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不廉，小臣必污"

"大臣不廉，小臣必污"
2009年02月13日 08:57:13 　来源：党的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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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顺治帝钦定的《御制人臣儆心录》中有这样一段话："大臣不廉，无以率下，则小臣必污。小臣不廉，无以治民，则风俗必坏。层累而下，诛求勿已，害必加于百姓，而患仍中于邦家。欲冀太平之理，不可得矣。"意思是说，大臣如果贪赃枉法，不能给下属做出廉洁的表率，下级官员就会上
行下效；下级官员如果不廉洁，就不能有效地治理地方，造福百姓，社会风气必然遭到败坏。层层官吏都如此追逐私利，必然会祸害百姓和国家，天下也就难有太平之日了。

如果说这只是对"大臣不廉"与吏治腐败的必然关系进行概括性的描述，那么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的一个上谕，就联系到当时的政治现实，具体地反映了康熙帝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大臣为小臣之表率，京官乃外吏之观型。大法则小廉，源清则流洁，此从来不易之理。如大臣果能精白乃心，恪遵法纪，勤修职业，公而忘私，小臣自有所顾畏，不敢妄行。在外督抚各官，自应慎守公令，洁己爱民。乃大臣等每自谓清正无私，粉饰空言，至其所行，往往营私作弊，有玷官方，深负委任之意。科道系耳目之官,凡有弊端,自当据实参奏。且居处甚近，如此情弊，岂无见闻？乃瞻徇情面，缄默不言。即有条奏，多系繁文。言官职掌，殊为未尽。如从公纠举，孰敢恣行无忌？朕以为目今之弊，莫大于此。"（《康熙政要》，卷六）

大臣清正廉洁，那么小臣们也就会"有所顾畏，不敢妄行"；中枢的京官如果都能奉公守法，地方的督抚也自然能"慎守公令，洁己爱民"。这就是高官们的表率作用。但当时的实际情况却是，高官们口头上信誓旦旦，"自谓清正无私"，而行动上却"往往营私作弊，有玷官方"；身负纠察之责的言官，又大都"瞻徇情面"，对官员们的贪渎行为噤若寒蝉，不作一声，使得封建官僚体制内极为微弱的权力监督功能，也变得形同虚设。这就不能不造成严重的政治危机。康熙帝认为"目今之弊，莫大于此"，应该说是一语中的，并非小题大做、无病呻吟。

不难看出，顺治、康熙等清朝统治者甚为重视大臣对整个吏治好坏的影响。那么，为什么说"大臣不廉，小臣必污"呢？

这首先是因为大臣身居要职，位高权重，他们如何居官任事，必定会对政治生活与社会风气产生重大影响。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就是这个意思。在上者如果热衷于以权谋私，贪渎成性，下属们自然变本加厉，愈演愈烈。正如清朝官员觉罗乌尔通阿在《居官日省录》中所总结的：官爵愈大，统辖愈众。一人受赂，则千人骩法；千人弄法，则万人助虐。这种自上而下的扩散效应，后果是极为严重的，"我取一也，下取百焉；我取十也，下取千焉"。"我所取者一回，而旁人中饱，不计次数矣。"长此以往，甚至会造成"乱天下"的严重后果。

其次，大臣一旦身涉贪贿，就从此失去了政治上的指挥权和发言权，再也无法堂堂正正地做人，理直气壮地施政，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己不正焉能正人"的道理。所以前人说过这么一段话："故欲治人者，必先治己。己不能正，而责人之不正；己不能廉，而责人之不廉，未能效者也。"（徐世昌《将吏法言》）

一般来说，一个身居高位的巨贪，总会卵翼一批爪牙；而那些贪赃枉法之辈，也总要找一个执掌大权者作靠山，他们沆瀣一气，从而把政治风气搞得乌烟瘴气。清朝最大的贪官和珅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清乾隆四十二、四十三年以后，和珅依仗乾隆帝的宠信而聚敛自丰。这时，国泰、王亶望、陈辉祖、福崧、伍拉纳、浦霖等一大批官员纷纷投靠于其门下，他们恃和珅为奥援，与和珅狼狈为奸，赃款动辄数百万之多。和珅在朝的二十多年，康、雍、乾三朝之气，尽斩丧于他一人之手。这就充分说明了大臣廉洁与否，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吏治风气的好坏。

需要指出的是，所有的贪官污吏，没有一个不知道横征暴敛、肆意搜刮要冒极大的风险，付出沉重的代价的。但是，他们还是愿"如蛾投火"般以身试法，甘冒不韪，根本原因就是鄙婪的贪念、对财富的强烈占有欲的驱使，让他们见利忘义、利令智昏。而在心理上，他们又都心存侥幸，以为贪赃受贿，只要做得机密，便能掩人耳目，不为人知。有官箴书对此心理进行了分析，指出："人之爱身，必甚于受贿。而往往以贿易身，何也？大都以为行事密，人不知也。不知今日受贿，明日则喧传阖衙矣，再明日则喧传阖城矣，再明日则喧传道路矣。"而此类事终究难逃天下人的耳目。因为"在公堂行一私，枉一法，瞒不过吏胥；在私宅行一法，受一物，瞒不过僮仆"。（金席斋《居官必览》）有的人十分迷信亲信们对自己的忠诚，殊不知这种所谓的"忠诚"是完全靠不住的。正所谓"官有王法，人有公论，岂能幸免？"（陈宏谋《在官法戒录》）

历史上的许多事实说明，"大臣不廉，小臣必污"，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腐败关系。因此，顺治、康熙等封建统治者在整饬吏治时，都强调肃清高官腐败的关键性作用。他们的这种认识，对于后人的反腐斗争也不无镜鉴作用。

〔李文海/中国人民大学原校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