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参与是应对经济危机的基础

自去年下半年以来，经济危机猛烈向中国袭来，虽然官方GDP数据保持增长，但是其他相关的各种经济数据，比如用电量，财政收入，出口交货值，等等都已经显着负增长，中国已经陷入一个多年未见的经济寒冬。 而由此带来的一个令人忧虑的现实是，起码有2000万农民工因此失业，而600-700万大学毕业生也即将面临就业难题。 下一步中国经济走势如何，将是影响未来社会和政治发展的重要变量，也和10多亿民众福祉息息相关。
因此，如何有效应对经济危机自然是关系重大的核心议题。从政府层面来说，最近数月已经推出诸多重大举措，比如以财政扩张为主要特征的4万亿投资计划，大规模松动银行信贷资金，推动重点行业发展的10大产业规划，2009年中央财政将推出9500亿的赤字预算规模，并允许地方政府通过中央财政体系发行2000亿的地方债务，政府也承诺推进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
对于政府主导的这些对抗经济周期的政策，迄今为止争议不断。有一些舆论认为中国政府果断采取扩张性的积极财政政策，实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通过这些投资拉动，从而确保了经济增长保持必要的速度，这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某种意义上对于全球经济都是一定的拉动，因此给予高度评价。
批评的声音则认为，迄今采取的政策措施回避了艰难的经济结构改革，市场化改革几乎停顿，同时这些措施必将强化强势集团的利益，因此无法激活私有和社会资本的信心，而制度性因素导致的内需不振依然得不到矫正，而政府主导的投资效率低下，容易滋生腐败，从中长期效果来看，目前的救市政策没有从根本上改善中国经济结构的劣势，这些措施将会人为的延长中国经济调整周期。
表面看来上述分歧是凯恩斯主义和古典自由主义经济理念的分歧。不过如果超越经济学视野而站在公民立场来看，我们认为现在所采取的对抗经济危机的政策包含了一个更加重大的瑕疵，那就是缺乏公民参与的基础。
以4万亿经济刺激政策为例，推出之时就带有一种类似政府紧急动员的特征，政府领导人公开号召“出手要快，出拳要重”，而一时之间，各个省份和各大利益集团紧急在国家发改委门前争抢相关项目，经济决策所必须的程序，讨论和论证等等过程几乎全被搁置。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如此事关重大的经济决策，日前正在召开的两会居然对其连形式上不予进行讨论。
而作为对抗经济危机重要举措的所谓10大产业振兴规划，其推出过程同样神秘莫测。无论是产业的选择过程还是产业振兴的具体内容，公众和媒体事先都同样无从知晓，甚至大部分产业利益相关者也都无缘置啄，国家产业振兴规划变成了少数专家和特殊集团的密室玩偶。房地产业是否入选10大产业规划演绎出来的一波三折的乌龙故事就是一个最大的嘲讽。 即使如今10大产业振兴规划尘埃落定，但其中很多具体内部还是秘而不宣。
我们认为，这种缺乏公众参与的危机政策是不能接受的，也不会起到其预期的效果。经济危机影响每一个人的利益，必须有一种机制让普通公民也能参与到经济危机的应对策略中来。
在一个民主制度下，公民们通过民选政府和民意代表来执行和监督经济决策，任何宏观经济决策有了必要的公民参与基础。在中国目前的政治结构下，也许公众还不能奢望同样的参与方式和参与程度，但是并不意味着在经济决策过程中公众就被刻意忽视。我们认为起码在以下几个方面，公民参与已经完全具备了必要性和可能性。
首先是放开自由讨论。对于目前这场经济危机的成因，影响和应对方式，其实人们有着许多差异化的理解。当前政府的舆论导向是把这场危机刻意引向美国的金融危机，而忽视中国经济体内部结构性的因素，这种瞒天过海的招数也许能忽悠一时，但是其结果类似讳疾忌医，饮鸩止渴。目前这种被操控的舆论迅速的和经济民族主义相结合，正在形成一股反对市场经济和反对全球化的逆流，这样下去不但无法有效的应对目前的经济危机，还可能破坏市场化改革的成果。  为了避免这种危险的趋势，必须推动自由开放的讨论，允许不同的观点和声音充分争论，公众和社会才能形成必要的经济理性，才能推动危机应对的合理化和去恐慌化。
其次是信息的公开和透明。目前不但在宏观经济政策方面，政府部门对其相关决策过程遮遮掩掩，甚至在一些基础性的经济数据方面，比如对于2008年第四季度以来的财政收入状况，就业状况，失业人口统计等等方面，政府往往也模棱两可，语焉不详，似乎这样做就能掩盖经济危机带来的严峻影响。这样的做法实在愚不可及。经济行为是建立在必要的信息和信心基础之上的，政府的这些做法事实上搅乱了人们对未来的预期，降低了人们对未来经济的信心，从而恶化了经济危机。
总之，政府需要明白的是，目前推出的系列应对危机的政策，如果没有公民最基本的参与基础，如果没有公民必要的认同，那么这些经济政策是不会起作用的。因为公民们如果被剥夺了对经济政策的发言权，那么他们就会通过货币选票来对经济政策投否决票。如果公民们对经济未来没有信心，那么经济是不可能转危为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