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繁华甲吾粤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21:31:26

 

  自古以来,广东就是中国最富庶的省份之一。

  被誉为“岭南三大家”之一的明季学者屈大均曾说:“粤处炎荒,去古帝王都会最远,固声教不能先及者也。”(屈大均《广东新语》)。声教不能先及,固然为繁盛的商业活动创造了有利环境,但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广东面朝大海。去古帝王都会最远和离大海最近,这两个因素相结合,就创造了两千多年的广州奇迹了。

  “声教”所灌输给人们的,无非是“治国之要,故令民归心于农”,“示民以利,则民俗薄”一类重农抑商的观念,生意佬进不得乡贤祠。翻遍中国史籍,能够以经商致富而跻身乡贤的,只有一个陶朱公。他之所以能称贤,不是因为他会聚财,而是因为他能散财。按儒家的价值观,能聚财不算本事,能散财才是最高境界。但这套东西,在广州没有什么市场。广州人从来不讳言自己追逐财富,进不得乡贤祠就不进,也不觉得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今天回头再看,谁说商业不是文明的重要组件呢!  

 离古帝王都会最远的广州,商贸活动十分活跃,海内外商贾咸集,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商品集散地。《史记》是这么描写广州的:“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汉书》在此之上又补了一句点睛之笔:“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

  用当代通俗的话说,早在汉代,就有“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番禺)”这么一说了,那时岭南的经济中心,已经在番禺(广州)了。不过,番禺城的范围又有多大呢?据考古的推断,大概南界在中山四路,北界在东风中路与越华路之间,东界在芳草街,西界在广仁路。这个圈一划,就把越秀区最中心的部分,囊括在内了,所以,就算说成“东西南北中,发财到越秀”,亦是恰如其分的。

  想象一下,两千多年前,秦皇拓边,楚汉争霸,北方处于水深火热,米斛万钱,人相食,竟至十室九空,汉代人口不过秦代之二三,但在遥远的南海之滨,在郁郁葱葱的越秀山下,竟有这么一片土地,不见金戈铁马,只见黄金杂缯(丝绸)、犀角象牙、奇珍异宝,盈街满肆,“抱布贸丝,交易而至”的商贾,没有几个不发财的。有专家考证,文中所提及的“果布”,并非蔬果布匹,而是“果布婆律”之意,即马来语中的“龙脑香”,这为当时岭南与东南亚的贸易往来,提供了佐证。那时的越秀区,已经是全国闻名的商品集散地了。

  司马迁独具慧眼,把番禺(广州)与邯郸、燕(今河北易县)、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彭城(今徐州)、宛(今河南南阳)等地并列为“都会”,不过,《史记》所载的这种景象,究竟出现在秦始皇征服岭南之前,还是之后?换言之,这种都市的繁荣,是中原人带给广州的,还是广州人自己创造的?

  史学家吕思勉先生认为:“《史记·货殖列传》言番禺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此语必非言汉时,可见陆梁之地未开,蛮夷贾船,已有来至交、广者矣。”(《吕思勉读史札记》)从目前考古的种种发现,可以肯定,这一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岭南文明的兴起,肇始于秦汉之前,奠基于海上贸易,则殆无疑义了。

  秦皇统一六国后,任嚣是南海郡(广州)的第一任行政长官。他在越秀山麓,珠水之滨,修筑城池,作为郡治,史称“任嚣城”,这是广州行政区划正式建置之始。任嚣城的遗址,就在中山四路,即旧仓巷至芳草街之间。后来赵佗建立南越国时,城池略向西扩张,把今天中山五路、北京路一带也囊括入内,作为南越国的政治中心,草创经营,为岭南文明开创了一片盎然的生机。   因此,两千多年来,越秀区可以说一直是岭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能够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一直保持长盛不衰的地位,不仅是一个奇迹,简直是一个神话了,试问世界上有哪几个城市、哪几个区可以与之比肩?

  自从汉武帝平定南越国以后,派出庞大的官方贸易船队,携带黄金、杂缯等商品,扬帆挂席,开始长达数年时间的艰苦航程,去开辟海上丝绸之路的航线。到了晋代,广州的珠江岸线在今惠福西路,坡山(位于惠福西路北侧米市路与甜水巷之间)是重要的码头,史称“坡山古渡”。在码头周围形成繁华的商业区,乃水到渠成的事情。

  那时到广州当官,已经不再是“一闻双泪流”的苦差,而是个肥缺,东晋南朝时,民间有一流行的段子说:“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也。”真是“讲俾(说给)你听,吓你一惊”,在今天越秀区的地头上打个转,就有三千万入袋,这地方的富庶,可想而知了。广州是海上丝路的始发点之一。而在宋代两度撤废闽、浙市舶司,只留下广州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当时全国唯一的海上丝路港口,就在越秀区的南濠街一带。而广州的商业中心,自然也就在南濠街一带,于是,便出现了屈大钧笔下“香珠犀象如山,花鸟如海,番夷辐辏,日费数千万金,饮食之盛,歌舞之多,过于秦淮数倍”的盛况。

