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毛活150岁

假如活150岁(2006-12-26 23:22:04)   分类：偶尔言       长命百岁现在似乎不算什么，但四十年前，八十岁的老头儿老太太并不多见。那年毛泽东以七十三岁高龄畅游长江，被认为近乎奇迹，可惜当时我还不会游泳，也没见过长江，不过的确很想跳到长江里，亲身体验一下“大风大浪并不可怕”的领袖教诲。     一年以后，本地忽然出现一张大字报，宣称北京叶剑英叶帅称，经医生严格检查，伟大领袖毛主席身体非常健康，“毛主席可以活到150岁！”贴这张大字报的人也非同寻常，乃是林副主席夫人叶群的妹妹——但并非一母所生，系同父异母之妹。文革爆发以前，此人不过本市粮食局一名普通干部，随着林副主席如影随形地跟着主席，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付统帅，她也就在一夜之间成了本市名人。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本市与无产阶级司令部的直达电话，她的话有毋庸置疑的权威性，比如这次她发布的消息，就是本地驻军和造反派都不知道的。毛主席身体健康众所周知，他每次出来，总有几句固定的话，说他“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那时彩色电影好像还不普及，是不是“红光满面”不易证实，但毛的魁梧丰满是毫无问题的，那时一般人七十多岁多半儿已是形容枯槁，身体佝偻，唯独毛主席与众不同。“红光满面”听得多了，即使从黑白电影的画面上，也能感受到红太阳的确是红光满面。    毛主席能活150岁的消息传来，当天就变成了本市的一个盛大节日，各派群众组织都组织了隆重的庆祝游行，锣鼓喧天，口号震耳，鞭炮不绝。此事的权威性毋庸置疑，科学性似乎也没有问题。我们从小就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因为有了毛主席，我们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等待我们去解放——当时谁也没有计算过，这三分之一已经解放了的人到底是指中国大陆居民，还是包括了所谓“社会主义阵营”的芸芸众生，如果单是前者，人数显然达不到三分之一，如果是后者，那就隐含了一个严重的政治错误，因为苏联和东欧国家早已是“卫星上天，红旗落地”，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只剩下我们和阿尔巴尼亚。当然，在伟大领袖能够活150岁的喜讯之中，谁也不会留心这种简单的数学题。    多年后我看过不少有关叶帅的传记与文章，印象中从未见过叶帅说过毛泽东可以活150岁的记载，但南京大学高华教授在他的名著《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后记里，也提到听说同样的传闻，我所在的城市与高教授的南京城相距数千里，可见此消息当时传播之广。消息的始作俑者是谁，如果真做研究的话，大概也不是找不出来，因为毕竟才过去四十年。但找不找其实不重要，当年不绝于耳的呼喊“毛主席万岁”乃至“万万岁”，连林副主席都沾了光，号称可以身体“永远健康”——从一般人的经验看，万岁其实还不如永远健康，万岁不过是老而不死，身体健康才体现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当然从政治高度看问题，毛、林之间作此分别十分必要，否则主次不清，等级不明。把一个本来万岁的人具体落实到150岁的寿命，严格讲，也有居心险恶之嫌。这等于是活生生地去掉了九千八百五十岁，毛如果知道这条消息，而且这条消息出自叶帅，说不定会“龙颜大怒”，以叶帅的精明睿智和久经考验，我想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毛没有活到150岁，更不要说万岁。听说他晚年经常念叨“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之类的民间谚语，不难想象，在我们还沉浸在毛主席“红光满面”的宣传中，他老人家已经承认生老病死乃人世间不可抗拒的规律，即便伟大如他，也不能幸免。他去世的时候按实岁计是八十二岁，虚岁计是八十三岁，都还不到民间传说的八十四岁的坎儿。毛泽东如果活到现在，是一百一十三岁，接近有真实可信记录的人类长寿极限，如果他能迈过八十四岁的坎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仍活在人世，例如开国上将萧克、吕正操就都已经过了百岁或接近百岁，民间生活条件远不如他们的普通百姓，百岁以上的人瑞也不再罕见。     据说毛撒手人寰之前，曾预言中国将大乱，将“血雨腥风”云云。我们权威的党史部门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总是不愿意把毛泽东真实的情况告诉大家，而是封锁消息，实行愚民政策。毛去世前是否真的说过这些话，至今仍是悬案。我觉得毛很可能有这个想法，但语言似乎不像他平时的风格，要真是他老人家说的，应该更特别一些。话背后的心理倒很符合他老人家的逻辑，他老人家作为中国至高无上领导人的时间太长，本来就自信的性格加上这种特殊经历，以及沉疴不起之时对人世的眷恋，都极有可能使他相信，如果他不再掌握中国的命运，整个神州大地必定沦为战乱之地。其实，1976年春天，毛已经无力控制局面的迹象就开始显露，神圣的天安门广场上以吊唁总理的名义聚集的人群，正以群体的方式发泄对现实的种种不满，虽经各方劝阻甚至威吓，却无人离去，直至烧警车发传单做讲演，出动数万手持枪械的民兵，好不容易才将其驱散。这是新中国1949年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不过，这场可能引起全国动乱的事件，随着毛本人几个月以后的病逝，及著名的“四人帮”被捕，即嘎然中止，是年秋，在举国同悲毛氏去世不久，很快又举国同庆，而且从那时到现在，整整三十年，在没有毛的情况下，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国际影响空前壮大，社会的民主法制也有了很大改善。    毛泽东没有活到150岁。假如他真的活到150岁，中国还要在他老人家领导之下，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他大概也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他的地位。他在世中共有过九次“路线斗争”，按照他老人家的总结，过七八年来一次，这三十年应该还有四次路线斗争已经发生，另有一次正在酝酿。也就是说，过去三十年中国党内应该还有王少奇、李少奇、张彪、赵彪等相继登台与倒台，很可能“天安门事件”也多次上演。当然，这都是猜测。     我很奇怪，在毛去世三十年之际，没有人做这样一个假设，我觉得应该有这么一个假设，这样才能对毛时代做出更实事求是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