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萬里給錢正英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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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萬里給錢正英的信
作者 :黃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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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8-26
11:25 PM
【據《財經》2003年9月5日載,“8月19日,新一屆國務院舉辦第一次學習講座,中國工程院院士錢正英主講《西北地區水資源配置和可持續發展》。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學習講座時指出,國務院組織學習政治、經濟、科技、文化、法律和現代管理等知識,是一項重要制度,要長期堅持下去。”
這里公布于眾的,是已故清華大學教授黃萬里1988年6月25日致錢正英的信。在信中,作者特別提到與當前政府這一由總理主持的“學習講座”有密切關系的問題︰政府決策人與專家,以及“積有研究並能錚錚發言”的專家與“工客”(專業出身,卻無真本領的冒充專家)的判定。黃教授遺文有機會發表于今日——原本外行的行政領導,硬要充內行去領導技術;而退出領導身份後,又搖身一變,居然成傳授知識的專家——看來不無教益。下邊是原信,信的眉額處有“黃先生給錢正英部長寫的信”字樣,想來出于負責轉遞此信的辦事人員之筆。至于錢正英部長有沒有收到此信,收到之後又如何處置了,就不是保藏這封信的黃家人和黃先生生平研究者所能知道的了。】
正英同志︰
鄭州開會期間,多承招拂,無任感荷!又承告知,辛白先生為我同族。返京後經查家譜,載有“元一公生五子,長留句容,次徙湖廣,三遷淮安,四由姑甦徙吳江路至崇明西沙黃家村,五隨兄而東居嘉定清溪鎮。傳十一世至細一公。”
按元一公為宋徽宗侍衛,北宋亡後南渡,名黃彥,是春申君黃歇的四十一世孫。
元一公傳十九世為雪谷公,定居川沙高家橋(高家行)。傳二十七世為我一代,多以鐘字排行。
今家譜稱“雪谷公家譜”,雪谷以下有氏族詳載。未知 辛白先生是否出于嘉定一支?有便當趨候。若屬同族,則當以宗嫂相稱矣。
會中親見嫂氏精明強干,分析總結迅速;勤勞工作,親自奔走處理;真是難得的干才,國內少有的女強人。今余熱尚熾,而退為閑職,于國家誠屬可惜。退後還為長江黃河制定規劃,足見愛國心切,長戈難歇。
可是私下詢問同事,多有不滿之辭︰或不滿于嫂氏撤消北京設計機構,或不滿于獨斷孤行,甚至在技術上也一切先自決定,命令下屬遵行。若然,則水利方面許多技術性錯誤,皆由嫂氏一人負責,豈不冤枉?按負行政總責者,責在執行國家既定政策,技術性決定只能由專業者作出,並負總責,因為他是內行。可以說,在行政上,外行必須領導內行;在技術上,內行該由自己負責。外行的行政領導,硬要充內行去領導技術,就不免自找苦吃。
技術內行該由外行來作行政領導,那麼領導除了掌握政策外,該認識哪些內行的事務性知識呢?下面三項似乎是不可缺的。這些知識,只要有人講清楚,一個具有進大學前的知識程度的政治家應該都能接受。所以一個政治家並不需要多少專業知識,今天可以當外交部長,明天可以當一任經濟部門的部長。國外就是這樣。
1) 要知道這一部門中業務的分類及各自的作用,[知]其知識分類和基礎學術。要能領會技術領導的非專業性的技術報告。要能識別專家和工客(專業出身,卻無真本領的冒充專家)。按我國工界有工客、農有農客、商有商客、學有學客,他們都有一套裝扮自己形象的本領,用來欺騙無知的政治家。一個真正的專家,例如水利專家,他們都是經歷過實地測量、施工(坐辦公室掛名的不算)設計和規劃,又有廣博而深邃的知識。可能只專于一門,但卻是老老實實自知其知識的局限性。領導要從內心出發,真正地尊重他們。
2) 要懂得工程或企業的步驟︰規劃**設計**施工**運行。規劃包括某項工程的可行性鑒定。只用簡略的勘測資料就能定出工程的大概規模、造價、效益和經濟價值,需要最高的知識。因為設計代價可達工程造價的3%至3 ,若可行性不成立,就白費了設計。所以先作可行性考查,定其取舍,可行才進行設計。
