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害怕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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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灯弄花
白云自娱
东篱把酒
寂寞梧桐
孤鹤归晚
雨散飞虹
乱点碎红
当那位可敬的女士在不停地吟唱着"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芙"时,西方的现代派作家们却不约而同地一起奏响了"谁害怕荒谬"这一主题音乐。或许黑色幽默派作家会向你解释这是无主题变奏,然后他们又一心一意地教会你不用煞费苦心地去挖掘现象背后的本质,因为不管是黑色还是迷惘,只有音乐本身才是真实的。或许他们要告诉你的只是,要想为荒谬寻找意义,这本身虽然是荒谬的,但我们不怕。
作为西方经典认识论之一的"原罪说"来自于上帝,而自从尼采痛定思痛地说"上帝死了"之后,人类于是乎转而相信自己的意志而抛弃了上帝。而就在二十世纪贝克特痛心疾首,一语惊人地道出"人死了"之时,西方人已经开始踏上了自我否定的消极之路。无疑"上帝之死"是"人之死"的必要前提,人本来可以从上帝那儿寻找到安慰,但现在上帝被"炒了鱿鱼",那人自己的事只能自己解决。二十世纪的现代派作家大多是人道主义者,有着美好的理想以及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当这些理想与希望被战争的炮火震碎,被冷战的硝烟笼罩,被科学之手埋葬后,敏感的作家们也就陷入了寻找自我,寻找生存意义却不断失败的绝望的境地。这种绝望的情绪又犹如瘟疫一般很快笼罩了整个欧洲大陆,甚而弥漫至整个世界范围。这些清醒的处于绝望中的人,用自己的脚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出了一个个怪圈,他们每走一步都向自己提出一个相同的问题:我是谁?经过千百次的问,最后得出结论:我没了!人类于是陷入了困境,也陷入了自己所划定的怪圈。
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
"The Heroic Age"用中文解释即英雄时代。在字典的注释后另有括号标明尤指特洛伊战争终了前古希腊的英雄时代。也许没有什么比希腊神话更能恰如其分地诠释英雄的定义了。厚厚的一本希腊神话故事,满目皆神坻,满目皆英雄,读后使人不禁心驰神往于那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时代了。无论是做了十二件大事的赫拉克勒斯,还是帮助阿伽们农攻占特洛伊城的阿喀留斯,或是历经艰险回到家乡的奥德修纪,他们对后人产生的影响或是排山倒海的或是润物细无声的,总之不管用何种形式,按荣格的说法,神话正是"集体无意识"的用武之地。神话中所表现的精神也正是积淀于整个民族的精神表现。
说到这里,也许该解释一下"英雄"了。究竟古希腊人认为怎样的人才称得上是英雄呢?首先,从他们的塑像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眼中的英雄必须是高大的,威武的,强有力的。有魁梧的身躯,结实的肌肉,还要有睿智的头脑,足够的勇气,骁勇善战,能在关键时刻一举击败对手的。除了这些,英雄还必须有伟大的业绩得以使后人为之传唱或写成史诗流传于后世。简单说来,英雄既要看上去象那么回事,又要有证明自己能力的事迹。如果按今天的思维方式,这样的条件很苛刻,但古希腊是一方土养一方人,这些英雄大多是半神之人,所以就外形而言就比常人要高大雄壮有力得多,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生存环境与人的价值观念与以后有很大区别。没有伦理道德的约束,没有和平的呼吁,没有崇教的皈依。有的只是战争:为名誉而战,为女人而战,为疆土而战。战争就是战争,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古希腊人所崇尚的英雄的标准,所以在英文字典中"Hero"除了解释了英雄之外,还有事件的中心人物或小说电影的男主角的意思。这是可以证明,历史是胜利者谱写的。人们只为胜利者欢呼。而这也正是"Hollywood"高票房的取巧之处。
