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娟:灵宝爆炸案主犯逍遥法外14年(民主与法制 2009-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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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爆炸案主犯逍遥法外14年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5月31日10:50   民主与法制

  为了争夺矿产资源,秦保存与其他5个金矿股东策划了一起爆炸案,致21人死亡、19人伤残。检察机关认为秦保存是爆炸案的主犯,但这个主犯却逍遥法外14年。秦保存曾经被警方抓获,交了保证金后被取保候审。

  针对这起爆炸案,三门峡市检察院对公职人员的渎职行为进行调查,但“调查难度大”,“有的证据材料找不到了” 。该案背后水深几许,尚待厘清。

  □本报记者李梦娟发自河南三门峡

  “看,他还笑呢!”守在三门峡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前的一位妇女说。秦保存微笑着下了警车,此时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被铐着。法警押着他走进审判厅,脚镣扫着台阶叮叮当当作响。伴随着14年前爆炸产生的巨响,40个死伤矿工的家庭支离破碎。而涉嫌爆炸的秦保存却逍遥法外十余年,照旧开矿挣钱。

  5月20日下午4点,三门峡中院公开审理了14年前的爆炸案,庭审持续到晚上8点45分,法官未当庭宣判。法庭上,秦保存似乎并不紧张,他一会儿趴在被告席护栏上,一会儿回头瞟一眼旁听席。秦保存的目光忽然定在了杨宝坤身上,直至杨宝坤一瘸一拐地走出法庭。杨宝坤是14年前爆炸案的受害者,如今秦、杨两人对簿公堂。

  抢矿之争

  杨宝坤对14年前爆炸的那一瞬间几乎没有记忆。他只记得,1995年2月12日晚上,作为工头的他去山上给工人拉了一车粮食,然后进入山洞。距离工人的工作面还有上百米的时候,爆炸发生了,他只觉得被气浪“推出来了”,接着便没了知觉。等他醒来时已经在医院躺好几天了。

  如今,50岁的杨宝坤看似强壮,实际上他的左臂连饭碗都端不住,因为左臂神经已失去功能。“锁骨骨折,两根肋骨骨折,大腿骨折,脚都掉了。肝脏炸伤,脾脏摘除。”杨宝坤一一列举他受的伤。杨宝坤的伤是19名伤者中最严重的,即便如此,他还觉得自己是万幸的,有21个兄弟在爆炸中因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王石良当年是矿上的一个带班,他记得爆炸的一刹那,“就像地震,轰的一声”,之后他就晕了过去。所幸的是,他很快苏醒过来,但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站起来,于是从洞里爬了出来。自此以后,王石良“晚上睡觉经常惊醒,从床上蹦起来” ,“因为太可怕了”。

  这次爆炸并不是安全生产事故,死伤的民工也不是秦保存的工人。“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爆炸。”杨宝坤说。但秦保存之前却知道爆炸的事情,检察机关认为秦保存是这起爆炸的指挥者和领导者。

  在灵宝市文峪金矿矿区,多家矿老板的坑道在地下纵横交错。1995年2月初,秦保存与张小明等六人承包的文屿一坑与另一矿老板张聪亮的坑口打通,两坑口发生纠纷。一坑的6个股东开会讨论决定,和张聪亮协商解决。

  张小明曾向公安机关供述:“通道打通后,我们和张聪亮谈判,要么我们拿1200万买断,要么聪亮给我们120 0万把我们的坑口买了,但谈判没成功。”

  2月12日上午,一坑的股东们按照约定到打通的洞口处与张聪亮划分界限,但张聪亮却没有到场。很快股东们得知,张聪亮已经把坑口卖给了其他人。当天晚上就发生了爆炸。

  在法庭上,公诉机关列出证据,股东曹正有、张小明、盛平会等人向公安机关供述,爆炸案前,股东们商量用炸药炸通道。最先提出炸通道的是曹正有,其他股东也都同意此提议,并商量了如何放置炸药。秦保存说“得一吨炸药”,随后,秦保存就让张小明和自己的二儿子秦建权去买炸药。

