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仙子的梦：虚拟真实电影的三日乱弹

文：hitchcock
警幻仙子送走了贾宝玉，回味着宝玉看到这个幻境的惊讶样子，越想越有趣，忽然觉得现在商品时代了，自己这些骗人的伎俩或许可以赚点钱。上网一看，这年头吸引眼球最多的合法骗人方式就是拍电影，最流行的电脑技术是虚拟现实，这不正是自己的特长吗，当下整理行装，到好莱坞去了。
第一日：真实的谎言——《真人活秀》
好莱坞一家酒吧里有个傻盯着电视的中年人，估计是克林顿的年岁，嘴里嘟囔着电视的力量之类的，看着就是个有趣的家伙。警幻坐下，寒暄片刻，便知道今年是1998年，他就是彼得•威尔，《绿卡》和后来《怒海争锋》的导演，正琢磨着怎么给金凯利定做个既逗乐又有思想的片子。警幻觉得自己展示特长的机会到了，就和他讨论起来，这场讨论的结果就是《真人活秀》。
金凯利现在叫“真人”，他并不知道他每天出门时定期开过的汽车和热情打招呼的邻居都是“真人活秀”电视节目的片头，不知道女友向他介绍新产品时喋喋不休的废话是插播的广告，不知道其实连女友都是某个制作人安排好的演员，不知道电梯背后坐着的三个人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包围着这个小岛的汪洋对面是什么。观众特喜欢看他那副傻乐的样子，尤其是看他撕不同的五官图片来拼一个梦中情人的相貌。
但这天，这个梦中情人还真的出现了，她告诉这个傻仔，他其实只是个演员，整个岛都是个大摄影棚，全世界的人都在看这个在幻境中的囚徒发傻，别看别人对你挺好的，其实都在玩你呢。人家导演说了，你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以前怕你想出海，就假装你爸失踪了，后来怕你出海找老爸，就假装他回来了，什么好朋友啊，情人啊，全是假的。不说不要紧，这小子还就真的出海了，结果一头撞在摄影棚的墙壁上，那墙上还画着逼真的蓝天白云。
警幻仙子看到“真人”终于和梦中情人在摄影棚外重逢，觉得还是不太过瘾，毕竟这个岛上的东西还都是真东西，掐朵花是香的，被淋场雨一定会不舒服，发现真相的方法也比较简单。不过她最得意的还是能顺便给大众传媒拍两块版砖，说他们行暴政，不顾被拍到人的权利，一门心思挣钱，却也能骗到一些无良观众看了几十年，麻木着不去谴责制作人的恶行，没办法，现在大众只能从媒体那里知道隔壁大娘昨天被车撞了。这下好，思想性娱乐性全有了，还拿了个奥斯卡的最佳导演提名。
第二日：消解真实——《十三楼》
警幻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化身为蝴蝶到处乱跑，有一天竟然梦见自己成了个男人，好像还有个名字叫庄周，当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该是个男人，教导贾宝玉那些都不过是说了梦话。这下不好，什么是真实真的很难定义了，或许根本就没有真实，每个人都做着梦中梦，只是做梦的层次不同而已。
折腾一个虚拟现实程序的道格拉斯怀疑自己睡梦中杀了老板富勒，侦探找上门，现场目击者也找来要敲诈他，电话里有富勒的留言，叫他到虚拟程序中找自己留下的信，最奇怪的是，他偏偏还遇到了个看着面熟的美女，自称是富勒的女儿。他去了那个虚拟的三十年代，发现富勒给他的信被人看了，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虚幻，这个虚拟的世界对这些完全“真实”的人太不公平，难怪富勒要把这个程序关掉。美女失踪，再次发现她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富勒小姐，只是觉得道格拉斯面熟。现在他按照富勒的留言驾车远行，直到世界的尽头，群山变成了３D的模型，而那个美女其实来自于真实的世界，一不小心爱上他这么个程序人，她那个坏老公杀富勒取乐来着，当然主要是富勒发现了那个世界的真相。
警幻仙子终于把自己绕糊涂了，眼见着一场恶斗以后道格拉斯的魂魄竟然进了那个坏丈夫的身体，还真的抱得美人归，觉得这会要是自己不小心按错个键，这对璧人怕是就被删除了，虽然这个大团圆的结局有点庸俗。
第三日：虚拟和真实握手——《黑客帝国》
