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战秦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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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战秦琼”
日期:2008-10-07 作者:安立志 来源:文汇报
“关公战秦琼”是1950年代侯宝林的一段著名相声,讽刺的是山东军阀韩复榘老爷子的蛮横与无知。相声中的韩老爷子强行让戏班把遥隔汉唐的关羽与秦琼撮合到一起,表演了一段荒唐的异代兵戈。这段相声,“包袱儿”设计的技巧在于“时空错位”,作为传统剧目,直到今日仍然脍炙人口。
相声作为一种逗笑的语言艺术,以时空错位作为表现形式,属于有意为之。而在一些基于历史的文学作品中,也有这种时空错位的东西,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西游记》第八十一回“镇海寺心猿知怪,黑松林三众寻师”中,孙行者在与八戒的一段对话中,就以“人云”的形式引用了一首短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稍有点儿文学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中唐诗人李绅著名的《悯农》诗。李绅生活于公元772年—846年,这首诗写于作者的年轻时代,但唐僧取经的故事却发生在初唐的贞观年间。让七世纪初的“神猴”“云”起八世纪末的诗作,而且在书中是如此的随意与自然,这种“关公战秦琼”式的今古对话,莫非真是由于孙行者具有贯通古今、打通时空的广大神通么?按照《西游记》作者吴承恩的描述,唐僧取经时在贞观十三年至二十七年(《西游记》第一百回“径回东土,五圣成真”)。而唐太宗李世民死于贞观二十三年(即公元649年),其子李治继位,翌年即改元永徽,不知何来个贞观二十七年?也许只有神话小说的浪漫主义手法才会进行这样的艺术创造吧!
21世纪了,已是宇航信息时代,文学艺术的形式有了极大的发展,但是,时空错位,阴阳相隔这类“关公战秦琼”式的表现手法,在许多本不应当出现的文学领域和艺术领域中仍然不绝如缕。古装连续剧《大清御史》,反映的是十八世纪清代的故事。在乾隆年间的民居书房里,身为监察御史又是书法家的钱沣先生正在作画;书房的墙上,悬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书法作品,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幅作品居然是毛泽东手书《卜算子·咏梅》。
“关公战秦琼”,一在汉末三分,一于隋唐易代,虽然“青山依旧在”,毕竟“几度夕阳红”了;行者吟《悯农》,但初唐与中唐相隔,神话与历史分野,虽属同代,不仅有百年之差,也有人猴之别。而《大清御史》中这个例子,则是当代版的、十分典型的“关公战秦琼”。无论艺术或文学,阻绝于时光隧道,遥隔了百年鸿沟,这种“前人”与“后人”的邂逅,是如何形成的呢?这既不是太空人的前卫科技,也不是气功术的特异功能,以我愚见,这往往与艺术圈一些从业人员历史知识的粗陋或艺术创造的浮躁直接相关。在吴承恩笔下,孙行者吟咏《悯农》诗,显然属于此一性质。其实,这种例证在今日也屡见不鲜,电视剧《封神榜》中的姜尚,在成为西周丞相之前,不是也曾将千年之后的孟轲语录作为“古人云”,满脸严肃地向老婆表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么!而这种商末、春秋之间的对话较之“关羽战秦琼”,在时空区隔上至少创造了新的纪录。
故此我想,古之《西游记》与今之《封神榜》,这两个例子,倘谓之历史知识的粗陋,或可成立。然而,倘说《大清御史》也属同类,我却期期以为不可。作为当代中国人,无论何人都不会接受将毛泽东同志作为清代人物的历史闹剧与政治笑话。《大清御史》中的瑕疵显然与艺术创造中的浮躁不无关系。而这种被网民们虽然戏谑但不乏友善地称之为“穿帮”行为的例子,在目前的影视剧中,已是俯拾即是——本土大片《英雄》中的大英雄与对讲机同在,《神雕侠侣》的小龙女与输电塔共舞;既然《水浒传》中的李逵可以使用《法制日报》作为包装纸,那么,《百色起义》中革命者就义时的墙壁上出现“违章建筑,拆”,也就不奇怪了。
我们的编剧、导演、演员等等艺术家,为何就不能少一点粗制滥造,多一点精益求精,为何总将带有“砂子”甚至“苍蝇”的“精神食粮”端上观众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