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见/朝鲜南北文化之异同

朝鲜半岛南北本来是一个国家，二战后由于外国的干涉而分裂，一九九一年分别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大韩民国名义加入了联合国，但双方都没有放弃统一的愿望和努力。
我先后在平壤和汉城工作了二十年，本文不拟评论双方政治体制，仅就南北文化上之异同发表一些看法，也许对读者增加在这方面的了解是有益的。
朝鲜半岛南北方人民本是一个民族，性格坚毅、顽强、刻苦是其共同的特点。民族性格多由其历史经历和文化底蕴而形成，朝鲜半岛也不例外。朝鲜半岛自古以来多受外来侵略，朝鲜人民一直进行反抗斗争。特别是自日本一九一○年侵占朝鲜，实行殖民统治达三十六年之久，专制到要朝鲜人改日本姓氏，企图实现「日韩合邦」，当然遭到坚决反对而未能实现。朝鲜南北方人民的刚毅性格，虽有源于民族性格的一面，但与长期为反对外来侵略势力而进行英勇斗争也是不无关系的。
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朝鲜南北方所使用的语言，语法几乎完全相同，但词汇却有很大的差异。朝鲜南北方现使用的是拼音方块字，其二十八个字母是十五世纪李朝世宗大王所创建，史称「训民正音」，一直沿用到现在。在此之前朝鲜没有自己的文字，一直使用汉字。采用拼音文字后，在相当长时期内，朝鲜南北方的文字中仍夹杂着汉字。一九四五年朝鲜从日本殖民桎梏下光复后，北方逐渐停止使用汉字，而南方至今报章和文书中仍夹杂着汉字。北方人的姓名虽也有固定的汉字，但渐渐淡化，年轻人多已不知道，签名时就使用拼音文字，但南方人的姓名均为固定的汉字，国会的座签和外出的名片一律用汉字标明，如果写错，本人会加以更正。在词汇使用方面，北方尽可能少使用汉字词汇，而使用固有的朝鲜词。南方则不同，个人越多使用汉字词汇越表明其学识高深，并以此为荣。在口语方面，南方语调柔和，北方较硬，差异较大。但南方社会出现了一种不良倾向，滥用英文外来语，任其充斥于街头和报刊，拼音又很不准确，似外文又非。外文，连韩国人谈起也汗颜。不过从总体看，朝鲜南北语言相通，交流没有大的障碍，南北首脑会谈和各层次的交流都证明了这一点。
在文化艺术方面，朝鲜南北方之间既有相同之处，又有所不同。南北人民能歌善舞，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无论在平壤，还是在汉城，节日出游都可看到，身着盛装的男女边歌边舞，气氛热烈。女性荡秋千更是南北方的共同特点。南北方对民歌和民族舞蹈都十分重视，《桔梗谣》、《阿里郎》、《金刚山》等至今广为传唱，甚至在重要的活动中演出。但南北方之间在文化艺术方面，由于近现代历史经历不同，也出现一些明显的差异。北方歌舞仔细品味，受中国和苏联影响不少。《卖花姑娘》插曲就借鉴了中国北方民歌的韵味，而《密林啊，请你告诉我》等一些大型歌剧，又隐约听出苏联歌曲的味道。南方歌舞则主要是受西方的影响，几乎每场音乐会必唱美国歌曲，青年演员跳的舞蹈也多来自西方。还有一点，北方十分重视杂技艺术，有专门的杂技剧场，演员演出水平很高，在国际比赛中多次获奖。而南方至今把杂技看成「杂耍」，不仅不重视，而且认为不能登大雅之堂。
人们的穿著也是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南北在这方面有很多共同点。南北男性在正式场合多穿西装，北方有的人还穿类似中山装的金日成式服装。民族式长袍长裤现在除农村老人外穿者已不多，但在一些特殊场合，有的人还穿它以展现民族特性。女性穿民族服装小袄长裙，在南北都到处可见，特别南方的一些庄重活动，把它规定为正式着装。但这种民族服装细看也有了区别，北方还是正统的民族形式，南方则发生了某些变化，如演员所穿的长裙越来越宽大，而居家所穿为了方便裙子短了不少。朝鲜半岛素有「南男北女」之说，即南方男子英俊，北方姑娘漂亮。据我多年观察，南北男子长得似乎差不了多少，而女性，特别是年轻女性，确实是北方胜于南方。
除去服饰外，文化方面重要的就是饮食了。南北方的共同特点是，都喜欢辛辣，每顿饭都少不了泡菜和辣椒酱。冷面是南北人民十分喜爱的食品，特别讲究吃荞麦面做的冷面，但就味道和质量而言，北方比南方更胜一筹，至今在汉城可以看到「平壤冷面」的招牌，当然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烤肉也是南北人民共同喜欢的食品，主要原料是用葱、姜、蒜和酱油事先煨好牛肉，之后将其用木炭烤熟，牛排比牛肉烤出来味道更加鲜美。南北人民平时特别是过节还喜欢吃打糕，把和好的糯米面放在石头上，用棍子不停地敲打，据说打的时间越长越劲道、越好吃，成品或圆或扁，可有馅也可没馅。南北方主食均为米饭，各种小菜多样，汤最常见的有酱汤和海带汤。纯正的朝鲜半岛饮食，还是南方的更胜一筹。如果说南北饮食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北方饮食在保持传统的同时，借鉴了中国的一些烹调技术，而南方虽然有不少中餐馆，特别是炸酱面成了一种特殊的快餐，但更多引进的是西餐，甚至总统正式宴请都上西餐，北方是绝对没有的。
由于南北人民的顽强拚搏精神甚佳，体育竞技中不服输、力求胜是他们的共同特点，考验毅力和体力的马拉松、足球、拳击、举重等项目是他们的强项。南北马拉松选手在国际比赛中常常名列前茅，还取得过奥运冠军。北方足球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曾进入世界八强，南方足球在二○○二年世界杯比赛中获得第四名。具有拚搏精神，又精于运动技巧，所以乒乓球、羽毛球、滑冰等项运动也为南北选手所擅长，南北女子乒乓选手在国际比赛中曾多次打败过中国选手，南北女子乒乓球联队还曾在世界锦标赛上战胜过中国队。朝鲜南北双方已不止一次联合组团参加亚运会和奥运会，相信他们今后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南北长期分裂，很长时间没有交往，但令人奇怪的是，无论在北方还是南方，我所看到的一些游览景区的建筑宾馆却有着很多共同的特点。这些休闲房屋多建在山腰，高高的屋脊，古代样式，外有回廊，内部宽敞，窗子很大，可以眺望外面的山间美景。我不止一次站在韩国现代集团蔚山宾馆这样的房间内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站在北方金刚山的宾馆里。难怪南北本来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