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网两天感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15:07:49
前天俺又搬家了,新房东是个新西兰老太太,有着全世界老太太所共有的特性:对新生事物的顽固。她以”网络耗电量甚巨”为由拒绝安装第二根电话线,结果协商未果,我一下子陷入了无网可上的境地。
对于习惯于网络的我来说,两天不浏览论坛不开Q不收信不看新闻的生活实在难以想象。从搬好家的当天晚上六点开始,我就陷入了无可避免的空虚之中,心情烦躁,不知所措,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在接触网络之前,我的夜生活都是如何消遣的。打开电脑,习惯性地双击了拨号网络,在系统显示“请检查看是否将调制解调器正确连接到电话线”后,才极不情愿地承认这个事实。
其实电脑系统运转正常,不过没有右下角闪烁的两个小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电脑游戏?我的硬盘里放的只是《银英四》《三国三》《大航海二》《特勤机甲队一》四个游戏,都被玩烂了;看碟?《大话西游》我倒背如流,何况《CITIZEN X》以后我就“曾经沧海”了;写文?我现在的写作习惯是一边开着Q聊天一边构思,QQ对我来说,几乎和巴尔扎克的黑咖啡一样不可取代。记得以前在《读者》上看过一首诗,题目是《生活》,诗只有一个字“网”。那作者本意只是想说生活如网般错综复杂,不过现在拿来形容我的生活,倒更是贴切的紧。
打开WORD,随便敲了几个字,就开始对着屏幕发呆,灵感象是欠了我钱的同学,无论如何狡尽脑汁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心里什么都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只有难以抑制却无从发泄的莫名烦躁,象是被人掐着脖子按进水里呼吸。半小时过去,WORD里只有三四行不知所云的句子,我甚至感觉到浑身浮躁,尽管新西兰已经是深秋季节。我一口喝干杯子里的牛奶,粗暴地拔掉了电脑的插头,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发泄自己的憋闷。
关掉电脑的直接后果是让我更加空虚无聊,自己的房间又小,想翻个跟头或者耍个把势都折腾不开。这个房东不养狗和猫,我抄着鞋出去什么也打不着。于是,我就去洗澡,然后披着浴巾回到卧室,打开台灯,躺到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来。
……这样的日子我多久没过了?借着一盏台灯在夜里阅读,这是曾经是我根深蒂固的习惯之一,现在对我来说,似乎只是很久远的传说而已。最近一年来每天晚上我几乎都是在网上度过的,换句话说,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躺在床上静下心来看完哪怕是一本书了,据说这个就叫做浮躁。
手里拿的是陈寿的《三国志》,从小就喜欢三国,所以出国的时候特意带了一套,可惜的是,除了几个喜欢的人物以外,其他部分根本没时间看。只有当在论坛上和人论战的时候,才匆忙去书里翻出几段文字当参考,阅读的乐趣已经沦为网络生活的附属品。
没了MP3的喧嚣,也没有QQ好友发言的音效,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台灯和安静的房间,我靠着枕头用手捏着书页轻轻翻过,熟悉的书香缭绕四周,刚才的心火慢慢被这样的气氛融化,久违的惬意重新出现,我慢慢进入自己所谓的“书人合一”的境界。佛家有云:“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批此情境绝佳,苦由心生,魔由网生,挂碍已了,自当清净。无意之中,我倒与“苦集灭道”的奥义暗合。也罢也罢,大燕国复国是空,不复国也是空,电话线装上是空,装不上也是空,善哉…………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意外地神清气爽,全无以往通宵上网后的昏昏噩噩。我习惯性地下床准备吃午饭,看到墙上的挂钟才发觉居然只是早上七点而已,这真是值得纪念的历史性一刻。略事收拾,我就迎着朝阳向学校走去,说实话,我没看到过在东边的阳光很久了,长久以来我每天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悬挂中天的正午日光。
头脑清醒,心无杂念,学校的一天过的紧张充实而富有张力。我的弟子给我写了信过来(学校可以收发信件,但只能用英文),讨论关于她作业的问题,在信的末尾写了几段简短的网络论坛报告。我看着这些文字,勾起了一些回忆,不过更多的感觉是:那是发生在很远地方的事情,遥远到我甚至用阅读历史的眼光去思考。虽然一想到回家后还是不能上网就不免有些沮丧,但也不和昨天那么如丧考妣。回家用过膳,看看上床时间还早,忽然想到,原来桌子是用来写字的啊。
于是我移开电脑,拿出几张明信片和钢笔。我一直以来都曾经承诺给国内的好友写信,事实上我却只字未动,全部承诺我都用EMAIL实现了。虽然这方式快捷迅速,但终究不够那么真诚,因为那只是几封内容一致,题头不同的EMAIL而已。COPY和PASTE的存在让我连抄录的手续都省略。
