就从“为万世开太平”谈起。盛洪原来认为,天地自有心,无须人去立;后来发现不对:为天地立心,是因为天地因心而立。这个心是什么呢?按照他的理解,其实就是一种超越性的东西。经济学家研究的是日常生活,以及从中抽象出来的经济学现象。研究西方经济学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道德中立”的思维方式的影响。

国内很多经济学家,也对讨论道德、文明这些经济学之外的话题不屑一顾。但是,盛洪的行动却远远超过了社会对经济学家要求的义务范畴。他的研究,很早就开始涉及反垄断问题。他是最早将制度经济学引进国内并用于考察中国社会和中国经济的经济学家。盛洪对社会不公平现象没有选择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是大声疾呼。他曾经讲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才能更好地讲道德;他曾经为农民的生存状况大声疾呼;他曾经大力反对美国对伊拉克的侵略。

最近,他又和几位法学界人士一起联名向全国人大常委会建议,要求对孙志刚惨死一案启动特别调查程序......制度经济学研究是盛洪的本行,但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在研究经济、社会、制度的关系时,理论与现实必然会生发出许多碰撞与摩擦,直抒胸臆,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看似平淡,其实是很难实现的。在20多年的学术研究之路上,改变自己还是承受压力?孰重孰轻?盛洪对自己的心路历程有何评价呢?“我觉得人生有很多目的,但一句话,做事的最主要目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名和利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而许多人却为了得到这些副产品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为了赚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成本很高。生命最可宝贵,如果因为非主要目的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浪费生命。如果您觉得您很成功,那么就不能以副产品来评价。

“这20年时间,我是非常愉快的。”在这个充满功利的社会,盛洪却一直呼唤超越功利。他告诉我们,经济学家研究的是日常生活,以及从中抽象出来的经济学现象。如果仅仅从功利主义角度来理解,人类社会是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般庞大、复杂而有序。形成今天世界最有力的力量其实是宗教和文化。而那些抛弃功利,传播理想和信念的人尤其让人尊重。基督、佛陀、穆罕默德,还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的孔老夫子,没有他们的努力和牺牲,人类社会也许还未脱离兽性。盛洪认为,其实,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义。

超越功利,是他研究经济学的一个重要体会。正因为如此,盛洪才和志同道合者一起,在1993年开办了中国第一家民营经济学研究机构--天则经济研究所。十年来,经历了风风雨雨,天则如今聚集了中国经济学界的一大批精英,学术成果斐然。按照盛洪的话,“(天则)在思想观念上是对社会很有利的。” 天则所一直致力于将独立研究成果推而广之,在民间形成共同观念,达成社会共识。像天则所在1996年就开始研究中国的反垄断问题,并最早提出电信业的垄断问题。

到了前几年,“反垄断”早已成为从社会精英到贩夫走卒都耳熟能详的概念,政府也开始重视垄断问题,近年来,垄断问题开始逐步得到解决,盛洪以及天则所的理论启蒙功不可没。20年前,盛洪从人民大学毕业,开始他的学术生涯。10年前,盛洪创办天则经济研究所,开始新的学术探索。在外人眼里,大学毕业,攻读硕士、博士,从事学术研究,他的人生道路单纯而顺利。但是通过访问,我们感到对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知识分子而言,盛洪在探寻“天道”的过程中,也同样有着无法回避或摆脱的困惑与艰辛。盛洪在天则所2003年年鉴的序言中写道:“坚持规则直到伤害(自己)。

“规则很多情况下对个人没好处,但它对机构有好处,如果不遵守它,机构就会瓦解。在局部,规则会对某些人产生伤害,这非常令人痛苦。作为一个机构的负责人,就更需要自觉遵循规则,哪怕会伤害自己。”盛洪告诉我们,这是他在天则最刻骨铭心的感受。也许,这也可以说是一种人生感悟吧。

采访结束之际,盛洪请我们告诉师弟师妹们,希望大家“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看似平淡的一句话,浓缩了作为一名知识分子,作为一名学长对后学的殷殷期待。走出五塔寺,我们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一个受过现代西方经济学理论专业训练的学者,在古老的寺庙里,进行着对当代中国的观察和研究。时间和空间在这个“场”中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未来中国的发展,需要更多的学术成果的理论支持。而今日对盛洪的采访,使我们感到有一种前进的力量正在慢慢积蓄,令人振奋。

盛洪简历:

1954年12月生于北京,1983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1986年和1990年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相继获得经济学硕士和经济学博士学位。1986年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工作,1992年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现任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执行理事、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教授。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他先后致力于宏观经济理论和中国宏观经济问题的研究。1987年以后,组织翻译了罗纳德·科斯教授的论文集《论生产的制度结构》,近年来又主编了新制度经济学经典论文集《现代制度经济学》。此外他写有专著《分工与交易》;主编了《中国的过渡经济学》和论著《寻求改革的稳定形式》;他还著有随笔集《经济学精神》、《在传统的边际上创新》和文集《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