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20: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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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卡尔?孔拉特?寇雷安德

    这个铭文镌刻在小店的玻璃窗上,但是只有当你在昏暗的小店里透过玻璃窗,向街道方向望去时才能看清。

    外面是十一月昏暗阴冷的清晨,天下着雨,雨水汇成了小河,顺着玻璃窗从上面往下流,并在花体字母上蜿蜒盘旋。透过玻璃窗,人们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街对面那堵沾满泥污的墙。

    突然,门被猛烈地推开了,几串铜铃被撞的叮呤直响,这注定又要有一会儿不得宁静了。

    引起这阵骚乱的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他也就有十多岁,深棕色的头发挂着水珠爬在他的脸上。他的大衣已经被雨水打透,还在滴着水,一只书包挂在他的肩头。他面无血色,喘着粗气,很平稳地站在门前,完全不像刚才那急匆匆的样子。

    在他面前是一个狭长的房间,房间的另一端消失在昏暗中,靠墙是一排书架,上下都铺衬着富丽的织物,各种各样的图书把书架挤得满满的。地上堆放着一摞摞大开本的书,还有几张桌子上也堆了像小山一样的书。这些书的封皮都用羊皮裹着,书口上镶着耀眼的金边。一个高大的书墙后面对着房间的尽头,人们可以看到那里亮着一盏灯,灯光下有一个个小圈烟雾冉冉上升,逐渐飘散开来,消失在黑暗之中。这看上就像是印第安人传递信号的烽烟,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把消息传出去。显而易见,在那里坐着个人,而事实上男孩也听到了书墙后面传来不很友好的声音:

    “你到底是想要进来还是想出去?但无论如何把门关上,把它关上!”

    男孩顺从地轻轻把门带上了。然后走近书墙,并小心地往墙角里看,有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坐在打磨精致的皮安乐椅上,他穿着折皱的西服,衣服已经被穿旧了,而且看上去还布满了灰尘,他的肚子被一件饰有花朵图案的马甲包裹着。那人是个秃顶,只有耳朵上有一小撮白色的头发,脸色发红,不禁使人联想到会咬人的喇叭狗。在那大蒜头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除此之外,这个男人还叼着一只弯曲的小烟斗,挂在嘴角上,正好斜穿过他的整张嘴。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显然是他正在读的,他这时合上书,并用他左手肥大的食指夹在他正读的那页——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书签。

    他用右手把眼镜往上抬了抬,观察了一会儿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略显肥胖的年轻人,以便更苛刻地评价他,然后他嘟哝到:“哦,你这个小东西!”拍拍肚子继续读自己的书了。

    这个青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用一双大眼睛盯着这个男人,结果他又像之前一样把书合上,用食指夹在书页里并发起牢骚:“你听好,孩子,我实在不喜欢孩子,如今它的确很时髦,所有店家都极装腔作势地为你们搞活动,但是我不行!我绝对一点儿也不属于喜爱儿童的人,对于我来说孩子们无非就是只知道哭喊的小白痴,或是纠缠不休的小讨厌鬼,把所有东西都要弄坏才罢休。要么在书上涂满果酱然后再把这页撕碎,还因此把自己和恶魔牵扯在一起。无论家长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和苦恼,我只是想告诉你并让你立刻明白你白站在哪儿,除此以外我根本没有给孩子看的书,而我的书也绝不会卖给你,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相互理解!”

    他说这些话时,烟斗根本没离开过他的嘴,只把他的书又打开放在了面前。

    男孩安静地点点头转过身去,但好像有什么提醒着他,刚才这番不留余地的谈话令他无法忍受,因此他又回过头小声说:“但事实并不完全如此。”

    男人慢慢抬起头又一次抬了抬他的眼镜,“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是否能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像你这样的孩子走开呢?你到底还有什么如此重要的话要说?”

    “不是特别重要,”男孩的声音更小了,“我只是想——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您说的那样。”

    “哦,是这样!”这个男人把眉毛抬到足以表示惊讶的程度。“那么你可能就是那个最例外的吧?说说吧。”

    男孩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他耸了耸肩又转过身去。

    “没有礼貌。”他听到后面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我连续问了你好几个问题了,你也该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巴斯蒂安,”男孩说道,“巴斯蒂安?巴尔它萨?布克斯。”

    “算是个古怪名字。”男人叨唠了一句,“带三个B的,你也是无能为力,名字也不是自己起的。我叫卡尔?孔拉特?寇雷安德。”

    “这是三个C的。”

    “嗯,”男人点头嘟哝道:“一定的。”

    他使劲吸了口烟,“是啊,是挺像的,像我们的名字一样,我们不会再见面。现在我只想再知道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你之前那么慌张的闯了进来,给人家感觉像是在逃跑一样,对不对?”