警幻觉得自己网恋的时候，老是盯着有没有东西被自己误删，实在是影响打字速度，想想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人啊，没有一个生存的目标很累的，如果什么都是假的，活着很没意思，这虚虚实实的，不能全都是空的，佛主还说过呢，诸法如是，没说什么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呀，这真真假假总该有个了断，不然下次甄宝玉找上门来，就得和贾宝玉同等对待，这可不好。警幻想着，还真一头撞上两个活宝，不过他们的外号不太好听，叫什么“龌龊司机”，这两人似乎很傲气，一巴掌扇开警幻：你这小蝴蝶，翅膀没事做别乱扇，地球对面给你扇出洪水了，好比尼奥成了救世主，Matrix的乱子就大了吗？警幻偷偷看了两眼他们画的漫画，真当是看到牛人了，怎么自己想的已经被他们写的一字不差了呢？
还真要怀疑这兄弟俩是不是有读心术，这尼奥怎么越看越有贾宝玉的风采呢，属于那种没有肌肉的文弱书生，脑子却很好使，条条框框就是管不住他，总要玩点新花样，却也很好学，先知点拨两下就知道下面要做什么，活脱脱秦可卿面前的做派。要说这个Matrix也真是个好东西，人都庄稼一样种出来，人能灵肉分离，脑子里狂想着就能实现，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这个世界还不都是人，一个个程序比人还牛，要不就是跑的快，能当特工，要不就是特别老，能当吸血鬼和狼人，要不就是躲着做个土皇帝，也没人管的到，觉得好玩的时候，做个结界，只有自己能掌握进出的方法。好家伙，神话和现实里有的东西都给他们用上了，而且还经得起技术性的解释，搞得警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段程序。
墨菲斯老大问了个好问题，“什么是真实”，是不是感觉到的就是存在的，这个问题挺折腾人，从柏拉图到康德闹了一千年，算是够长了，轮到尼奥还是要考虑考虑。到后来，先知这个程序的目的也绕了个大圈子，怪只怪尼奥喜欢起疑心，人家早说了，“认识你自己”，你相信什么就自己选择好了。
要说警幻也觉得那些机器有点可怜了，锡安那帮人老是要想办法彻底推翻他们，其实机器哪有什么罪啊，还不是都跟人学坏的，所以天堂式的Matrix没人喜欢，搞个脏兮兮的世纪末翻板个个都认同。学坏了还不算，还被人打击了一趟，人都成了电池也是自作孽。警幻从第一部开始就老想着自己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看到尼奥挡了八爪鱼就怀疑个没完，后来好不容易发现打锡安太惨烈，如果还是虚拟，直接拖回收站就好，具体是真是假，真的说不清了。
其实警幻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她先是被好多哲学问题绕了个头脑发昏，后来却又看了个《黑衣人》的片尾，觉得爱因斯坦说的“有限无界”的宇宙指不定就是哪个小孩手里的一颗弹子，觉得人生如梦，这大千世界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一层上，还不如早听了佛主的话，学着觉悟，去做个自由的佛，“勺子不存在”嘛。又觉得其实这个问题不大，先知说了，完全知道是不可能的，相信就好，我且相信我的世界是真的吧，不然落得和《十三楼》一样，也挺没意思的。
警幻觉得这部电影里的人名都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有点含义，觉得上天就该让自己掌握虚拟现实电影的命脉。幻是造个虚幻的世界，很完美的欺骗方式，不动脑子的人是不会发现真实的。警是给大家提醒一下，现在的一些事情要是不当心，任其发展，未来的末日景象就摆在面前了，《真人活秀》的媒体霸权，集体为了自己的利益，默契地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十三楼》的虚幻外的虚幻，本为着真实的人的欢乐造就的虚拟世界，却给其中的自由意志带来禁锢和压迫，甚至是用附体的方式强奸其意志；《黑客帝国》的人类贪嗔痴，毁灭着自己也毁灭了家园，不得不和虚幻的天堂共生。
警幻最后想通这个世界本无绝对的真实于虚幻，自己相信什么，要有什么目的才是真的，别的讨论有几个神，神做什么，人能不能成神这样的问题都没什么意思。她向龌龊司机行了个大礼，飞到一处民宅，这家有个姑娘忙着敲键盘写书，说是要把《黑客帝国》的衣服一件件脱了展览，说是要好好给这个虚拟现实之大成的电影“解码”，谁叫这兄弟俩搞了个这么复杂的经典呢？
本文已经刊登于《ｅ时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