3) 工程經濟核算的一些簡單原理,領導必先懂得,才可能理解可行性報告的內容。1980年以前水利部一些高級工程師聲稱,部內從未做過經濟核算。他們不懂得工程本是一個經濟問題,未經考核經濟的工程,縱使站住沒有坍下來,若其經濟價值不成立,等于買賣做成了,但是虧本的。
下面是解放後水利方面一些顯著的失誤,未必是部長個人的錯誤,但部長應負總的責任︰
一)舍棄了淺層地下水卻去鼓勵開發深層有壓地下水。在淪陷期間,華北普遍沒有手壓汲水機,每機可汲深度最多8米的淺層水,灌5畝地。解放後沒有去整頓這些汲水機,卻去放款鼓勵打深井。深層有壓水的露頭遠在山西,其承水面積有限,相對汲水地面只有很小一部分,因此供水有限。深井多了,水位下降了,水易枯竭。政府不催地方還款,原是好意,而因此人民大量開深井,只要負擔些電費,于是全面告竭。直到五、六年前,水利部才覺察到而停止貸款。再加上河北省前領導壓制人民,禁用淺層水,于是地下水的利用成了既枯竭又浪費的局面。地下水勘察又歸地質部領導,但又不管工程。水利部和地礦部不相協作,影響地下水的開發利用。河北省在石家莊開發回灌地下水,在南宮研究地下水回灌並利用卓有成效,水利部竟拒不援助。須知地面水庫與地下水庫聯合運營,水資源才得盡量合理運用。
二)沒有從三門峽壩規劃的錯誤吸取教訓。1955年我在黃河規劃討論會上不同意甦聯提出的規劃;1957年我反對甦聯提出的三門峽壩修建初步計劃,說明不僅將來庫區淹沒,淤積還將上延,今日的開封險境將搬到渭河上。經過七天的辯論,汪胡楨等同意了先不封閉六個施工排洪閘,但是最後仍照甦聯原設計修成。這也許是政治問題,但人們應該從此吸取教訓,分析清楚三門峽壩的錯誤所在,以免再犯。從1964年起,不斷有論文發表,先說淤積末端到交口(涇河入渭之口)不會再上延,再說不會超過臨潼;又歷次提出改修三門峽壩的方案。現在證實了我在1973年提出的相反意見,淤積將毀壞渭河南岸農田︰由于地下水隨河槽淤積而抬高,農田鹽鹼上升,農產將逐年減少。當我沿渭河觀察,看到18歲的少年赤著膊修生產堤,天真壯健可愛;再傾听華縣寧東梅公社主任的報告,不覺心酸。回來成詩一首︰《傾听華縣畢家公社寧冬梅主任報告三門峽修壩後災情》
听罷畢家遭苦害,不禁簌簌淚交頤。
暴洪施虐知攔阻,惡堿侵農待溉灕。
凡此事先皆可見,一般律定莫相違。
平生積學曾何用,愧對蒼生老更悲。
三門峽壩的錯誤規劃有兩點︰(1)庫區地質屬地塹區,潼關以上尚在淤積過程中,淹沒損失不限于僅僅庫區,這以上將繼續淤積,鹽堿上升,影響將達咸陽。(2)把減少庫區淤積寄托希望在水土保持上,也明知其無效,又以一半攔沙任務放在支流攔沙庫上,這是不現實的,至今人們不敢以實踐來考查。
人們誤以為只要打開泄流洞增加大壩泄洪能力就可將積沙排出。按未修壩前三門峽以上原是淤積著,再打多少洞,也趕不上沒有壩時排沙暢快,淤積總比以前要多。淤積上延是不可免的。所以歷次改修壩的方法都是錯誤的。
“淤積不上延是可能做得到的。三門峽壩可以改建好使恢復原來期望的發電功率。”人們上了當,不研究錯誤所在,又不肯了好好學習,硬說壩修好了,淤積不會再上延了。這是欺騙群眾,欺騙領導,所以我在大會上說,請大家深刻反省。
三門峽壩這一亂攤子沒有收拾好,又去設計小浪底壩,這意味著不管這亂攤子了,讓淤積發展罷。這怎樣回答周故總理的叮囑︰確保下游,確保西安呢?
三)1963年河北省天津市大水,政府事前提出要確保天津和津浦路通車,這原是做得到的。由于行洪的方法錯誤,釀成水災。若行洪得當,則津浦路以東的損失和人民淹死是可以避免的。我曾提供政府這次行洪的錯誤所在。在中山公園展覽的四役攔洪搶救的模型,大肆宣傳,竟無人向政府指出其紕繆。這說明我國防洪知識普遍地低落,也顯示了政府的無能。我作為水利工程的教師,也有責任。我若緘口不說,就是不愛國。有人提出了,政府就該考慮,分析清楚,使大家心中有數。也應懲治指揮的技術負責者。
四)1966年四川汶川漁子溪要開發一個長輸水道水力發電站,這在解放後還是創舉。在全國各地可修建的地方很多,由我校水利系張永良書記和張光斗教授率領半系教師前往當地設計。我听了報告後,就提出這設計有三方面錯誤。其中一點是把調節日內用電用水不勻的小水庫設在河中輸水道之首,這樣峰載時的需流45秒立米必須由輸水道通過。照常例若在輸水道之末端山頭上設一前池作日內調節,則輸水道只須通過6.5秒立米,也不需要昂貴的調壓塔了。過水流率減小7倍,輸水道可改明渠,工程大大減小,全部土木工程費用可以減少四倍之鉅,我系內無人信我的話,反而批判了兩次。後來造完了,我又提出了具體意見,也送到水電部設計施工的單位和水電研究院,沒有下文。第二級開發仍照同樣設計,又浪費了四倍的工程費。我到成都兩次演講,說明長輸水道必須設前池于山頭,來調節日內流率,這是一個普遍性的原則,因為西南山頭到處有這樣的地形條件,可以發電。我把漁子溪設計作為一個反面教育,不然國家將重復這種錯誤,損失將多大!