看来,以后的英雄们没能享受到他们前人的余荫,而蔚然成风的英雄时代就在古希腊之后不复存在了。也许正如神话中所说的,人类已进入了"黑铁时代"。这一时代自从古希腊诗人希西阿哀叹生不逢时偏生于此一直到今天,而那么久人类却仍未能培养出能产生英雄的土壤。这不是英雄的时代,却需要英雄。因为潘多拉在把盒子打开放出疾病、灾难、祸害,使它们弥漫于世后,却把希望留在了盒中,正是需要有英雄去打开盒子,放出希望,解救人类。盗出火种为人类带来希望反而招致天神之父宙斯惩罚的普罗米修斯即证明了,想要为整个人类谋得利益带来希望,是会付出学生的代价的。神尚且如此,何况人呢?不过,幸好,宙斯还算没有完全灭绝"神性",由于他的匠心安排,才使人类直到今天仍能不为所有降临于其身的苦难所压垮以致于被迫退出世界的舞台。而在困境中始终支撑着人类的正是在希腊神话中名不见经传,鲜为人知的西绪福斯之精神。在德国作家施瓦布的《希腊神话故事》中,有关于西绪福斯神话的内容只有短短的一段,不妨摘录下来以供参阅:
"西绪福斯是所有人类中最奸诈的人。他在两个国家之间的狭窄地带建立并统治着美丽的城邦科任托斯。由于他背叛了宙斯,死后被打入地狱受惩罚。每天清晨,他都必须将一块沉重的巨石从平地搬到山顶上去。每当他自以为搬到山顶时,石头就突然顺着山坡滚下去。这作恶的西绪福斯必须重新回头搬动石头,艰难地挪步上山去。"
从上述这段引文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更感兴趣的似乎是西绪福斯在地狱中所受的惩罚:人在山顶,石头却已滚落。这是第几次了?也许十次,也许一百次,也许一千次了,如果在第九次,第九十九次,第九百九十九次时他没有从山顶上下去,没有回到原地再去推石头,那第十次,第一百次,第一千次也就中存在了。他一直也没有放弃,在前景如此无望与充满荒谬的境况下,他仍一次又一次返回。为什么呢?其实就连小孩子也知道,一件事一连重复做几次都无望成功的话,就会放弃。这是人类在面对困境时通常会采取的态度。(人无法违抗命运,只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但究竟为什么西绪福斯没有放弃--这是神的安排,似乎答案很简单,是命运使他一次又一次地下山,就象使珀罗修斯身边的水退去,果树正起所用的"魔法"一样。但如果一切都只简单地归于Demogorgon(德莫根,命运之主宰)的话,也就不会有弗洛伊德的俄耿浦斯情结和尼采的酒神论了。其实人真的活得很"充实",他们不仅生活于现实世界中,还总是参与到神的活动之中,并用他们带有诗人哲学气质的思维方式去考虑神的问题。其结果往往是肯定神力成了肯定人力,命运成了情结或精神的附属品。这--就是哈姆雷特曾经叹喟过的"万物之灵"。
说来很奇怪,希腊神话流传千年,其中那些充满了瑰丽奇异色彩的神话故事都成了后来的作家吸取养料的丰富之源。但一直等到二十世纪,西绪福斯才焕发出了熠熠的光彩。同时也正是加缪的《西绪福斯神话》揭开了西绪福斯身上神秘厚重的面纱。也许只有处于相似的处境中的人才能真正体会了解彼此的感受,也许二十世纪本来就是个清醒得有些荒谬的世纪。他曾把他唤作快乐的荒谬英雄。
西绪福斯精神是力量的象征。这力量无法用它来采摘金苹果,也无法攻城掠地。它完全是精神上的力量,是使人能够勇敢地面对绝望的困境的精神力量,队也许能够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也许能够面对由外界而来的挑战。但宇宙之大,真正的困境却在于人的内心--人内心始终无法摆脱的绝望情绪。
二十世纪是没有英雄的时代,却需要英雄精神。古希腊的英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连赫拉克劳动力斯也拯救不了这个荒谬的时代,他们被称为英雄,需要有外界的敌人、对手以便战胜他们来显露其英雄气概。但到了二十世纪,人类的最大敌人已非来自外界,而是人类本身的怀疑论成了自我的敌人。人无法战胜自我,这就是人类所面临的十分尴尬的处境。人类在寻找自我的过程中推动了自我,在探寻生存意义的同时却发现一切都毫无意义。可以想见,当敌人化为了无意义时,会变得多可怕。因为你不仅要战胜无意义给你带来的沮丧和绝望,更要为它寻找意义,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能够这样做的,也许是就加缪称之为的荒谬的英雄。他正是在西绪福斯身上找到了这种力量启示。
