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的可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7:26:31
人文的可园欧金匠 发表于 2008-11-11 18:59:00

上次游历番禺的余荫山房时,了解到广东的其他三个名园,激发了我挨个游历一遍的热情,下一个目标锁定稍近的可园。

网上搜索可园的相关资料,发现一共有三处,苏州园林中的可园、广东东莞的可园以及北京的可园。苏州园林的可园,因为苏州园林的光辉,早已闻名遐迩,而资料说北京的可园在地安门外的帽儿胡同,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来我在后海住了近三年,地安门外也常是我晚饭后散步消食可步及的地方,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可园的具体位置,硬是待我来到广州之后才知道它。

岭南的可园位于广东省东莞市区西博厦村,距广州市才六七十公里的路程,很适合周末出行。早起出发,一个来小时的车程,很早就到了东莞市区,为了紧凑日程,上午先去拜访一个客户,从客户的工厂出来,时间还不到中午,随即转到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可园,现在的可园被东莞市政府扩展为可园博物馆,所以地图中也只能找到可园路和可园博物馆的位置了。

行在东莞的大街上,满街的标语彩带,写着“东莞因我而文明”。我暗自一笑,估计有关部门又在举行全国的文明城市评比。

近来因劳动法颁布和金融海啸的波及,东莞成了媒体挂在嘴边的关键词,被频繁地作为世界加工厂的代名词摆在人们的面前。但不可否认地是近30年的发展,让东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区区一个地级市的GPD生产总值可以相当我国内地的一个大省的生产总值,一些土得掉渣的乡镇地名,你去了,一定会瞠目结舌,说那里已然是小香港,一点都过分,这是我去过几次后对东莞的印象,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你很难找到城市的边缘,只有行政地域的分界,没有城市和乡村的分别。经济繁荣了,自然要想到发展文化事业,不然会被别人笑话是文化的荒漠,估计可园被扩展成可园博物馆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原来的可园面积2204平方米,现在的可园博物馆以及岭南美术馆在内的面积达4万多平方米,这是政府的形象工程,不去管它,还是先看看我心仪的可园。

中国私家园林多是文人园林,是士大夫归隐之所和他们的精神家园,所以游园是需要先了解园的主人,正如看历史剧要了解历史背景一样,这点园林管理者做得很充分,步进园门,正面是荷池和假山,入侧门穿过客厅里面辟有专门的展厅,内有很详尽的史料,想很好地理会可园的精妙,还是需要花些时间来细细地看。园的主人张敬修,为东莞博厦村人,“按清朝惯例,用钱捐了个同知。因在原籍修炮台有功,经审议,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到广西做官,因捕获了思恩县图谋作乱的首领,被升为庆远县同知,后调百色当县官。又历任平乐、柳州、梧州、思恩等地知县。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罗大纲等在平乐起义,张在广西极力防卫省城,救援外郡,有功被升为知府。不久,广东天地会的凌十八等起义,他面呈督抚,力主派兵镇压。他的主张没被采纳,便以弟弟病逝为名,辞官退隐,归家构筑可园。道光三十年(1850年)六月,洪秀全在金田起义。张敬修奉命在东莞招募了三百名兵勇,于咸丰元年(1851年)正月前往广西作战。因解象州之围有功,五月,被授浔州知府。咸丰二年正月,任右江兵备道。因镇压农民起义军有功,被提升为广西按察使。咸丰五年(1855年),陈开、李文茂起义军向广西推进,得浔州起义军接应,攻占了所过州县,围攻梧州。张敬修受命率军与之会战,相持不下。后起义军攻克浔州,并在那里建立大成国。他因此被撤职,粤督叶名琛奏留在军中效力。次年春,他进军浔江,在船上督战时右腿被炮弹击中,败退至平南,便以伤病为由,再度辞职回乡。咸丰八年(1858年)五月,粤总督黄宗汉任命张敬修督军东江。咸丰九年二月,翼王石达开率部入粤,攻下嘉应州。黄宗汉督兵镇压,张敬修率军设伏,大败太平军,以战功官复原职。不久,署理江西按察使,咸丰十一年,又兼署江西布政使,后因病回东莞。同治三年(1864年)正月,病死于可园,时年41岁。”

初看这段文字,张敬修是一个靠花钱买官,后又靠镇压太平天国军有功而发达起来的武夫。其实不然,张敬修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文人,喜金石篆刻“予自召龄,即喜刻划金石,然皆师心自用,朱白陆离,动盈箧笥”;平日家居,好画梅、兰,有画作流传于后世,后在可园博物馆中看到其画兰的真迹,笔墨超脱,淡墨画兰枯笔作石,绝非凡夫俗子所能到达的境界;能作诗咏词,诗多咏兰、咏梅,著有《可园剩草》;广交文人墨客,居巢、居廉合称“二居”,曾是张的幕僚,后又跟随张敬修退隐可园达10年之久,居巢、居廉或许现在的人并不知晓,但我们提到岭南画派,和岭南画派三杰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就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了,三杰号称是现代岭南画派的创始人,而这三人都是二居的入室弟子,二居客居可园10年,在期间创造了没骨法、撞粉法画花鸟画,并传授弟子,为岭南画派开创先河,二居后被尊称为岭南画派的鼻祖,而这一切皆因张敬修和可园,后人称可园为现代岭南画派的启蒙地,足见可园在岭南的人文地位,后看政府在可园之后规划建设的气势宏伟的岭南美术馆,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可园会成为岭南画派的启蒙地,这是后话,也是园主所不会想到的,张敬修建可园出发点,只是延续了唐朝白居易以来文人的“中隐隐于市”、“开门可出仕,闭门而归隐,以此养生治性,行义求志”的理想,是文人造园的初衷。

