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为甚要欺负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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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为甚要欺负穷人老虎庙

  一位朋友给我讲故事,用以说明:“穷人往往也欺负穷人。”

  听了故事和朋友的结论,我想了很久,同意一半,另一半还一时想不明白,至少我说那不该成为一种规律,一种唯一,或成为定义。否则,这个世界岂不很悲哀……最终我想到了毛泽东说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之后犹如云开雾散见天日,我明白了我们尚属生活在中世纪的一群,我们的生存价值仍然只存在于人人相斗的动物关系一样的世界里。我们不斗,谁斗?我们不欺负自己,谁来欺负我们自己?

  奥运前,我去孙老板的餐馆看望“流民”老王 http://24hour.blogbus.com/logs/25816080.html,我见餐馆的年轻厨师们正按照“上级的要求”把国旗插到餐馆的门框上。我有点瞧不起他们,是因为正是他们在排挤老王,正是他们为了气老王,把餐馆里2斤重的大鱼扔进了泔水桶里溺死。原因竟是为了老王是老板的熟人介绍来的,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在老王面前炫耀一下自己那点可怜的勇气……我不再与他们打招呼,这和先前送老王来时不一样,他们用国旗在空中挥舞着8字,斗志昂扬。我心想你爱你的国(国家),我爱我的国(祖国),相互又有何妨?难道爱国非要斗字当头么?

  香港TVB电视台对老王的跟踪报道已有时日,闾秋亦对老王暗中相助……这些个足以成为餐馆里那些结成帮派的四川厨师们对老王忿忿不平的理由。老王是在孙老板的餐馆里工作整一月后不得不被迫离开的,关于内里原由孙老板并非全知道,老王也不忍马上告诉孙老板,他也无意介入餐馆那些贫穷帮派之间的是是非非。老王忽然留恋起了前门下流民部落里“自由” 的境界。他给我连夜打来电话:“无论如何我是要离开这里了。”我说“孙老板人很好,不要因为底下点琐事,轻言放弃,何况要为了老家伤病卧床的女儿……”老王说:“张师傅,我给你这样说吧,我其实已经离开了餐馆,现在就刚刚走出餐馆门。”

  后来老王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说:“你不知道我那个爽快心情啊,走在路上就想跳起来,我说我终于自由了……”

  日子过得真快,老王回到大兴的南小街和老张住到一起又是一月。周日我去广场看老王,见老王正冒雨在地铁口卖国旗。适逢残奥会召开,广场上的国旗生意借运动会的势头正卖得不错。我问老王一天收入情况,老王说也就是三四十元……我忽然明白老王的离开餐馆,除了为自由,大概与这样一月近千元收入且有无拘无束的工作环境关系很大。可是老王不会不想到——冬天就要来了,那个季节里来天安门广场的游客是从来不见有带矿泉水的。到那时候,还会有一千元的收入吗?

  这一天,我很想带老王去大栅栏儿后面的小馆子里吃涮羊肉。我们就去了,这是老王投奔自由以来我们的第一次相聚。我走前边,老王后边跟着,腿子一瘸,一瘸,走进大栅栏儿。

  我们走进廊坊头条胡同西侧的一家“老北京小吃”,老板操着东北音儿对我们说:“欢迎,正宗的老北京小吃,想吃啥就说。”

  我和老王点了两盘羊肉,几盘菜蔬,两只小二,开吃。约莫酒喝毕的时候,老王忽然望着我说:“张师傅你说,我这一步是走对了吗?”,我尚未接话,老王又说:“看着店里的那些个小伙子,我心想你们牛,牛你们就去上大学呀,怎么年纪轻轻也就只安心做个厨师?”老王接气儿地又说:“我是河北的,年纪还大,还有个残腿,我就知道在店里不会好过……孙老板好,老板好又有啥用?人家忙大事情,哪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所以嘛,咱就不搭理小孩儿算了。可是人家还不依不饶。我想算赇,老子不伺候了……我就要走……”

  老王眼圈有点红,边说着从兜里扯出几张薄纸,“张师傅啊,我给你说这样件事儿……”老王的眼里除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外,这会儿又掺和了一点忿忿。我给老王又斟上了酒。

  下面是老王讲的故事——

  自奥运开始后,广场上就出现了一个公安组织的“008”,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大概就是用了2008奥运年的意思吧。你猜它专门干吗?抓人!你问抓谁?抓我们呗。抓这些个卖国旗的,卖地图的和拣瓶子的。你问这是个啥组织?不知道,我也不怕它,我又不犯法。可是不行,三号那天真叫我碰上了。008把我,还有另外四个兄弟,都是在广场卖国旗的,全带到了008总部。进门就叫缴罚款。我说你们叫我们缴罚款算是看错人了,我们这种人身上又能有多少钱呢?警察不依,命令我们脱裤子搜……你说侵犯尊严?侵犯人权?啥叫人权,警察就是人权。我还不得乖乖地脱,直脱的剩条内裤,警察就让保安上来搜身,保安上来就先给我们一人一耳刮儿,真抽,抽脸。警察还不动,还在一旁说“别打别打。”可就不见真劝,就看着我们挨打。这一打哥儿几个真的都乖了,他们几个都缴了钱,一人五十。开收据,走人。轮我了我说没钱,就只有20。我掏到桌子上一放,警察就要伸手拿,我呵斥他:“别动,我没让你拿就是我的钱,你敢动动试试。”警察缩回了手。我说先打条子,打了个条子,我说不够,还要打张正式收据,警察又去打了张收据,这不是都在这儿呢,我这20元就没有了,是整整200个瓶子的代价。我拣了多半天儿才这些个。我要走,见还剩一小伙子站门里不动,“走啊,还嫌罚得不多?”我说他,他不服:“凭什么警察打我?我要告他们。”说实话,告他们还不容易吗?出门东拐过街就是公安部。你告个什么劲啊?不是自找倒霉吗?我就先走了,小伙子真的就没走。后来晚上回到南小街,我见了小伙子,问他事情办得咋样?小伙子哭丧着脸儿,“早知道听你的对了,你们走了他们打得更凶,这回算是领教啦……”。就是那个什么008的。抓老葛的是他们,抓卖小旗子的也是他们。你说他们很负责吧,可是现在奥运结束了,虽然还在开残奥,可是他们马上跨下来啦,吊儿郎当地,想起来了到广场上溜达一圈,抓几个,想不起了就猫家里,现在广场上基本恢复了老样子。

  我们继续着喝,话都很少,只偶而对视一下,“张师傅,你说我是那种丑人吗……”我听得莫名其妙,没有回应他,老王就说:“那天一个警察指着我的脸说‘你看你,长得真丑!’我反问他,‘你说这个话是代表你自己呢还是代表公安?’吓得那警察再也不敢言语……我就想咱人穷了,难道也不要脸了吗,任人侮辱?”

  老王拿给我看那几张罚单收据(下图)。我又劝了老王一杯酒,我们喝到那天天黑,老王回了城南,我回了城北,南辕北辙,天各一方,在一爿天下过不一样的生活。我就想起了那些个餐馆里的四川帮,想起了广场上的警察和保安,从某个角度去想,他们都是穷人,只是穷的方式方法不大相同。

  穷人为甚要欺负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