  2月12日晚上9点,与张聪亮也有坑口纠纷的另一个矿主用对讲机呼叫一坑的曹正有,称其已经将对方洞里的人全部撵走,通知曹正有可以实施爆炸。于是,在几位股东的指挥下,有工人守住坑口防止对方人员进洞,有工人将大约一吨炸药运至洞里,有人摆放点燃炸药。晚上11时许,一声巨响,这个有组织的爆炸终于完成。

  第二天早晨,秦保存和其他股东得知矿上死了人,几人一起逃到陕西渭南躲避风头。后来他们得知警方发现了自己的踪迹,秦保存说:“6个人不能在一起,得分开走。”“大家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分了。”张小明说,“天亮后我们各走各的。 ”

  然而这一走就是6年,直至2001年8月,参与这起爆炸案的13名嫌疑犯才被灵宝市检察机关批捕。其间,参与爆炸者相继返回灵宝,并在当地公安局交了保证金,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身犯数罪

  杨宝坤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按理说秦保存搞爆炸“应该通知我们”,“他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任的,只顾自己利益,不顾他人死活。”

  杨宝坤是另一个坑口的工头,他所在的坑口和张聪亮的坑口其实早已打通,但后来两者之间的打通处又用70厘米的水泥堵住。而这次爆炸将这堵墙炸开,致使21人死亡、19人伤残。

  爆炸案受害人的代理律师表示,秦保存矿上的工头和杨宝坤是同乡,对彼此坑口的位置非常了解。在明知彼此的位置和施工情况下,秦保存依然实施爆炸,根本不考虑民工死活。

  秦保存的辩护律师认为,秦保存涉嫌爆炸罪名不成立,公诉机关指控证据不足、事实不清。该律师还提出,2004 年公诉机关就对秦保存作出了不起诉决定,并制发了不起诉意见书,这是“已经生效的法律文书”,“在生效的法律文书没有撤销前,公诉机关认定的爆炸罪名显然与之前生效的法律文书相抵触,不应得到法院的认定。”

  三门峡市检察院宣传处处长、检察委员会委员赵轶榜告诉记者:“由于过去证据非常少,没有足够证据定罪,因此存疑不起诉。给他放了也觉得有重大嫌疑。”

  在一次会议中,赵轶榜提出,要撤销对秦保存不起诉的决定。“我坚持我的说法,有的人不以为然。”赵轶榜说,他不知道他的意见没被采纳。直到庭审结束,他才知道,这份不起诉决定书成了辩护人的证据。

  在法庭上,公诉人表示,由于有了新的证据,因此对秦保存提起公诉。为了这一刻,杨宝坤和其他受害人付出了太多。仅1995年到2001年,受害者家属曾167次去灵宝市公安局反映问题。但公安局多以“时间太长、领导调换、事实不清、凶手外逃”为由回应受害者家属。

  2001年3月,河南省公安厅将此案纳入全省大要案之列,并由公安部挂牌督办。但秦保存依然没有受到法律的严惩。2008年7月,河南三门峡市政法委为此专门成立了调查组,协调各相关单位对其抓捕。2008年9月9日,畏罪潜逃至西安的秦保存被公安机关抓获。

  但警方并不是以涉嫌爆炸将秦保存刑拘,而是以涉嫌窝藏、包庇将其拘留。

  事实上,早在1994年,秦保存的大儿子秦建成在自家开的KTV中,与一姜姓男子发生口角。秦朝姜开了两枪致人死亡。事后,秦保存出面花钱调停,与姜父两次签订赔偿协议。秦保存共支付给姜父现金6万元,要求姜父不再追究其责任。

  在5月20日庭审时,秦保存犯有窝藏罪也是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

  秦保存的“触角”

  在灵宝市,秦保存是个有名气的人。他是当地的巨富,当地百姓说他很狂,没有他拿钱摆不平的事。

  据了解,2003年,秦保存二儿子秦建权将一罗姓男子打成颅内出血,生命垂危。然后秦家软硬兼施,在秦保存的活动下花了3万块钱竟然没人敢追究此案。取保候审的秦建权曾扬言,他父亲秦保存很快也会无罪释放。