接受西绪福斯精神力量之影响的并不只二十世纪的加缪。美国早在十九世纪中叶就有一位了不起的作家写了一部对后世一位同样了不起的作家影响颇大的宏篇巨著《白鲸》。著书的是症状国十九世纪的危机浪漫主义作家麦尔维尔。正如作家在小说中的人们解释白色为什么给人带来恐惧时所附带说明的:如果您的想象力刚好够用的话。一个好的劝告总是有益的。如果要了解《白鲸》中的西绪福斯精神的话,现在就请把自己安置得舒舒服服的,然后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在你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湛蓝的大海,你坐在自己的船里,海风很轻柔,帆鼓得刚够使船稳稳地前进。如果船上再有几个水手,那你就更神气了。你是当之无愧的船长。也许这是一艘游船,那你只需定好航向,轻松地拍拍大副的肩,然后与船上的贵妇人闲聊几句,因为你是当之无愧的船夫。也许这是一艘货船,在下了"启锚"的命令后,你只需和水手轻轻地交谈几句,然后尽可以坐在货堆上悠悠地吐两个烟圈儿,因为你是当之无愧的船夫。但如果这是一艘捕鲸船,那我劝你还是别当船夫了。请相信我,我说这话完全是为你好。在捕鲸船上,你所要应付的除了野蛮的水手和由生番组成的标枪手外,更可怕的对手是出没于大海中的上帝的造物大鱼--白鲸。如果你上了捕鲸船,即使是冒着以实玛利的名义加入的,你就为自己的生还开始祈祷吧。虽然这样的祈祷连上帝都只能叹息而爱莫能助。如果在海上真的遇见了白鲸,那我看祈祷也就成了你与上帝在苦痛的人世间的最后的联系了。行了,如果你还没加入捕鲸船,如果你还来得及抽身,那你赶快带着你还算清醒的头脑离开它吧,因为当捕鲸船船夫只有亚哈才是当之无愧的。但万一不幸你上了捕鲸船,也要留心别上亚哈的船,如果你是个珍惜自己生命虽然暂时不知用它来干么的人。因为亚哈是个名符其实的魔鬼。他会使你发现,会使你以为自己与白鲸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会不顾一切得跟随亚哈去追杀,你以为是你自己其实是亚哈的仇敌--白鲸。等你还没弄明白就会因此而丧命,因为就连亚哈也吃过它的亏。他用那条用鲸骨做成的假肢在甲板上凿出了遍地的印痕,其中的每一步都深深铬印着他对白鲸的刻骨的仇恨。如果说恨一个你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敌人还能理解的话,那明知敌人的强大是很难或不可能战胜的,明知即使战胜了也需付出昂贵的代价,譬如你的生命时,再要不懈以、坚定地与之为敌去挑战它,想把它打倒,这就使人很难理解,假如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并且还不急于或已在别处为它找到了意义的话。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应该快离开亚哈,这同时对亚哈也有利。他的生命已完全生活费在了白鲸身上,战胜白鲸是他为自己所确定的生命意义和生存价值。"一切眼所见到的东西,都不过是硬纸板做的面具。如果人类会戳穿那面具就好了。囚犯除了打穿墙壁怎能跑到外面来呢?对我来说,那条白鲸就是那堵墙,……它使我作苦役,它尽给我增加份量,我在它身上看到一股凶暴的力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恶念支持着那种力量。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我所憎恨的主要东西……我要向它泄恨雪仇。"可见,在亚哈的眼中,白鲸不仅仅是咬下了他的腿后逃之夭夭的"肉体上的宿敌",更是他把它视为"心怀恶念的神力的偏热病症的化身"的精神上的宿敌。
