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 我最关心人的自由(3)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0 21:27:27

第117节:朱大可: 我最关心人的自由(3)



  朱大可: 你提到的这三个人中,我不喜欢萨义德对东方人的居高临下的导师姿态;德里达又太沉溺于语词的解构——结构游戏;只有苏珊?桑塔格是我的最爱。她的语法跟我的语法有着内在的契合。有一次我做梦握住了桑塔格的玉手。我感到这是一个微妙的隐喻。我们是同一话语根系上长出来的果子。她的凋零正是“永生”的一种方式。她的话语有着强大的传承性。她与当下经验密切相关,却又露出了超越时间的坚硬内核。吴虹飞: 您一直被认为是很有才气的批评家。这样的才气,对您的批评会有什么好处吗?您不怕因辞害义?您批评的缺点在哪里?

  朱大可: 才气只是书写的前提,而不是书写的依据。要维系一种强大的话语事业,必须依靠内在的精神性。我的早期风格在修辞学上属于绚烂体,现在正在趋于质朴。但无论它属于何种风格,它都必须传递出一种内在有力的信念。我不怕“因辞害义”,这不是我要关心的事情。我的“罩门”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恕不奉告,呵呵。精神分裂是我们整代人的特征

  吴虹飞: 您认为上海这个城市的性格是什么?它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吗?抑或上海最缺乏浪漫性?平时您的消遣是什么?

  朱大可: 上海具有多重性格。我是边缘人,对它的认知越来越限于日常生活。它的风花雪月跟我无关。我平日的消遣就是与好朋友一起吃饭、喝茶、聊天,或者躲在家里听音乐,偶尔也弹弹钢琴什么的。吴虹飞: 您以前说过,最想考的是上海音乐学院,但是为什么没有考?

  朱大可: 少年时代对音乐的敬畏与热恋,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进入那个专业。当然,即使我如愿以偿,也可能只是个三流的小角色而已。

  吴虹飞: 您说过,“我有一个出人意料的阅读小组和音乐帮,触摸了许多18—19世纪的西方文学——音乐文本,这些经验是奠定文学道路的基础。”您说过您对音乐的敏感性,请问音乐和写作之间是否有着某种隐秘的关系?

  朱大可: 当然。对音乐的感受性会像涟漪一样扩散,成为启动感受所有艺术样式的前导。我对语词的敏感性,与这种童年经验密切相关。

  吴虹飞: 您讲到小时候弹琴,窗外那个女孩子走过,您就会使劲地弹。还有小时候的“音乐帮”,您能谈谈这些吗?

  朱大可: 这是少年时代的情欲和虚荣。那时为了吸引女孩子,我会背着琴谱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可笑地炫耀着自己的才华。幸亏钢琴很重,要不我大概也会扛着它上街的。我们那时的小圈子,酷爱音乐、文学、美术和一切跟艺术相关的事物,每天聚在一起进行精神会餐,完全被青春期的梦想笼罩。在诵读、聆听和谈论间欢笑与流泪。世界严酷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却给我们留下了最温存的希望。吴虹飞: 您承认过自己是分裂的一个人?

  朱大可: 我已经说过,精神分裂是我们整代人的特征。一方面渴望温存与爱,并滋养出一种敏感、挑剔和神经质的风格;一方面又被政治暴力劫持,在我们的骨血里留下了阴险的痕迹。我许多文章的矛头所指,正是我自己的另外一面。我是左右互搏的高手。

  我最关心的是人的自由

  吴虹飞: 谈谈爱情,虽然您声称自己不善谈论这个。

  朱大可: 爱情是不能用这种公开方式随便谈论的东西。我本质上是害羞的人,请原谅我的这种立场。吴虹飞: 谈谈幸福。

  朱大可: 幸福是一个杜撰出来的概念,它不过是无数快乐的叠加而已。吴虹飞: 您认为什么是快乐的?

  朱大可: 快乐有许多类别,但如果你是指日常生活的那些,那么我想我的快乐主要来自美食。我是饕餮之徒,热爱一切美妙的食物。吴虹飞: 快乐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朱大可: 付钱而已。吴虹飞: 谈谈孤独。您是这个时代孤独的批评家吗?您实际上是个内向的人?

  朱大可: 在人多的场合,我习惯于倾听。当然教学是一种例外,那是特殊的职业性言说。多数情况下,我在授课时很少观察学生的反应。我感到自己是在向另一个自我发言,然后又倾听着自己内心的回声。我在本质上是孤独的人,这完全源于童年的状态。我是独生子,在梦想和自言自语中度过了漫长的童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靠趴在窗口看风景的方式与世界交流。我蹬坏了好几张凳子。吴虹飞: 谈谈您喜欢什么样的文学、音乐作品,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吧。他们都是上帝的作品。

  朱大可: 我喜欢博尔赫斯的短篇、马尔克斯的长篇、迪伦马特的戏剧和加缪的随笔。喜欢肖邦、舒曼、马勒、蓝调爵士和古琴。喜欢单纯的小傻瓜式女人。她们是妖精女人的反题,却比妖精更加蛊惑人心。吴虹飞: 在这个世界上,您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战争,永恒,环保,艾滋病还是春天和生命?

  朱大可: 我最关心的是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