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记者曹勇谈“福州枪案”

南方周末记者曹勇谈“福州枪案”
福州警匪勾枪杀无辜，豪夺钱财。在公安部部长周yong康等领导的督办下，“2.20”特大枪案终于真相大白。正义与非正义的较量之后，以罪恶者的覆灭而告结。
《南方周末》记者曹勇经过12天的详实调查，写出了长达6000多字的调查报道，在国际国内引起了非常强烈地反响。本站独家对曹勇进行了专访，进一步披露“2.20”特大枪案鲜为人知的内幕。
本站：你调查采访这件事，一共花了多长时间？
曹勇：其实在一年前我们就在关注此案，正式调查采访是从4月16日开始的，4月28日就调查采访完了，中间一共花了12天时间。
本站：据我所知道，以前好象有媒体报道过此案。
曹勇：是的，《了望东方周刊》以前报道过。《了望东方周刊》报道的时候，此案的内幕还没有完全被揭开，是在陈信滔刚刚获得自由的时候，《了望东方周刊》进行了报道。当时，种钟迹象已经表明，这是一起假案，所以《了望东方周刊》对案件的一些疑云进行了分析。
本站：《南方周末》为什么当初不去关注，而要在这个时候才去做报道呢？
曹勇：陈信滔获得自由的时候，曾经给我们提供过一些材料。我们看了材料以后，简直不相信是真的，编辑觉得应该谨慎地观察一段时间，拿到有力的证据或者材料。
本站：你们的报道揭露出了很多内幕性和细节性的东西，这些内幕和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勇：我在调查采访的时候，得到了两份非常重要的材料。一份是法院对陈信滔的无罪判决，一份是福州市公安局向福州市人民检察院对原晋安分局刑警大队长刘雄等人的《起诉意见书》。《起诉意见书》上所认定的许多事实都是牛纪纲局长亲自指挥突破的，这些事实有些被我直接引用在文章中。
本站：除了《起诉意见书》，还有那些突破口？
曹勇：此案涉及到福州政坛的一些人物，采访的难度很大，正面采访几乎不可能。于是我只能剑走偏锋，多渠道地获得材料；我直接或者间接地接触了一些富有正义感的专案组成员，他们那里得到了许多重要的情况，所以陈信滔说，最后他能够被判无罪与这些有正义的政法人员是分不开的。
本站：无罪释放后的陈信滔知道这些情况吗？
曹勇：陈信滔并不完全清楚，但他在接受我采访的时候说，人们会永远记住这些正义之士。我想，陈信滔的说法正代表了任何处在这种景况下的公民心声。
本站：当初对卞礼忠开枪射击的5名警察，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曹勇：目前被提起公诉的只有晋安分局刑警大队长刘雄和岳锋派出所刑警中队长郑军，其他三名警察曾经也被专案组调查过，可是从我们得到的信息，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处罚，起诉意见书上被追究刑事责任的，除了徐承平就只有刘雄、郑军两人，这三人分别是，晋安分局重案中队长陈世滨、刑警沈思忠、郑明。
本站：“2.20”特大枪案有多少涉案警察？
曹勇：参与“2.20”特大枪案的警察有40多人，连开枪的另外三名警察没有受到处罚，其他警察的结果可想而知。据我所知，大多数警察就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原岗位，一切又恢复到重前。外界认为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可是对他们来说，不过一粒小石子掉进水里，起了点波纹，瞬间就了无痕迹。作为记者，我深感纳闷和震惊。
本站：做伪证的警察是怎么做的？
曹勇：我手中就有一些警察做伪证的证词、笔录，内容有诸如他们如何“亲眼看见卞礼忠开枪拒捕”等等。涉嫌做伪证的警察有10多个或许更多。
本站：陈信滔为什么几次被判有罪呢？法院有什么证据？
曹勇：法院的证据主要是徐承平和刘雄他们提供的，现在大家也知道了，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为了搞到这些证据，徐承平采取了威胁、利诱的手段，而刘雄等警察则采取了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如卞礼忠的两个同伴（案发时在现场不远处等候）在卞被害以后，遭受了残酷的、带有侮辱性质的刑讯逼供，甚至被逼的吞食了玻璃。我们的稿件中没有这些情节。
本站：陈信滔命运转折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曹勇：应该是潘伯榕（买给徐承平手枪的黑道人物）被抓以后，陈信滔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这时他依然被关在看守所。潘伯榕当时就关在陈信滔的隔壁。
本站：既然潘伯榕已经归案，那么案情就应该清楚了，那后来呢？
曹勇：后来的结果让陈信滔非常寒心，刘雄等人不但没有受到处理，反而成了专案组的一个小组负责人。在案件真相已经明朗，徐承平也因涉嫌伪证罪被起诉的时候，法院为了判陈信滔有罪，居然又把徐承平弄到法庭上指证他，并采信了那些被认定为伪证的证词，对陈信滔做出了有罪判决。