一部皇皇巨著,其中的容量是不会使任何"淘金者"失望的。在这部小说中除了象征着西绪福斯精神的亚哈与他的宿敌白鲸之间的这场昏天黑地之战外,作品还抒发了作者对美与丑,善与恶,文明与野蛮,民主与奴役,命运与自由的见解等等。因此,西绪福斯精神在作品中的体现只是整个矿藏中一条含金量颇高的矿脉。而得到了这条矿脉的精髓并把它继续开掘下去的却是在整整一个世纪后,同样的这片冒险家的乐土上的一个背运的老人写的一个关于背运的老人的故事。1954年,海明威因他的《老人与海》获得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小说最鲜明的特色就是人物背景淡化,没有具体的国度、时代背景、社会环境及风土人情,所有的只是老渔夫圣地亚戈置身于浩渺无际的大海里,遭遇到马林鱼、鲨鱼的故事。《老人与海》并不象《白鲸》那样有恢宏的篇幅,有完整的情节,有几十个有名姓或无名姓的人物。但除此之外,两部伤口同时又有着十分明显的相似之处。人物一个是船夫,一个是渔夫,年轻时都做过水手,而现在都已到了桑榆之年,并且运气似乎都不佳。一个失去了一条腿,一个连续84天没捕到一条鱼。虽然船夫作为整条船的发令者处于一个群体中,但在精神上他是孤独的,只有战胜白鲸这个念头始终陪伴着他。老人独自住在一个小木屋里,没有亲人,但他并不很孤单,因为有孩子照顾他。但孩子也会有他自己的生活,所以老人也往往只能一个人面对他的坏运气。就是这两个运气本来就不好的老头偏又倔强地使自己陷入了困境,白鲸莫比--迪克是灾难的象征,在海上就连那些勇敢的强壮的捕鲸人都不愿轻易地去惹怒这条可怕的大鱼。中国有一句俗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许夸张了些,但很能说明人在受外界袭击后所遗留下的深刻的、持久的恐惧感。如果按这样的解释的话,那喂了白鲸一条腿的亚哈船夫更应该是闻风丧胆、避免与之相遇才是。可是当一个人把"如果太阳侮辱我,我也要戳穿它"的宣言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来执行的话,那亚哈对白鲸的狂热的仇恨也就很容易地使他自己陷入了毁灭自己的境地。
作为渔夫,如果接连一个月或40天打不到一条鱼的话,他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再继续当一个背运的渔夫。也许很快地他就会在陆地上为自己找一个稳定的有保障的工作,这无可厚非。没有人生来就应该是渔夫。你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它只是一个职业,一个糊口的办法。你很容易说服一个背运的人绕过困境,另辟蹊径。但如果有人连续84天打不到鱼,而到了85天仍比任何人起得都早,坚持要到海里去碰碰运气的话,你所能做的除了表示有些不可理解却又不得不佩服得耸耸肩外,就剩下祝他好运了。于是圣地亚戈在第85天又一个人出海了。这一天就象背运开始的第一天一样,他对今天一定可以有一条大马林鱼上钩充满了信心,他完全清楚自己是个出色的渔夫,并且想念过去的84天只是上帝对他的考验,他是不会输的,更不会妥协。终于上帝显灵了,但带给圣地亚戈的却是更坏的噩运:先是那条比他的船更大的大马林鱼,接着是成群结队围拢过来的,希望对他的战利品也能分得一杯羹的鲨鱼群。如果这天不出生活费,如果在两天两夜中的某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把钓杆扔下海使自己摆脱大鱼的牵引,如果在鲨鱼群没正式到来前,他先把鱼解开,以使自己和小船免遭鲨的侵袭,那结果也许不会更好,但也不会更坏。因为无论有多么坚韧的毅力和惊人的勇气,圣地亚戈仍战胜不了他的背运。
可是,在精神上,圣地亚戈却是胜利者,虽然最终他在行动上归于失败。面对险恶的情势,面对现实而无以复加的重压,面对"复仇女神"无情的嘲弄,老人没有沮丧和灰心,也不怨天尤人,他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海上与他的背运搏斗。同时,他用那种属于他的独特的,在"重压下"所表现出的"优雅的风度"证明了,他当之无愧得"赢得了一种康拉德式的胜利--一种破灭后的胜利"(卡洛斯o巴克尔)。