五)1970年長江葛洲壩的修建是否失誤,應好好總結。這將有助于決定三峽大壩的可行性。修建這兩壩等于否定工程必先通過經濟核算,必先考核對于上下游水文地貌的影響。這方面我已發表過兩、三篇文,不贅。許多人說,假使不修葛洲壩,可以改為修多少中小型的電站,而投資早就回收。這原是上級的決定,但現在還有爭議,說明政府屢次申令要注重經濟效益,負責人又不對上爭論,政令自相矛盾。這次可公開討論三峽大壩的可行性是可取的民主方式,但被邀者多正面人氏,像我這樣的反派人氏就要排除。或許鑒于1957年黃河三門峽之七天爭辯,有黃萬里一人出席,會就太熱鬧了吧。
六)1975年河南兩個土壩潰決,死亡人數打破人為水災的世界歷史記錄。黃河開封淹城、漢水決堤也只數萬人。若按今興安嶺失火例,則部長和各級領導難免問罪。這且勿論,事後便怪洪水設計太小、現行統計法有誤,竟擅自下令一律改用“最大可能降水量P.M.P”法。按此法是設想極限情形下的最大暴雨,沒有概率的概念,轉算成洪流,中間誤差很多很大,是不可靠的。現在計算所得結果都大致把統計所得的成果加上20%左右,實際上這是統計中一個樣本誤差問題,有的統計系列短,校正樣長,誤差就該加20~30%或更多;系列長的加5%左右。今一律加大20%左右,又硬說是考慮了概率問題,一方面有的加得太多了,造成浪費;另方面有的加得還不夠,仍欠安全。像這樣的問題,不是那些總工程師們所能懂的,就該請專家商討。貿然以行政命令推行,就是領導不信任科學。洪水設計規範也未規定必須外加這種校正標準,也未規定必須用最小二乘□線法定出各參數,制訂規範的該負一部[份]責任。
七)關于1978年的東線南水北調會議和1979年的治黃規劃會議。為了華北缺水,提出東線南水北調,似是順理必然之策。河以北,西有太行,北有灤河,南有黃河,三面環水,高高在上,地下還有深淺層的潛水,可謂得天獨厚。惟有東面臨海,余瀝可排堿出去。地形隆突成三角洲。與太行東沖積平原交界線就是黑龍港窿道,這一帶旱澇鹽堿沙為災,十分貧瘠。假使引黃河渾水大量淤灌,汛期余水蓄地下,就可徹底改良土壤,輔以深層排水,當地可很快繁榮起來。南水北調過黃河,水頭抽高須達70米,而水量即以100秒立米計,終年不停,也只有每年31.5億立米。水流過甦北,沿途必被截用,那里有千萬畝海灘黑地,人民見水如命,無法勸止攔阻。所以說,北調江水是不可能的,不必要的,不經濟的。而部里卻念念不忘,終不罷止。
水土保持不可能減少下游泥沙,經歷了30年無效,就改說50年,把責任移交子孫。用整治河道方法,想把泥沙全帶出海去,可以證明是不可能的,卻仍要求耗費每年250億立米水輸沙出去。世界任何三角洲上都是分流水沙淤積灌成肥沃田地的,惟有我們頑強地封住兩堤,不讓水沙沿著現成的廿二條流派分出去。這真是無法理解。歷史上黃河下游看不到一塊石頭,連堵口都用捆廂打土,要築分流閘門,自是可怕。現在鋼筋混凝土加鋼鈑樁,何懼分流釀成泛濫?現在河底已淤高起4~10米,正是分流刷槽的好時機。但是分流必須打去底檻,才能把積沙拉出來,分淤各流派的灘地。現在山東人民自籌款放淤,是好事;但是只放泥不拉底沙,將使大河淤得更甚,是不對的。總之,政府一貫執行的“攔、排、放”治河策,是完全錯誤的。
黃河兩堤以內怕水漲,怕沙淤。堤外兩大片地即黃淮海平原要水灌,要淤泥,以改良土壤,繁榮農作。所以分流是一舉兩得。分流後刷深河槽,保證可平息洪水,把它分散成幾十股水流,分別淤灌黃淮海平原。同時溝通南北運河,四條高堤正是人們不自覺地造成的高速公路路基。總的經濟效益每年在30億元以上。
高村下開閘放水幾十里入萬福河,淤灌平湖西鹽鹼沼澤,余水入運河,足以替代東線南水北調。不此之圖,卻去引水濟三百公里以外的青島,這比青島蒸發海水制成清水還貴。這是什麼科學?什麼經濟效益?工程和企業若都這樣,國家怎能不窮?物價怎能不漲?
