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的林丹(财经 2008-2-4)

胡言乱语的林丹

虽然言论自由，但背后所呈现的他所处的环境，可见一斑

       两个中国人，在韩国大闹起来。他们分别是林丹，中国羽毛球队运动员；李矛，去国离乡的前中国羽毛球队男单教练、现韩国羽毛球队单打总教练。
       这个比赛叫韩国羽毛球超级赛，属于国际羽联的系列赛，是个四星级的比赛，算不得什么很重要。当时的情况，如果根据绝大多数中国媒体的报道，可能很难得到比较准确的描述。如果根据官方直播和网友自拍的画面，我们断续可以确定地看到，李矛带的韩国球员李炫一一记扣杀，林丹认为出界，立即作出比较大的动作示意出界，并一直走向主裁判，并和他作手势理论。然后李矛在画面中表情比较激烈地说着什么，接着就是林丹李矛大冲突，林丹朝李矛摔球拍。画面中没看到摔拍状况，可以肯定的是，朝着李矛摔，没有击中李矛。
      这些不成问题，就算在界内，裁判误判，也很正常；甚至就算韩国人、裁判刻意要和林丹、中国羽毛球作对，也很正常；林丹理论、声讨这种状况也很正常；朝着李矛摔拍子，同样正常；你把他给砸伤了，那也就是处罚、禁赛、赔医药费的问题。比赛就是比赛，比赛中充满着荣耀与黑幕，智慧与诡诈，正大光明与胡搅蛮缠，这些都是竞赛题中之义，中国体育自己干的丑事也不少。说到林丹自己，生于1983年的他个性张扬，但作为竞赛选手，心里调节能力欠佳，朝李矛摔拍冲突，被判黄牌后急转直下输掉比赛，是他一贯的性格写照。对李矛来说，狮子吼般的挑衅，既可能是比赛的权谋，也可能有多年的积怨。据林丹披露，李矛当时朝他说：“什么都判给你好了！”林丹此后怒火中烧。李矛这句话，甚至都能让人感觉出一点儿被放逐的弱势群体的积怨。当然，林丹、李永波和中方其他教练还欲言又止地说李矛说了脏话，才激怒林丹。据《体坛周报》等报道称，李矛坚决否认，并称考虑带上录像回国对质。就这一点，如果林丹等人没有明确说出李矛说了什么脏话，根据中国体育很多时候的行径，我更愿意理解为混淆视听。也就是林丹他们可能把李矛上面说的话说成是脏话，公众则理解为除这一句话外，还骂过“他妈的”等很多公众乐意听到以促进自己冲天民族愤概的话。但总而言之，这些都正常，好听点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永远争第一，难听点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不是什么好鸟。
      我警惕的是，这个事件里充斥着的关于中国人、爱国、汉奸等政治民族性词语。我尤其关注作为上世纪80年代生人的林丹，事发之后的诸多言论。
      1月28日，林丹接受搜狐记者采访时说：他（李矛）的言行彻底激怒了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觉得他把自己卖给了韩国。即使不能说李矛的的确确骂了自己，但当时他的情绪明确表达了一个中心意思，就是要和中国队对抗。
       按：这样说，容易给公众传递这样的意思，摔拍发怒是因为李矛的言行，而李矛言行的核心是作为中国人，把自己出卖给韩国。这样一来，林丹简直是“民族英雄”在大义灭亲。
      1月28日，林丹在他的博客里说：在韩国教练都没有作出反应的情况下，李矛突然冲出来说：“什么都判给你好了！”这时，我最终无法再容忍。我认为，作为一个中国人，尽管已经到国外去执教，但是面对这样违反公平竞赛道德精神的行为，还要站出来反口攻击对方就是不对的，何况还是这样指责一个同胞。我只是想说，作为一个中国人，看到他这样的行为让我已经无法忍受，才造成了昨天的局面。
       按：林丹又在大义灭亲。而他作为“民族英雄”的基础，据他披露，是因为李矛说了一句：什么都判给你好了！再加上李矛一些比较激烈的表情和动作。
       1月31日，针对国内有媒体说他受到队里口头处罚，林丹在他的博客里埋怨媒体：为什么一些中国的媒体就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呢？我到韩国去比赛，是为了拿金牌去的，而不是为了打架去的。比赛中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甚至对方利用不公正的手段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金牌，但是我回国后还要受到这些媒体不公平的待遇。在韩国比赛，韩国人就算耍赖都耍得那么团结，那么理直气壮，我们中华民族在自己受到侮辱的时候，为什么都做不到团结呢？面对大韩民族那种团结的精神，我们似乎更需要有凝聚力。
      另有一条信息，不妨同列，国内颇有影响、偏重人文、自由的网络天涯社区首页显著位置，很长时间是这样一个标题：李矛就是个心理变态的汉奸。事实上，文章作者原标题是：羽毛球教练李矛是汉奸吗？内容则是偏向于李矛是汉奸，理由是：变态的李矛在金钱的诱惑下，出卖中国羽毛球队积累了几十年的技术战术秘密，大肆在马来西亚、韩国捞钱，并且带着仇恨的心态干扰了中国羽毛球协会和韩国、马来西亚羽毛球协会的关系。