老人的遭遇同那位在地狱中搬运石头的西绪福斯多么相似啊,不断地出海捕鱼,不断地空手而归,却仍能梦见猴子;不断地推石上山,不断地眼睁睁地看着快到山顶的头石滚落,却仍能迈出下山的第一步。也许这就是加缪认为世界是荒谬的同时,即又能从西绪福斯神话中得到的精神力量的支持。而这也恰好印合了老人的那句格言:"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男子汉可以被消灭,不能被打败。"同时印合了这句格言的还有亚哈。"我要走遍好望角,走遍合恩角,走遍挪威的大涡流,走遍地狱的火炕去追击到它(莫比-迪克)后,这才撒手。"我笑他们(大神),嘘你们……我决不会象小学生对那些欺弱凌善的恶徒那样说--去找些跟你身材差不多的人干吧!别来打我!不,你已经把我敲倒了,我又爬起来了,但是,你却跑了,藏了起来。出来呀,打那棉花包后面出来!……逃得了我?你是逃不了了的,除非你是自己消灭了!"对,亚哈正是这么说的。而他也绝不是只会在口头上逞能而见不到行动的浮夸的人。"这个白发苍苍、不畏鬼神的老人带着一群水手,满怀愤恨地要走遍天下,去追逐一条约伯的大鲸。"
命运是人的最大最难抗拒的敌人。人自身的胆怯,懦弱,犹豫,消极是人第二大敌人。古希腊的英雄们虽然英勇无比,却也往往无法摆脱这两大人类无形的敌人。只是他们包括西绪福斯在内的命运是由神所决定了的,虽然同样无法违抗,但至少知道其所从何来,知道其所以然。但对于亚哈和圣地亚戈来说,他们所面对的是似乎能放手与之一搏的白鲸与鲨鱼,但在这些有形的东西背后一只无形的大手--命运之手却是深不可测,无法捉摸的。命运幻形幻相,捉弄着人类。而与此同时,人类的第二大敌人也总是狐假虎威乘虚而入,使意志力薄弱的人不攻自败。人只有战胜了自我才有权向命运挑战,才能在过程中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白鲸》和《老人与海》中,表面上船夫追逐的是白鲸,老人所面对的是自然的挑战:大海、大马林鱼、鲨鱼;但在更深层次上,船夫所要打败的是一种邪恶的化身,一种厄运的神力,也是潜伏在他自身上的恶的一面,而老人则面临着对自己的挑战:年龄、体能、信念。
由此看来,两部作品中都是有明显的象征意味。归根结底,所有的意象最终都指向一种精神的凸现--西绪福斯精神。加缪在文章中第一次剖析了这种精神,亚哈与圣地亚戈身上体现了这样的精神。但西绪福斯精神并不仅存于加缪的文章中,亚哈与圣地亚戈也只是它的众多的集中体现者之一。在整部人类历史中,西绪福斯精神就象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为在黑暗中的人带来希望,带来勇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痛苦的人是不幸的,这样的不幸到了二十世纪更不达到了顶峰,成为一种世纪病。而正如医学上所说的,人体的免役力只有当病菌产生时,才能发挥效应。所以,这种抵抗"世纪病"的"免役力"也只有到了二十世纪才为人们所重视,人们才有意识得把自己所处的某种困境或与之相应所发生的行为与西绪福斯精神相联系,从而寻找到精神的支撑点,支撑起人类战胜自我与命运的信念与勇气。
总而言之,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只要人类有存在的一天,西绪福斯精神就会象永不熄灭的一点微弱的灯光,给黑暗中的人们以希望,使他们能鼓起勇气,为心灵能重新燃起生命的火花而继续奋斗。对于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来说,即使力薄如一颗小草,也会成为他们生存下去的契机,使他们能够冲破痛苦的罗网,因为那一点豆大的光使他们看到了希望。希望,正是潘多拉最后留在了盒子中的那件宝物。人类的历史,可以说就象骑士寻找着圣杯那样,是人类寻找着、渴望着"希望"的历史。而现在,终于有寥寥的几个勇士能着去试着打开盒子,为人类放出希望了。我想,这也许就是西绪福斯精神之于今天我们人类何去何从的意义吧。
附:
就在论文快要定稿之际,意外的购书偶得使我喜出望外。三联书店出版了一本由赵鑫珊老师撰写的《贝多芬之魂》。而书的序言标题竟正是《贝多芬--音响艺术五国的西西弗斯》,读来受益匪浅。在这里,我想把以下这段摘自《贝多芬之魂》题记中的文字作为我的结尾,并以之共勉:
"我们这些听众,这些普普通通的有时也会遭受某种压抑和孤独感袭击的人,经常同贝多芬这个‘世界的心声‘在一起,就会有所依托,深感也要活得象个人样,要不枉到这个世界上来去一遭,并努力驱散掉自己的懦弱、胆怯和孤独感,发誓决不被命运摧垮,在人生这场事先已经输掉了的比赛中获胜。"
宝钢二中语文组
范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