八)在華北普遍缺水情形下,專家們高呼我國天賦水資源太少,年內分布又不均勻,這樣冤天尤人,來卸掉自己的責任。按我國水資源在全世界是數一數二地豐富,其分布又恰恰和農時吻合,是好極了。北京年雨量660毫米,略高于西歐各地,如倫敦、巴黎等,只有東京、紐約雨多雪多,由于其特殊的環海、臨海和海流方向的條件。我國內陸距海千余公里,還能受到台風的影響,重慶年雨量達1000多毫米,在全球是少有的。全國雨量3/4落在夏季,正是氣溫高、植物生長茂盛最最需要水的季節。全國唯有五、六月份的春雨少得貴如油,其時北方小麥返青,水稻需水大量泡田,這是最緊張的時候。但這總比西歐海洋氣候冬春降水大、夏秋反而干燥要好得多了。北京660毫米若12個月平均分布,不論冬夏一律55毫米,春雨足夠了,但最需水的夏天作物要枯死。
唯其是如此豐富的水資源及其合乎農時的分布,我祖先才根據這天然條件制訂出作物的農時。華北41°的緯度能種兩季,越冬小麥分兩年生長,實為世間奇跡。春夏間缺水,其量有限,真旱時可汲地下水;若夏秋缺水,問題就嚴重了。廣西南部可種三季水稻,年雨量平均2000毫米,一遇台風來雨少了,便稱干旱。這不是真缺水,而是人對自然的要求太高了。
唯其有如此天賦豐富水資源,配以勤勞的人民,我國才能支持幾十億人口。但是向天奢望過高,終將受自然界生態平衡的懲罰!現在幸尚未達這程度,還有潛力可挖︰華北黃淮海平原在分流黃水後,還有二、三百億方水沙可享。地下淺層潛流也有幾十億方可汲,連同從減少地面蒸發的措施,也可增加灌溉水量。只是山西汾河也有權要水,河北京津缺水之量與日俱增,惟一出路是引黃淤灌。僵化的頭腦終將被迫承認應該分流,但仍將倔強地堅持其束堤集流、輸沙出海和水土保持等勞而無功的治黃之策,而不肯認錯。
九)今1988年用水法的制訂是應時之需。但是內容沒有定出如何解決上下游間和相鄰流域用水之爭。一概推給領導機關仲裁,就是把法治推向人治。天津引灤取水,原可利用唐山晉各莊至天津的運河,再接上一短段沿山麓引灤到晉各莊新開運河,就可送水到津。其工費不要如今開山打洞的十分之一,工時只要幾個月。不這樣做,就是為了沿途唐山地區各縣難免要截水。在新的所謂水法里,無法可循。我近寫了對水法的意見,不免興起才難之嘆!這里不需要多少學問,制法者沒有深思,用水者甘願浪費。我國焉得不窮!
當然,三十年來,您勞苦功高,成績將長示後人。前列諸端,只是缺憾的一面,叼在族親,敢不竭誠相告。且其中有的還能及時改正,則其功將永垂後世。如治黃問題,不妨發動群眾,各抒己見,公開爭論,以謀一是。京津華北缺水,與日俱增,從滹沱河、拒馬河借水,同時引黃水償還其下游;山東已籌款一億元,取黃河水淤灌。分流已經執行,但必須合理規劃︰分流閘次完善地設計,其艱難性不亞于滾水壩;分流路線和渠道斷面,有淤灘、有沖槽,地形坡降改變很大很快,都須完善設計。現在這樣,由地區自己掌握,未必可靠,費工掏挖必甚。分流只顧淤灌而置治河于不顧,不是兩全之策。
亦宜出您余熱,告戒後人,即接班人︰必須靠積學之士,組成智囊,出謀劃策,並明確其職責。切勿輕信工客,攘臂親自指揮。遇有疑難,不妨公開征詢,引起爭辯。國內外學術會議,必須遴選才士出席,對于議題積有研究者,在會上能錚錚發言、驚傾四座。我國學者實不後于洋人;而每次派去出席的大多數是庸碌工客,甚至是外行人,無發言能力,如何能代表國家的學力?
拉雜陳言,望諒解初衷,不是對您攻擊,而是敬愛出諸肺腑。此致
敬意
辛白先生均此
黃萬里 1988年6月25日
清華九公寓卅五號,電話282451-3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