  明、清两代,虽然福建、浙江、广东等地都是外贸口岸,但浙、闽两省的市舶司常有罢革,而广东除了全面海禁时期,其他时候都是大门常开,甚至几度成为中国海上丝路的唯一通道。内地各省的货品,都要经长途贩运至广州出口,称为“走广”。人们用“金山珠海,天子南库”来形容广州的富庶,所谓天子南库,不就是今天越秀区范围内那片软红十丈的繁华地吗?当时的市舶司(海关)设在今北京南路东横街附近,在一口通商的时代,管理着全国的进出口贸易。

  明洪武二年(1369)前后,广州人口只有2.75万,到嘉靖四十一年(1562)增至30万。洪武十三年(1380),官府把番禺三城合一,拓北城八百丈。人口的增加、城市的扩张,为商业的进一步发展,开拓了空间。宋代以后,珠江岸线以惊人的速度向南延伸,很快从今惠福路附近,直逼一德路了。广州的商业中心,随着岸线的推移,亦步亦趋,扩张着自己的地盘。而城内以北京路、惠爱东为中心的商业区,也开始逐步形成了。

  由于海上丝路一枝独秀,生意兴隆达四海,广州成为“百货之肆,五都之市”,人称“货城”。康熙朝《香山县志》说:“凡夷船趁贸货物,具赴货城公卖输税。”文中的“货城”,即指广州。广州几乎垄断了中国至欧洲和南海的全部航线。   当时广州的货运,以水路为主。城南珠江沿岸,即今天的海珠南路、一德路一带,牲鱼栏、咸鱼栏、咸虾栏、菜栏、干果栏、鲜果栏、油栏、木栏、竹栏……各种商业货栈成行成市,热气腾腾。在城内也形成了许多各具特色的商业街巷,像海味街、卖麻街、米市街、板箱巷、竹篙巷、扁担巷、白米巷、象牙巷、梳篦巷、木排头等等,从这些街巷名,也可以领略到当年浓浓的商业气息。

  20世纪30年代初至抗日战争爆发前,是广州近代商业快速发展的时期,就像一个神话的诞生,从民国初年开始,广州进行轰轰烈烈的拆城墙、筑马路工程,对老城区街巷进行大规模改造,狭窄的小街拓宽成大马路,青石条的街面改成柏油路,美轮美奂的骑楼街不断向前延伸,一幢幢楼房的落成,不断刷新着广州的天际线;海珠桥的建成,把河南河北连成一体,沿珠江兴建起一个个码头,万帆云集,往来辐辏,货物山积。近代商业的黄金时代,终于来临了。

  商人们紧随着市政工程的脚步,马路开拓到哪里,他们的生意就做到那里。在短短的几年间,老城区及周边出现了许多新兴的商业街,像泰康路的山货竹藤器业、大德路的小五金业、丰宁路的轮胎翻新业、仁济路的食油业、文明路的杂木家具业等等。每条专业街就像一个辐射中心,把附近的街巷一下子都带旺了。

  可惜,这个黄金时代为时甚短。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无情的战火,降临了这座古老的通都大邑,把人们安居乐业的梦想,完全粉碎了。城市沦陷,家园被毁,天下大乱,人们四散逃亡,许多行业几乎全行倒闭,广州的商业,一夜之间倒退了六百年。

  广州历史上曾经几度被战火毁为废墟,又几度从废墟中涅槃重生。作为岭南首善之区,虽然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顺流逆流,但她的文明进程没有中断,越秀山下的这片土地,一次次向历史证明了她的强大生命力,源源不绝。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不祷于天,亦不怨天,默默耕耘,只要给他们一个舞台,就能创造奇迹,就能上演一幕幕最令人目眩、最令人惊叹的好戏。

  越秀是千年繁盛之区,商业带有很浓的平民色彩,商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价廉物美,尤其是适合平民百姓消费的中低档商品,特别丰富。当现代城市商业不断向豪华化、奢侈化、大型化发展时,越秀商业却依然保持着平民化的一贯特色,这是非常难得的。  有人说广州像一个大集市,逛街像“趁墟”。这种平民化购物天堂的特点,也正是越秀商业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它构成了广州与众不同的特色。让人一提起广州,脑海便立刻浮现出来的特有景象,这就是广州的城市品牌。  

  逛街

  当我们徜徉在霓虹闪烁的北京路、中山五路、农林下路、环市东路时,迎面而来的人群,提着大包小包,欢声笑语,进出于灯火璀璨的商场,像花团一样,一簇一簇地灿烂盛开着。此情此景,仿佛叠印着那些已经流逝的岁月,让我们在刹那之间,又回到了从前,重温了一遍这些商业街巷的前世今生。

  (摘自越秀区——《越秀商业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