    巴斯蒂安点了点头。但他的脸突然间显得更白了,眼睛也瞪得更大了。

    “你大概是刚抢了某家商店的收银台,”寇雷安德先生猜测道:“要不然是抢了一个老妇人,或是什么你们这个年纪的青年会干的事儿。警察在逮捕你吗,我的孩子?”

    巴斯蒂安使劲摇了摇头。

    “说出来,”寇雷安德说,“你从哪儿逃出来的?”

    “从别人那儿。”

    “从谁那儿?”

    “我的同学们。”

    “为什么?”

    “他们……他们使我得安宁。”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等在学校准备偷袭我。”

    “然后呢?”

    “他们那样大声地叫,然后轮流推我并大声嘲笑我!”

    寇雷安德先生并不赞同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打他们的鼻子?”

    巴斯蒂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我不喜欢那样,除此以外我的拳击并不好。”

    “那摔跤呢?”寇雷安德先生想要知道,“跑步、游泳、足球或体操?你一样都不会吗?”

    男孩摇了摇头。

    “说点什么,”寇雷安德先生说,“你是个懦夫,为什么?”

    巴斯蒂安耸耸肩。

    “但你总还能说话吧,”寇雷安德先生说道:“当他们嘲笑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把他们叫出来?”

    “我试过一次……”

    “然后呢?”

    “他们把我扔进了垃圾桶并把盖子盖上了,我叫了两个小时,直到有人听到。”

    “哼。”寇雷安德先生哼了一声,“那么你现在不敢了?”

    巴斯蒂安点点头。

    “那么,”寇雷安德先生坚定的提出:“你真是个胆小鬼。”

    巴斯蒂安低下了头。

    “那你应该是个优等生吧?班级里最优秀的也是年度最好的学生。”

    “不是那样的。”巴斯蒂安依然低着头,“我在上学期留级了。”

    “上帝啊,”寇雷安德喊道,“简直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人!”

    巴斯蒂安没有再说话,他就呆站在那儿,胳膊耷拉着,大衣仍在滴水。

    “当他们嘲笑你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寇雷安德想要知道。

    “噢,一切有可能的。”

    “比如呢?”

    “袋熊!袋熊!袋熊坐在计算机上!计算机压扁了,袋熊说:那是因为我太重了。”

    “并不是很幽默。”寇雷安德先生说。“还有什么?”

    巴斯蒂安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例举道:

    “胡说八道的人、畸形动物、爱吹牛的人、骗子。”

    “胡说八道?为什么?”

    “我有时会自言自语。”

    “你都跟自己说些什么?”

    “我会自己编一个故事,然后自己想些人物和内容,还没有出现过的。就这样。”

    “你自己讲给自己听么?为什么?”

    “当然,否则也没有别人。这样很有趣。”

    寇雷安德先生沉思了一会儿。

    “你父母对此有什么想法?”

    巴斯蒂安没有马上回答,然后他嘟哝道:“爸爸没说过什么,他从来什么也不说,对他而言什么都一样。”

    “你母亲呢?”

    “她——不在了。”

    “他们离婚了吗?”

    “不,”巴斯蒂安说,“她死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寇雷安德先生费力的从他的安乐椅上站起来,托着鞋朝商店后面的一个小隔间走去。他接起电话,巴斯蒂安只含糊的听到寇雷安德先生在说他的名字,然后他就把小隔间的门关上了,他再听不到那些低沉的喃喃声了。

    巴斯蒂安站在那儿,他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说出了一切,他憎恶起来刚才被那样的询问。突然他被刺了一下,他上学迟到很久了,他必须尽快,他只能跑着了——但他仍站着。他站在哪里好像自己并不能确定,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拽着他,他不知道是什么。

    喃喃声还时而从隔间里传出来,一直是在通电话。

    巴斯蒂安想知道,从他进这个书店开始,寇雷安德先生一直在手里拿着而现在被放在安乐椅上的那本书,他的眼睛无法转开。就是它,像有磁力一样吸引他,使之无法抗拒。

    走近沙发,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触到了那本书,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使他的内心里发出了“咔”的声音,从这时起他陷入了一个陷阱中,巴斯蒂安有了黑暗的念头,他决定拿走这本书。

    他把书举高并仔细观看每一边,封面全是用紫铜色的丝绸做的,当他来回旋转它的时候,封面闪起微光。

    他透过透明的扉页看到里面是用两种不同的颜色印刷而成的,图画透不过去,但有着非常漂亮的开头大写字母。当他再次仔细观看封面时,发现上面有两条蛇,一条深一条浅,它们咬着对方的尾巴构成了一个鸭蛋形的圆圈,在这个圆里有一个奇怪的题目:未完的故事。