从园林的展厅出来,第一个景就是“擘红小榭”,这是一个半亭似的建筑,一半在园中,一半隐入墙中,设计十分奇特。当初它的周围都种满了荔枝树,因为品尝荔枝最要新鲜,所以坐在这小榭中,伸手可摘取树上的红荔,剥而食之,杨贵妃虽贵在万万人之上,也不会有这等口福,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飞驰的红尘。步下“擘红小榭”就是环碧廊,长廊环绕穿行整座园林一周,因穿梭于浓密的绿色植物丛中得名“环碧廊”。沿环碧廊到可轩,可轩是当年主人会客之所,地板用板砖与青砖磨制拼成桂花形,因此俗名桂花厅,可轩之上是高达四层的“邀山阁”,是当年整个东莞的最高处,登临此处,俯瞰全园,则园中胜景均历历在目,邀山阁的建筑风格有些类似碉楼,在整个园林格局中,象一头仰首欲飞的龙,将整个园林的气场向纵深的空间张扬开去,这是其他园林中所少有的特点;过去纵目远眺,周围一带山川秀色尽入眼底,起到借景之妙。可惜的是现在107国道的高架桥就从窗外经过,以及近处的高楼邻立,压抑了邀山阁的气势,也不见可邀来的罗浮仙山。

邀山阁旁是可园著名的“绿绮楼”,它由因为存放闻名海内外的“绿绮台琴”而得名的。这绿绮台琴是唐朝所制,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是明朝武宗皇帝所用的御琴。明末被南海人邝湛若购得,他是一位抗清义士,被害后琴被另一位抗清人士叶犹龙购得,他与屈大均等明朝遗士泛舟西湖,弹琴咏诗,留下了不少名篇,后因屈大均写的《绿绮琴歌》最为出名,里面有“顾谓双鬟陈绿绮,一时宾客皆倾耳”的名句盛赞绿绮之妙。后此琴又辗转落入可园,张敬修特筑此楼珍藏。

双清室是园主人用来吟风弄月的地方,根据堂前“湛明桥翠、曲池映月”之景,而命名为“双清”,同时还因当时可到此厅的客人都是二居、张维屏、简士良这样的清高雅逸之士,更取“人境双清”之意。双清室建筑结构十分奇妙,匠心独运,从整个的建筑形状到地面、天花、窗扇皆用繁体的“亞”字为图,亚字在古代有吉祥之意。

往后走是可堂,可堂是可园喜庆宴会的地方,也是可园中最庄严的建筑,四条红石柱并列堂前,气派不凡,大门上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堂外院中,筑有一个狮形石山,威武雄壮,其间建一楼台,人称狮子上楼台。登上楼台,可以环视整个的园景,周围的“问花小院”,“花之径”、“雏月池馆”、“博溪渔隐”、“滋树台”、“壶中天”、“观鱼簃”、“诗窝”尽收眼里。兴致昂然,我掏出速写本来,将这个角度中的邀山阁和绿绮楼迅速记录了下来,由于视角关系,图绘中只能描绘了一层以上的景致和建筑的结构,下层被弱去。

下得高台,出后庭,广阔的可湖就在眼前,中国私家园林设计,讲究“累石、叠山、理水、莳木”,而理水往往需要巧借地利,可园建在可湖之滨,可谓尽得天时地利。水的巧妙利用有如国画的构图章法,建筑满了,就用水来留白,虚实映衬,包含了太多的传统美学意境。沿可湖,移步所到之处,步步有景,在观鱼簃中低头看鱼,是一趣;而抬头看景,则可亭在水面上下互成双影,湖边轻风依依,杨柳抚面,美色怡人,再次作速写一张。

从后门出来,就是政府新扩展的新园,尚好的是,和原可园因有可湖隔开,另成格局,设计风格延续可园的建筑特点,倒也不显突兀,曾有人反对将可园扩建,我游园之前因看到这些意见,也带此成见,但看到建筑的格局设计,还是觉得十分巧妙,在可园中能看到类似的仿古建筑群,总比看到接踵而立的高楼大厦好。保留私园的格局,在其外延补私家园林的不足,发挥公众园林的多功能性,实是现代城市园林建筑设计的新尝试。

可园博物馆是岭南建筑名家莫伯治院士的作品,外形设计古典,沿袭岭南建筑的风格,内部空间布局巧妙,具备现代博物馆所需的展览、报告、交流等多种功能。馆内收藏有可园主人、二居,以及可园后人的书画作品,并另辟专馆介绍岭南建筑风格,都是值得一看的地方,从博物馆的前门出去,步行几分钟,是岭南美术馆,内常年展览有岭南画派画家的作品,此次是关山月和刘济荣的书画作品,均可细细观赏。

从可园出来,暮色将合,我还要赶到下一个旅游的目的地去——南社古民居。回望这个静卧在可湖之滨的可园,突然想到开头在东莞大街上看到的“东莞因我而文明”的口号来。我想在这里“我”就是人文的可园。

文/图:欧群叶  来源:金末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