握住钢笔,我悲哀地发现,我已经没有资格笑话握着筷子的房东老太太,这个圆筒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完全陌生的手感,握在手里远不如鼠标舒坦。试着写了几个字,那简直可以用“王羲之为之痛哭流涕的一封信”来形容。假如将书法以奇幻做比喻的话,王右军的字可以说是神眷之巨龙,而我的……恩,勉强只是大地精罢了。
如果我是诗人或者小资的话,大概会这么感慨“网络让我得到许多,又让我失去许多,当我们站在都市灰暗水泥森林里的时候,是多么怀念老家充满泥土气息的山坡。”不过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小资,兄弟是个粗人,费尽千辛万苦完成四封明信片大作后,终于放弃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我的手已经进化到只适合键盘的地步。不过拿着钢笔在纸头上写字,多少让我找回一点在高中的感觉。我写字的时候,左手握笔(我是左撇子),右手则习惯性地遮住纸面,这个是我在高中课堂上偷偷写武侠养成的习惯,想不到保持到了现在仍未忘记,这多少让我感到欣慰。
网络这东西就好象是我的前女友一样,让我爱的无法自拔,当我们分手的时候我一度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切,不过日子一长,我才发现这只是我的错觉,这世界还有其他美好的东西值得去喜欢、回味——当然,最后一句话我是针对网络而言,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本地女子多丑怪,女留学生多爱英俊奶油和名车一族,我这样的平凡青年只能和佛祖一样酸溜溜地说句“皮囊是臭的,葡萄是酸的”而已。想必如来年轻时,也曾经遭遇过这种事。不过认真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马太福音4:26明确指出:你不可试探耶和华你的上帝”,想来佛教也差不多,否则就是着相了。
手里转着笔,看着稿纸胡思乱想,转眼就到了九点多。虽然没什么倦意,我还是决定上床去。电脑破天荒地居然一天没开机,漆黑的显示屏沉默地表示极端的惊讶,被子裹成一团缩在床角,活象一只《风之谷》里的荷母。
其实我还不是大适合看古文,昨天能看着看着睡着,就是不学无术的明证。所以我今天特意挑了一本《药师寺凉子怪奇事件簿》当床头读物,一来解闷,二来驱鬼。当年我曾经凭一部药师寺伪作,骗倒网上无数朋友,恶名昭彰,如今看起真本,倒颇有沧海桑田的味道。我无意为以往的罪行忏悔,不过在没有网络的季节里回忆网上放浪形骸的日子,倒真容易激发自恋自伤的矫情,真不知道是我更老了,还是更小资了,或者两者兼备。我不再是那个高中“情书满天飞,见谁都想追”的苍白少年,也不再是网上道貌岸然的比老爷爷,告别了年轻和网络,穷酸的社会非主流青年,这个形容词再合适我不过。这还有一个旁证:房东的冰箱里明明有果汁咖啡啤酒香宾牛奶冰淇淋,而我却只倒了一杯白水放在床边。
前几天看了最新的梦工厂大片《时间机器》,虽然我对里面无聊的好莱钨桥段腹诽极大,但是其中几个表现物转星移时过境迁的电脑特级做的委实不错,尤其是最后一段,主角和他的朋友在同一个地方漫步,两者却相距几百万年,曾经一度繁华到极致的平原都市最后却变成了险峻的峡谷,历史沧桑尽显其中.跟他们相比,我不过是两天没上网就如此多愁善感,自己想想都很可笑。不过也有人说,“快乐只是一瞬间,而回忆却是永远。”
这句话很矫情,但是我没有继续顺着这个思路驳斥下去,因为我又一次在11点以前睡着了。梦的内容乏善可陈,既无艳遇也无中奖,我梦见了一个初中同学,我们并无深交,毕业后也无来往,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他,我们交谈的也都是不知所谓的事情。
于是日历翻到我戒网的第三天,不知道是上帝受不了我脱离网络后的无厘头哲学思考,还是哪路神灵托梦给房东。那老太太居然想通了,在确认我会支付任何关于那根新电话线的费用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于是我立刻打电话给通讯公司,要号码,装线,试机……当我全部弄妥,点击拨号图标后,熟悉的拨号音立刻从猫嘴里传来,我意外地没象我想象中那么激动。以前我写的小说里,有这么一段话:失恋一次,你是哲学家;失恋两次,你就是圣人;失恋三次,你就成佛了。”现在看来,断网也是一样,我现在恐怕已经修炼到波澜不兴宠辱不惊的地步,是圣人了。不过熟悉我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大概会评价到:“那家伙单纯厚脸皮罢了”。
总之,是重新恢复网络生活了,《三国志》和《药师寺》立刻就丢回抽屉里,纸笔踢到一边,明信片下周再邮。和尚尚且有还俗的一日,何况我。
打开QQ,一个朋友问我这两天去了哪里,我想都没想,将我李敖的一首诗COPY给了他:
因为我从来是那样, 所以你以为我永远是那样。
可是这一回你错了, 我改变得令你难以想像。
坏的终能变得好; 弱的总会变得壮;
谁能想到丑陋的一个蛹, 却会变成翩翩的蝴蝶模样?
一朵入夜的荷花; 像一支归巢的宿鸟;
或像一个隐居的老哲人, 我消逝了我所有的锋芒与光亮。
漆黑的隧道终会凿穿; 千仞的高岗必被爬上。
当百花凋谢的日子, 我将归来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