  秦保存今年63岁,早年只是一个普通的竹匠。上世纪80年代末,靠挖矿挣得“第一桶金”而发家。当地人反映,他本人文化程度不高,但能量大,社会活动能力极强。

  1995年爆炸案发生后,嫌疑人们曾经纷纷逃跑。“这一跑,转化成抓捕的持久战。”曾经抓了一批人,后来又办了取保候审手续,赵轶榜说,灵宝公安局“在中间起的作用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后来秦保存及其儿子的一系列案件由指定管辖的三门峡市警方调查,成立的专案组就有“好几个”。专案组之间互不打听案情,警方秘密进行调查。

  考虑到秦保存在三门峡的“触角”极长,2008年9月,秦保存被抓获之后并没有羁押在三门峡,而是羁押在洛阳一个偏远的县。一般情况下,嫌疑人羁押期间不得会见家属,警方此次行动如此小心谨慎,但秦保存还是很快与其家属见了面。洛阳方面曾表示要查此事,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三门峡警方接手秦保存案子后,立即追捕秦保存的大儿子秦建成。2007年底,持枪杀人的秦建成在北京被抓。在此之前,警方在河南省外就实施了20余次抓捕,每次抓捕都可谓是秘密行动。而等警察赶到现场时,秦建成却早已获知情报,溜之大吉。不过,秦建成最后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

  一位对秦保存颇为熟悉的人士告诉记者,秦有3个儿子,大儿子秦建成喜欢打打杀杀;次子秦建权脑子灵活,秦让其留在矿上打理家业;老三秦建华很会为人处事,他在外面为秦家打点关系,疏通人脉。因此,当地少有人能惹得起秦家。

  爆炸案并没有给秦保存的财路带来丝毫影响。据了解,他看中谁的矿山资源比较好,就暗中设法购买其中的股份,成为坑口老板之一,进而找麻烦赶走其他坑口老板,达到侵占矿山的目的。

  案卷丢失?

  秦保存及其儿子一系列的案件在当地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一位爆炸案的受害者告诉记者,秦保存做的事就像是虎口拔牙,却每次都能成功地将“虎牙”拔掉,法律的尊严一次次受到挑战。

  三门峡政法委成立了调查组,调查与秦保存相关的案件。三门峡市检察院副检察长赵选民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检察机关按照自己的职责,深挖事件背后的失职渎职行为。关于调查的结果,赵选民长叹一口气说:“十几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调查的难度很大,“办案人员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

  在三门峡司法系统,有传闻说,秦保存案件的卷宗被公安机关弄丢了。赵选民说:“有的证据材料找不到了。”然而,究竟这些材料是找不到了,还是公安机关卷宗弄丢了,赵说:“我们不好说。”他补充说,调查失职渎职案件的材料找不到了。就秦保存的案件材料有无丢失,赵选民告诉记者:“说不清楚,我不主管公诉。”

  据了解,秦建成枪杀案件卷宗丢失,此后三门峡市警方又去灵宝找到了一些材料。而灵宝警方对三门峡市警方的调查并不配合,当年的办案人员“死的死,调离的调离,退休的退休”。

  赵轶榜告诉记者,秦保存爆炸案的材料并没有丢失,都已经存到卷宗中,“基本上是永久保存。”三门峡市中院的一位法官也否认了卷宗丢失。

  尽管秦保存案件的调查受到各方压力,但对于审判结果,三门峡一位官员告诉记者,他并不抱很大希望,他表示,即便秦保存判了无期徒刑,“依据他的活动能力,最多呆10年就出来了。”

  据了解,在审理秦保存案件之前,参与爆炸案的几名主犯已被判无期徒刑。但其他指挥实施爆炸的要犯栗平康、黄月亮、张石民等人均漏网。

  记者发稿前获悉,5月20日,秦保存爆炸案公开审理的第二天,即21日上午,秦保存的三儿子秦建华到公安机关投案。

  对于爆炸案的受害者而言,他们最关注的就是秦保存的判决结果。杨宝坤说,从爆炸案发至今,秦保存和其他几个股东“没有给我们一分钱”。仅杨宝坤自己的治疗费就高达30万元。杨宝坤等受害人要求爆炸案参与者赔偿40个死伤者各种损失1220万元。

  杨宝坤的儿子已经22岁,这个年龄在当地农村早已成家,杨宝坤表示:“我还没考虑这事。”等拿到了赔偿款,他再体体面面地给儿子办婚事。

http://news.sina.com.cn/c/2009-05-31/10501791973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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