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猫(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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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猫
我发现在老头房子被木板横竖钉着的窗户中间,由碎砖和木板支撑的架上有一只猫。虽说是土猫,却洁白又洁净,斜躺着非常的优雅。显然床是老头为之精心搭建的。这猫用舌头不停地舔着自己的皮毛,在那儿,像被人侍候,有一付主人的神气。一连几天白猫都高傲地躺在它的床上。我路过时,走近与它“猫,猫”地招呼,它却没有一丝理睬我的意思。也就在这天晚上,我在庭园乘凉,忽见墙头上走出一只白猫想跳入我院内。它那在黑暗处闪光的两眼与我对峙了一会儿又犹豫不前。我用以前与家里的波斯猫逗趣的口哨朝着它“喵”“喵”“喵”地吹了几声。那猫也好像有几分懂得,但最终还是退了回去。“是那只毛吗?”我疑惑地自问了一句。那晚半夜大风暴雨,次日天气骤然转冷,我特意去看白猫是否还在老人的窗台上。待走近老头门前,只见老头直直地躺睡在门口,却只有身体的四分之三在房内,两只叉开的脚伸露在门框外面。屋檐上滴下的雨水不停地打在他穿着波鞋的双脚上,湿透了半节他那皱折、肮脏的长裤。我一时惊诧不已。老头酣睡的很深很深。微张的嘴里露出了缺了的牙齿。因为他的头发是刚理的,整齐、饱满的头型、黝黑的皮肤,相比平时的样子要精神得多,甚至也要显得年轻了许多。有人告诉我这老头其实也就才五十几岁。但极度孤寡加之风霜雪的拾荒的生活早已使得这可怜的人儿弯身驼背、步履蹒跚。我历来睡眠不好,稍有风吹草动便无法入睡。像老头这样雨水打在脚上,又是卧地而眠,身后房间塞满的全是他从垃圾里拾来的破烂。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雨滴哒地落在猫床上,水花四渐,那高贵的猫却不见了踪影。猫是精灵的动物,又怕水,当然不在这凉冰冰的雨天躺在室外休闲。
天色近晚的时候,弄堂里泥泞而昏暗。我买了点水果拎在手上,在水汪汪的弄堂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着回家。下意识抬头往前看时,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正慢慢向前移动。我感到雨衣上的帽子特别尖,被两肩膀托起象个宝塔又如山峰,雨衣也皱巴的不成人形。虽说在大街上这人装扮象个怪物,但与这阴霾的弄堂合在一起,若是在电影里的场影中,倒还十分有戏。直到我看到前面影子的两手一边拎着一袋鼓囊囊的包裹时,马上肯定他就是可怜的小老头了。老头与我一前一后走了好一阵,他在他家门口停下了脚步,将两袋包裹放在身边,慢慢地脱下了那不象样子的雨衣。 让我大脑猛然间还掉不过弯来是他里面却是身着一套浅得耀眼的中式丝绸唐装,背对着我衣服的左边还露出了一道长近三十公分的撕口。 “这里有只猫是你养的吗?”我停下了脚步把藏在肚子里两天的话问了出来。“嗯!”老人嗓音很大。“是买的吗?”我好奇地问道。“别人送的。”接着我又问他养了多长时间。老头告诉我是旧年别人送给他养的。还用手比划着一个尺度说:“这么小一点。”我与老头正兴致盎然的一句来一句去地说着。在窗子上方一个格子里,一只白白的猫探出个头来,“喵”了一声便跳出窗外。在猫床了停留了少许,跃身跳到了窗前一棵小树叉上,再用两前爪抱住树干,沿树干下滑“扑呲”一声落到了地上。象小孩见到了父亲,猫走到了老头身边,用身子在它主人的膝下蹭来蹭去,其乐融融。我见这情景,心中一股热流涌动上来,为眼前这可怜的小人物而庆幸。而先前心里因夜幕阴雨带来的灰冷、孤独和茫然在这只小白猫亲呢的叫声中倾刻间化成了人间的温情和阳光。_
以后几天我路过老头门口便会停下脚来对那小白猫吹几声口哨,它猫依然是那么高贵地对我毫无兴趣。每逢主人在,猫床上却空着时,我便要关切的问道“猫呢?”“喏,在瓦上。”老头朝他屋顶上呶呶嘴会语气认真地回答我。可平时我与他打招呼他像他那只白猫一样的对我爱理不理。自打那以后若是在街上碰见,我与他点头,他也会礼貌回点。我很喜欢猫,把猫当小老虎来欣赏。土猫、洋猫,长毛、短毛先后大小养过七、八只,所以一说到猫我就会禁不住上来兴致。
没想到一日我见到老头站在弄堂的中央自言自语,声音比平时大些。昨天也是这个样子。我以为这是极度孤寡的人,因为缺乏与人的语言交流而出现的自然生理反应。止住脚,再细听,方知老人的猫一整天没有回家。说真的,我得知此事,心里也隐隐有阵失落。“猫不见了!”我惊异地问老人道。老人见我搭讪,声音高昂起来。“是”,“是”,“是”……“有人偷。”老头边说边将他的脸庞紧逼过来。我不由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避开与他过近的面面相对。我实在不能完全听懂老人的话语。“旧年……这么长……”他用食指与大姆指张成个八字,反千复比划着。这意思我明白,他是说猫从一点大一直养到现在。有对老夫妻走来,看我在与老人说话,老太婆冲我用苏州话咕噜了些什么,我当然也没听明白。我反过来告诉这两位老人,老头的小白猫丢失了。老太婆得知丢了猫,脸上露出惊讶,与老头一句两句地说开了。也许是那两老口此时讲了不中老头听的话来,只见老头将这对老夫妻喝斥开去。我想一对老夫妻也并无他意,只是说话的方式与语言不合时机。我在一旁看着,不时用安慰的语气说:“猫是恋家的,小猫会回来的。”说真的,我的表现有点过头,好像在讨好这孤寡的老汉。“你是安徽的?”他冲我突然提高了嗓门,眼睛睁得圆大。
这老头虽然身处社会最底层,依然有着社会的阶级意识。他与遇见的其它苏州本地人一样,十分反感来苏州的外地人。苏州人认为外地人扰乱了他们的生活。使安逸的苏州城失去了宁静。把苏州的脏乱差一起都归结于来苏州谋生打工的外地人。曾经有次我与老头说起他的爱猫时,我问他“不怕人偷去吗?”“偷?有什么好偷!要偷也是外地人。”这老头是直把这偷字往外地人身上扣。而来苏州的外地下层草根算安徽的最多。做的都是低下的生计,偷也是在所难免。但是老汉对我说都是外地人偷,却忘记我也是个外来人。这番老汉痛失朝夕与之为伴的爱猫,对着我这样一个“老外” 竟糊里糊涂的幻觉出他深恶痛狠的安徽人了。我边走边回头看着自言自语发泄愤慨的这可怜的老人。遇见住在老头临近的一老扫卫生的中年汉子。他一家几口就是来自安徽,这横竖几条弄堂要不是他,那有哪么卫生清洁。我又多嘴地向中年汉子说道:“他的猫丢了。”“是的,他昨天晚上唠叨的闹了一宿没睡。”中年汉子住得与老头近在咫尺,老头这里有点什么响动当然看得清楚。“他的猫养的得真好。”汉子言语沉着又实在地夸道。“干净,洁白不行。”“可不是吗?”我接过汉子的话语,一道赞起老头那已不见踪影的白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