      通常来说，言论自由。但天涯社区登这样的文章，且编辑变本加厉地窜改标题，李矛是可以起诉的。这个不论。我的观点是：李矛不是汉奸。如李矛是汉奸，我们需要恨之入骨、生啖其肉的观点成立，则中国将是一个大肆收购各国奸贼、无耻之尤的国家。因为仅从体育来说，我们的几任国家足球队教练都是外国人，我们的国家篮球队教练曾经是美国人，我们的曲棍球教练是韩国人，中国女排还是日本人最开始带出来的。罗列这些例子非常荒唐，因为比比皆是，甚至中国人最引以为豪的民族体育大事之一——足球世界杯出线，是塞尔维亚人带领我们实现的。这些各国奸贼，同样都是将自己国家体育多年的秘密，倾囊相授。这种论点只要不是智障者都应该明白。所以，我甚至怀疑这篇文章，是不是羽毛球系统内部人士所写。因为除了类似中国足协的很多官方机构，正常的民众，不太可能会这么弱智。
      这些可能不容易迷惑人。而像林丹这样上世纪80年代生人、又是体育明星的公众人物，几篇民族英雄大义般的道理，因为他的偶像作用（虽然他经常关键时候不争气），传播范围很广，影响也较大。
      个人觉得，林丹的理想还没有那么高，已经到了时时刻刻要逮几个中国败类的境界上来。他这样慷慨陈词，最主要的可能还是出了事、输了球紧张，得找理由，得找台阶，甚至可能是队里默许或授意，越说越激动，真把自己当民族英雄了。李矛是前中国羽毛球队球员和教练，最后因为和李永波的矛盾，辞职去国外谋生。他就算是“和中国队对抗”，那又怎么啦？难不成要做无间道，故意输给中国队不成？慢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算做无间道，输给你，你能给他什么？排挤人家毫不手软，人家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马上愤怒其竟敢对抗。林丹只有20多岁，就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沙文主义”，深层的是另一种不是自己做奴才就是要别人做奴才的意识，可见培养他的圈子、环境，思维上有多恶劣。
      林丹认为李矛作为一个中国人，把自己卖给了韩国，因此他无法容忍。李矛激动愤怒，可能出于宿怨，但对付一贯心理素质不佳的林丹，毫无疑问带有非常强烈的策略意识，这就叫把自己卖给了韩国？我倒觉得李矛如果不采取办法帮助韩国球员战胜中国球员，那才叫最可耻的中国人，吃里扒外；更主要的是，那将是没有职业道德的一个人。他还没“卖给”韩国呢，李矛不是打死不肯加入韩国籍吗？就算“卖给韩国”又怎样？这是公民的个人选择自由。相比于窝在家中，上演着虐待和受虐的人（诸如王德显与艾冬梅他们，诸如乒乓球运动员谈个恋爱都要受罚），我觉得做这样的选择的公民是个好公民，现在的美国田径队领队李犁身上呈现的清新与现代，让我感觉到中国人大有希望。
      至于林丹说中国人不团结，这倒和当年刘晓庆说的，“四川和中国就出这么一个人，你们就忍心这样对待”，有点异曲同工。事实应该是，你拿你的金牌，我报我的新闻，都围绕着你转，那才是最大的不团结，因为和你林丹倒是团结，但对需要看到真相的公众，就不那么负责，不那么团结了。何况你还没拿几块金牌，净干丢金牌的事情呢；而且你也没到那份上，就算是侮辱你，就叫侮辱中华民族？你没到那份上。
      林丹这样说，还是很有民意基础的。前段日子，前中国乒乓球队运动员唐娜因为在《朝鲜日报》上说：“韩国是我的祖国”，引起轩然大波。据《中国青年报》记者向文章作者核实，原文意思是：“我是韩国人”。到中国后被媒体窜改成“韩国是我的祖国”。媒体这样改，也是有民意基础的，知道容易激动很多民众，引起关注。但唐娜说“我是韩国人”一点没错，她是韩国籍；就算她说“韩国是我的祖国”，也是她的自由。何况，她这样说是错误的，她的祖国不可能是韩国，只能是中国。因为这几桩事，对海外兵团的关注大热。个人以为，如果骂这些人叛国，非常可笑，最多是叛队；说海外兵团有好处，促进中国运动员提高，那是可笑的天朝思维，都什么年代了，谁尿你这一壶啊？长安居，大不易，谁有心思促进你啊？只有关在屋子里思维的人群才会这么想。最重要的，出走不出走，都是公民自由的谋生手段，相对来说，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出走，我都非常敬佩他们，祝福他们。他们的不幸，是失去最好的平台，他们的幸运，是得到天纵的自由。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年轻人在冲动之后的狡辩和胡言乱语。虽然言论自由，但背后所呈现的他所处的环境，是个怎样的思维，也可见一斑。如果举国体制总是培养这些人，总是在这样培养人，我倒愿意说，这样的举国体制，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