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园：广州第一公园

发布时间：2009-08-03
来源： 广州日报 2008-02-17
广州地铁一、二号线交汇处，有一站叫做“公园前”。广州人都知道，此公园指的是人民公园。

人民公园。
四年前刚刚来广州，每天上班经过这里，远远就能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这里有婀娜多姿的大榕树，有根据时节分批绽放的姹紫嫣红的花儿，还有大师们的雕塑掩映在绿树之中，默默沉思……
别看今天的人民公园一片脉脉含情的样子，如果究其身世，你会发现，在一千多年的时光里，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了那么多的沧海桑田：这里曾经是戒备森严的官衙、又曾经化身为老百姓敬而远之的官府园林。许多重要的历史人物曾经在这里驻足，不过最终，它终于拆掉了重重围墙，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它的名字也从曾经的“中央公园”，到后来的“第一公园”，再到今天的“人民公园”。
这里是广州最早的公园，装载了这座城市最温柔的一部分记忆。
从官衙到公园
在政治的版图上

人民公园里的亭子
在还没有成为公园的一千多年前，人民公园这片土地已经是广州政治的腹地所在了。
公元589年，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在确立了三省六部制的中央机构后，他又紧锣密鼓地对地方机构进行改革。南北朝以来，由于郡县设置过多，中华大地出现了“民少官多，十羊九牧”的局面。为了改善这种局面，公元590年，南海郡被改为南海县，番禺并入南海县。广州的治所设于南海县，也就是今天的广州城。601年，因避太子杨广的讳，广州改名为番州。
在此时期，人民公园所在地一直是衙门官邸，延续了一千多年。元代，这里成为广东道肃政廉访使署，明朝为都指挥司署，并曾为南明绍武政权王宫，清代，这里又被尚可喜纳入平南王府的领域内。
1857年12月29日，英法联军攻进广州。当时的广东巡抚叫柏贵，他为了能继续担任巡抚，接受了英法侵略者提出的由巴夏礼、哈罗威、修莱等组成的委员会负责广州治安的无理要求。出卖了广州的柏贵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在现今人民公园所在地举行了“复职礼”。根据当时英军全权大使额尔金描述，柏贵复职典礼是“在相当隆重的仪式中举行的，表现出联军是处于主子地位，而柏贵则是在他们的宽容之下行使他的职权的。”
作为封建衙署所在地，人民公园旧址上很早就建有郁郁葱葱的园林。
清乾隆初年，巡抚托恩多在广东巡抚衙门后面建起5座楼台，四面疏浚小溪引水，命名“菜根香轩”。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巡抚康绍镛复辟勤志馆于古榕下，建屋4座。道光初年，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阮元着实进行一番修缮，题为“万竹园”。光绪十一年(1885年)，两广总督张之洞又在此大兴土木，“园中有渔樵耕读四景”。
“花园”畅想