    人类的情感是很神秘的东西,孩子们和大人没什么两样,这个受到了伤害但他无法表达出来,另一个没有他相同的经历所以就无法理解。有些人把生命当游戏,就像去挑战山峰,没明白自己是什么。有些人自我毁灭,只为了能得到那一个他自己也不理解的心,还有一些人选择毁灭,是因为他们经不起安逸享乐,有些人倾其所有在赌博或注射毒品上,脱离了实际的生活,有些人认为只有异域他乡才有快乐,终生去周游世界,有些人没有得到成功就永不停歇……简而言之,这么多不同的欲望,就如同这么多不同类型的人。   

    对于巴斯蒂安?巴尔它萨?布克斯来说是那本书。

    谁没有过整个下午的时间,蓬乱着头发赤红的耳朵,坐在那里读啊读,读啊读,把整个世界都忘记了,不再担心,不再饥饿,不觉寒冷。

    谁没有过在被子里藏上一个手电筒在秘密的读自己喜爱的书。因为爸爸和妈妈或某个重要的人善意的关掉灯。现在必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谁没有公开或偷偷的流泪,因为一个非常棒的故事就要结束,一个主人公就要离去。伴着他那么多的传奇一起,带着喜爱与惊叹,担心与希望,不会像社交圈的生活那样空虚和无聊。

    谁没有其中一种以上的经历,那他一定不能理解巴斯蒂安现在的做法。

    他凝视着书的题目,时冷时热,就是它,他日思夜想。实在是投其所好:一个童话故事,永远不会结束!一本就等于所有的书!

    他需要这本书,多少钱,他需钱!

    多少钱,它怎么卖?说的太容易了!如果他自己带有3.5马克的零用钱,并可以支付的话——这位不太友好的寇雷安德先生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告诉了他,他绝对不会卖给他任何一本书也绝对不会送给他的。这样的话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巴斯蒂安知道,没有这本书他是不会走的。现在他清楚了,他只能把它偷走!它用那样神秘的气质在呼唤他。因为它想被他拥有,现在它已经属于他了。

    巴斯蒂安偷听着喃喃声,那声音像是从小隔间里传出来的。

    他防备着,并迅速的把那本书塞进他的大衣里,用两只手按着,背朝着商店的门悄悄的走过去,并恐惧地看着隔间的门。他小心翼翼地按下门把手,他要尽量避免铜铃发出声音,与此同时他继续推开门,到刚好他能够通过的大小。他小心的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他开始快速的奔跑。

    他的练习册、课本和文具盒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直到他感到肋痛,但仍在继续奔跑。

    雨水顺着他的脸流到衣领里,寒冷和湿漉渗入他的大衣里。但他却没感觉到,他其实是知道的,那并不只是由于奔跑。

    他的良知在书店里的时候并没有被发觉,现在突然有所醒悟,所有这些,人性深层的良知把他完全夹在了如此尴尬的位置,就像雪人融化在喷火龙的呼吸中一样。

    他偷了东西,他是一个贼!

    他刚才的举动甚至比一般的偷窃行为还要恶劣,这本书一定是本绝无仅有并无所替代的,寇雷安德先生无疑是把它当成了宝贝,就像提琴家手里那把无与伦比的小提琴,国王头上的冠冕,而不是钱箱里的金钱。

    他不停地奔跑,紧紧捂住大衣下面那本书。他不想把他弄丢,它是那么的珍贵,就像是在世界上他所拥有的一切。

    家,现在他肯定是回不去了。

    他试着去想象父亲,他会怎样地坐在一间大房子里,那是一间实验室,他就在那里工作,整天摆弄着一堆石膏塑造的假牙。他父亲是个祖传的造假牙的牙医。巴斯蒂安从未想过父亲是否真的愿意干这行,现在这种想法进入了他的脑子里,但他从来也不会问他。

    如果他现在回家的话,他父亲会穿着白色工作服从实验室出来,没准手里还拿着一副假牙的模具,然后问道:

    “你回来啦?”

    “是的。”巴斯蒂安会这样回答。

    “今天没课吗?”他平静地问,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他知道他不可能对自己说谎,但事实上他又不能说实话,不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那儿,越远越好。父亲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待遇,他也许不会想到巴斯蒂安已经离开了,这样的还能让他感到些欣慰。

    巴斯蒂安停止了奔跑,不一会儿他现在可以看到街尽头的学校了,他什么都没想,习惯性地向学校跑去。街道看起来没什么人,尽管事实上到处都是人,但是对于来得太晚的他来说,所有地方比起学校,周围都显得太冷清了。巴斯蒂安觉得每走一步恐惧都在增加着,他本来就畏惧学校——这个每天都要受欺侮的地方。恐惧来自老师,她们每天温和地给欺侮他的人授课;他惧怕其他的同学,他们拿他开玩笑而且不放过任何机会,让他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无能。学校始终是他承受徒刑的地方,刑期直到他长大成人,在这期间他只能缄默,只能忍耐。

    现在他正在穿过明亮的走廊,空气中充满湿漉漉的大衣和地板蜡的混合味道,突然他感到一片寂静,就像用棉花塞住了耳朵,教室门最终出现在他的眼前。四周墙壁的颜色像老菠菜一样,要将他融化到其中,他只要继续前进就会离开这里,从这里消失。

    可是现在去哪儿呢?