本站：刘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曹勇：刘与他的副手任燕榕在福州警界被称之为“警界双雄”，曾经是福州公安的一面旗子，是多次获得“福州十佳警察”和“全国优秀民警”称号；但是现在看来，这不是他的本来面目。到底他做过多少类似的案件，还有哪些违法乱纪甚至黒的令人发指的事实，有待专案组进一步调查。
本站：难道当时就没有人站出来揭发和监督吗？
曹勇：还是有一些人对此案提出了质疑，但他们的力量太小，他们的胆子更小，没有勇气站出来公开反对和揭发，他们担心自己的乌纱帽和饭碗。这和我们平时在书本上、电影电视上经常看到的每当此时总有这么一些人挺身而出不屈不挠和邪恶势力斗争完全两样，更多的是沉默、忍受、顺从、麻木，不过按陈信滔的说法，还是应该感谢他们，毕竟他们暗中对他进行过帮助。我想，这也许就是现实吧，那些慷慨激昂、充满悲壮情怀的人和事，只能在文艺作品才能找到。
福州区、市两级政法委看不过，出面协调过，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可见这里面的“水”之深。
本站：是什么信念能够使陈信滔能坚持到案真相大白？
曹勇：陈信滔是军人出生，他说每次开庭的时候，自己总要站直腰板，因为自己是正义，他们是邪恶的，在气质上一定不要输给他们。此案能大白天下，周永康部长和牛纪纲局长固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陈信滔本人坚毅的信念和不屈不挠的抗争也是重要的因素。正如他说，他的抗争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如果每个中国公民都能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身权益，社会就进步了。
本站：目前调查刘雄等人的专案组是由哪个部门成立的？
曹勇：专案组主要由福州市公an局纪委牵头。
本站：你认为对刘雄等人问题的调查，是否应该由异地的机构或者更上级机关来成立专案组？
曹勇：据我获得的内情，公an部派员来调查的时候，本来准备将有关涉案人员带走，但福建方面称他们“有能力有决心”把此案调查清楚，最后还是由福州公安局自己来调查。这样做是否妥当相信大家都是明眼人，后来的结果——我指的是起诉意见书对刘雄罪名的认定以及其他警察没有受到处罚——大家也都看到了。
本站：咱们都是记者，从你文章可以看出，福州的媒体当初对“2.20”枪案的报道完全是在掉倒黑白，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曹勇：据我了解，那些报道都是出自晋安分局一位工作人员之手。熟悉新闻媒体运作的人士应该知道，各部门都有一些负责宣传的人，拟定一些稿件，让各媒体（主要是报社）刊发，因为来自国家机关，来自权威部门，跑线的记者是不会怀疑其真实性的，报社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辨别能力。从这个方面来看，福州的媒体也是受害者。
本站：除了《了望东方周刊》和《南方周末》已经关注过此案，还有哪些媒体在关注？
曹勇：据我所知，我们报道的第二天，央视《东方时空》就跟进了，做了一期10多分钟的节目，但主要内容还是我们报纸上的相关报道，只是用电视的形式表现了一下。其后与我联系的地方电视台比较多。我也注意到，各地媒体对此案进行了转载--其中也包含福建媒体，而之前有人预测，福建的媒体恐怕会保持沉默。
本站：做为记者，通过12天的调查，对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曹勇：作为记者最好不要有“感触”，因为我们需要真实、客观，需要冷静和清晰。
本站：事后的感想？
曹勇：“2.20”特大枪案的真相能够被揭开，陈信滔能宣告无罪，无辜被枪杀的卞礼忠（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在这个案子里，他是个受害者）能洗脱冤情，整个过程带有很多的运气成分。试问，如果陈信滔的信没有被送到周永康部长的案头，如果没有牛纪纲局长的亲自督办，岂不成了千古奇冤？
许多读者在网上提出反思，为什么陈信滔要依赖运气才能得到公正？为什么事情总要某个领导出面才能解决？
本站：《南方周末》对此案是否还会继续关注？
曹勇：我想任何一个知道此事的人都无法对它不关注。我们已经注意到，目前陈信滔已经提出了国家赔偿，并要求要回那些本属于他自己的、曾经被洗劫的财产，但他并不顺利。
本站：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曹勇：我们期待着福州警方会给全国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打开网页可以看见网民的许多质疑，前面已经提到，这里还是再唠叨一下吧：一、从整个过程来看，刘雄应该是主谋之一，涉嫌“故意杀人”，但为什么在移送起诉的时候就变成了“过失致人死亡罪”呢？其二，当时开枪的其他三名警察以及做伪证的警察为什么没有受到追究？其三，类似的案件为什么要在有关领导批示以后才能得到解决呢？
我国不进行深度的政zhi改革，必然会发生革命，必然会忘党亡国，别忘了这是一个善出李自成和毛泽东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