人民公园雕塑——猛士。
在这一段时间里，人民公园旧址一直是深宫别院，普通的广州人只有“敬而远之”的份儿。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孙中山倡议在原广东巡抚衙门所在地建“第一公园”，昔日官府园林开始走向寻常百姓的历程。
那个时候，国人的心目中还根本没有“公园”的概念。中国的古汉语里只有“花园”，“公园”这个词汇则来自西方。1868年，中国最早的公园在上海外滩建成，这座外国人的租界公园，名为“外白渡公园”（今黄浦公园），当时的上海人叫它“公家花园”、“公花园”。此园按照英国的园景风格设计。光绪年间，增添两个喷水泉，在其一假山前，有两个相倚拥抱撑伞的童子雕像，伞顶上喷水，当时也算新奇。
到了上世纪20世纪初，孙中山先生设想在广州兴建公园时，也是把它说成“花园”——孙中山在自己所著的《建国方略》一文中，描绘了他心目中广州应该具有的风貌，那就是除建设新市街，加以新式设备，供“殷富商民与华人在外国经商致富暮年退隐者”居住外，还强调要把广州建成一座“花园都市”。
正是因为孙中山的这一构想，广州有了建造公园的计划。
1918年10月22日，广州市政公所成立，该所制定广州城市规划时，第一次将公园纳入考虑之中。当时的市政公所有这样一则布告：“曰设公园，西人称公园为都市之肺腑，盖市民借公园以救济健康，犹人身借肺腑以呼吸空气，据最近调查，英伦敦有大公园十八，运动园三十九，比较广州市，直可谓之无肺腑矣，今先择定抚署为第一公园，推及于海珠、东较场、东山庙处，西关则另谋适合地点。”
时任广州市长的林云陔也发表文章，说广州市民终日忙碌，未免过于疲劳，应该注意休养与娱乐。因此要“运动以求健康，演剧以励人心，音乐以和性情，图书馆以供诵读，园林以供赏玩，社交以增感情”。
当时，市政公所里正有一批从欧美回来的留学生，其中有1918年毕业于美国康乃尔大学建筑系的杨锡宗，他担负起了广州第一公园的设计重任。他所设计的公园，平面布局上采用规则方正、轴线对称，大门四周用通透的铁条做围墙。
遗憾的是，就在建公园指日可待的时候，中国政局动荡，战乱频仍，导致广州第一公园建设计划未能立即得到落实。
它仍然在等待着梦想成真的契机。
创建无数个“第一”
“个处第一公园”
1921年，广州市政公所改为市政厅工务局，负责规划新辟街道、公园、市场等工程事项。同年，孙科任广州市市政厅第一任市长，在拆城墙和开马路的同时，继续着手在广州城内外筹建公园。
同时兴建的公园有三：第一公园选择在清朝巡抚署旧址；第二公园在东较场，第三公园在海珠（今长堤一带）。
很快，第一公园就按照杨锡宗几年前的设计方案建设起来。公园范围是前到惠爱路（今中山五路），后到德宣路（今东风中路），左是吉祥路，右为莲花井，其面积是现时人民公园的两倍。
二十多岁的杨锡宗设计的第一公园，完全是西洋的风格。这里有喷水池、大石像、大礼堂、餐厅、射击场……可惜的是，巡抚署内的树木被全部砍掉了。根据当时广州市市长孙科后来的回忆，这是因为杨锡宗认为这些百年古木“有碍其几何图案。”所以，第一公园在刚刚诞生的时候，是“只有围墙，少有树木”的。
1921年10月12日，广州市第一公园行开幕礼，市长孙科在公园内发表演说，市民到者二十万人，为一时之胜。尽管是简单建筑，但毕竟它是广州第一座公园，吸引了不少人，特别是年轻人的目光。在没有公园以前，广州的年轻人谈恋爱只好去珠江边，现在终于有了新的约会地点。
第一公园落成不久，广州的报纸上曾经刊登过一篇名为《公园》的粤讴，里面唱到：“君呀，你到过未，个处第一公园。唔曾到过，又怕乜把花径嚟穿。虽则未得春色满园，亦都唔怕眷恋。咪话春来景象，正可以温存。因为佢係建筑初成、就应份前去一转。睇吓辉煌到点样，免驶我锁着眉端。君呀、你快快同奴去吓，莫个重在心头算。有心就唔怕路远。个阵吸些空气，都叫做係有点因缘。”
第一公园在广州人的呵护下成长很快，经过三年的培养和维护，虽然“监狱式的围墙还在”，公园内却也是绿草如茵，枝高叶茂，空气新鲜，令人心胸为之一快，不像从前，举目只见围墙了。
第一个“公园规则”
不过，因为是广州的第一座公园，广州市民对于怎么样爱护它还是有些陌生，甚至有部队开拔进公园进行操练，对公园的损害极大。当时的报纸对第一公园有过这样的描述：“……你试踏足里面，跑到疲倦的时候，也找不着一张座椅，纵使找到一两张，却也没福享受坐的权利呢。因为，这些椅已变成无赖地痞的沙发床，他们老早已肢体横陈地占满了，我们却不敢干涉他们。其余各处树阴下的草地，没有不横七竖八地躺满赤身露体，种种怪相。”
针对这样的情况，1923年8月12日，第一公园公布了游览规则，这也是中国的第一个公园规则：
1.园门暂定每晨六点钟开放，十点钟关闭。2.赤体跣足者不得入内。3.游行园内须循正路，不得践踏草地。4.花卉果木不得擅行采摘。5.园中木椅，只可端坐，不得偃卧竖足，致失观瞻。6.儿童游戏，不得掷石角斗。7.食物渣滓，不得弃置地面。8.痰涎鼻涕，不得任意吐抹。9.往来均宜由门口出入，逾垣越闸，当作匪论。10.凡携带犬、马及一切能伤害人之物，概不得入。11.所有园中大小各物，均不得擅动。12.每晚摇铃关门，闻声即出，不得逗留。13.入园游览，须遵守以上规则，违者送警重罚。
没有围墙的公园
因为第一公园地处市中心，所以这里很快成为广州重要的集会场所。政府、社会团体的许多活动都选择在这里举行。1924年2月24日，孙中山在第一公园公祭列宁。同年3月8日，广州妇女界在公园举行的“三八”纪念大会，这是中国妇女第一次大规模纪念“三八”妇女节。以后庆祝北伐胜利、赈灾募捐、节日游艺以及政府官员的就职典礼等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公园建成后便成为广州花事活动之地。1923年2月11日，第一公园举行水仙花赛会，一连5天，热闹异常。其后，1930年至1949年这里也曾先后举办过5次广州市菊花赛会。
1999年，人民公园周边搭建的1万多平方米建筑和围墙被拆除，彻底消除了与市民的距离，成为市民真正的“公园”。
从2003年开始，国内第一个政论性电视节目——“羊城论坛”固定在人民公园每月举办一期，“国事家事天下事，你谈我谈大家谈”，更强化了人民公园亲民、开放的特点。
永远的雕塑群
如今，在人民公园里，你可以看到散落分布的六座雕塑。《烽火年代》中年轻的女游击队员，解开衣襟正在给怀中的婴儿喂奶、花岗岩的《鲁迅》，大文豪的睥睨目光，似乎在藐视世间一切的狗苟蝇营；《猛士》是一个跪骑在腾空跃起的骏马上张弓搭箭、奋然疾射的矫健、刚劲的裸体少女，她的原型是在“文革”中被残酷迫害而不低头不退却的女英烈张志新，雕塑的基座上写着这样一行小小的字：献给为真理而斗争的人……
在他们的身边，还站着绝美的《新娘》、婉约的《椰林少女》、正在沉思的《冼星海》……塑像根据题材的不同，分别采用青铜、黄岗石、汉白玉、红粉石等材料制成，它们是人民公园里一道特有景致。如果说这座公园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那这些雕塑就仿若是她的灵魂，让人为之着迷。
策划：赵  洁
撰文：金  叶
摄影：黎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