    巴斯蒂安曾经读过一些传奇故事,有些年轻人为了生活得好点儿,被应招到船上去并随船远航,他们最后成了海盗或者英雄,多年以后衣锦还乡成为大富翁,没有人能知道他们谁是谁。

    巴斯蒂安根本不信这些,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收他做水手,他也不知道港口城市在哪儿,那些海船到底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到底去哪儿呢?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可以使人们短时间内找不到他。地窖又大又黑,闻起来还有尘土和樟脑丸的味道,除了雨点敲打着铜制房顶的声音别的什么也听不到了。陈旧发黑的大梁从地板上伸出来,与连着屋顶的另一根大梁连接并消失在黑暗中,到处都是蜘蛛网,大的像吊床,随着穿堂风像幽灵一样飘摆不定,从房顶上的一个洞里渗下来奶白色的淡淡光线。

    在周围环境中仅有的一点生机便是寂静光亮下的一只小老鼠,它在地板上跳跃式地前进并在尘土中留下一串小脚印,它的小尾巴经过的地方,会在两排脚印中间留下一条线,突然间,它兴奋了起来并仔细倾听,然后嗖的一下消失在地板间的一个洞里。

    那声音来自一把钥匙插进一把大锁,地窖的门吱吖着被慢慢打开,突然间一束光线穿过整个房间,巴斯蒂安溜了进来,他随手把门关上又用钥匙把门锁上,上好门闩,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以肯定谁也找不到他了。谁也不会到这里来找他,极少会有人刚巧今天或明天必须到这里来,那么他也要先找到打开这扇门的办法。可钥匙已经不在了,即使他们想尽办法把门撬开,对于巴斯蒂安来说,仍有足够的时间躲进杂物堆里。

    慢慢的,眼睛习惯了这里的黑暗,他认识这儿。半年前学校总务处的管理员派他帮助把一个装满旧表格和文件的洗衣框运到地窖,那时他知道地窖的钥匙保存在哪儿——一个小壁柜最高一层旁边挂着,他当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现在他又想起来了。

    巴斯蒂安开始感到冷,湿透了的大衣在身上就像是披着冰一般,必须先找个让人感到舒适一点的地方,毕竟要在这里呆很长的时间——到底要呆多长时间,现在还没有办法知道。他从没想过他马上就会又渴又饿。

    他走了一小圈。

    四周散放着各种各样的垃圾:书架上摆满了文件夹和所有不再需要的文件;课椅和被墨汁弄脏的课桌叠放在一起;一个架子上挂着一打旧地图;许多黑板上的石墨版面已经裂开;生了锈的铁炉子;废弃了的体育器械,比如皮套已经裂开,里面的软衬显露在外的木马、破裂的实心铅球、一摞已经污渍斑斑的垫子;更远处有几个用棉絮填充的小动物,一半已经被虫蛀掉了,下面有一个大猫头鹰,一只金雕和一只狐狸;各式各样的实验试管、炸碎的玻璃容器;一个发电机;一具骷髅骨架挂在一个立式衣架上;很多木箱和盘子里装满了练习册和课本。巴斯蒂安最后决定以那一摞垫子为落脚处,当你把四肢伸开这儿就像沙发一样,他把垫子拉到被房顶漏洞照得最亮的地方,就在旁边有些堆起来的军用灰色毯子,一尘不染有一点破,但这一定会有用。巴斯蒂安把它们拿了过来,他把湿大衣脱掉挂在骨架旁的衣架上,骨头先生来回轻摆着,但巴斯蒂安并不怕他,也许是因为他习惯了家里类似的东西了。他把湿透了的雨靴也脱掉了,他把袜子放在旁边一个虚构的位子上摆好,并像印第安人一样将灰毯子也搭在肩上,旁边是他的书包和那本紫铜色的书。

    他想着现在其他人都在教室里上德语课,也许要让他们写一篇题目极无聊的作文。

    巴斯蒂安看着这本书。

    “我想知道,”他对自己说,“一本书里究竟能发生什么,它那么长,当然里面全是印在纸上的字母,但是尽管如此,肯定得发生点什么。当我翻开这本书,那就是一整个故事,那有活生生的人们,都是我不认识的,那里会有所有奇遇、战争和可能发生的一切,有时会发生暴风雨,或是人们从外国或外省来,所有的东西都会出现在书里,你必须读它,那样你才能经历。这很明显,但我想先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怎么办呢?”

    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坐稳后握住那本书,翻开第一页并开始读:

    “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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