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山寨

上海是个好地方，可以这么说：外地有的，上海就缺一个天安门，上海有的，外地就不可能有，比如麦当娜的H&M服装店，比如F1。这是我第三次到上海看F1，但第一次发现，F1赛场外到处都是著名的“一枝黄花”。这种植物全称是“加拿大一枝黄花”，百科辞典上说，它“通过根和种子两种方式繁殖，具有超强的繁殖能力，三年就能迅速成片，其生长区里的其他作物、杂草就会被消亡。在上海它蔓延后，已导致上海地区30多种土著植物物种的消亡，严重影响原有植被，破坏了生物的多样性。”
看上去，聪明的上海人虽然想得出办法，对乘坐大巴去看F1的观众开始按每人50元收费以弥补门票收入不足，但对“一枝黄花”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用围栏围起来，免得它继续蔓延，破坏道路周围的绿地。F1相关人士中，除了迈凯轮的工作人员，似乎人人都痛恨汉密尔顿，但也和上海人对一枝黄花一样，拿这个不世出的赛车天才没什么办法，只好使用一些小心眼的手段，去年上海站比赛汉密尔顿最后时刻爆胎冲进沙砾堆时，新闻中心里几乎所有外国记者都报以欢呼和掌声就是一例。当大部分记者都不喜欢汉密尔顿时，怎么可能期望读者读到对他有利的报道呢？
成绩最好的汉密尔顿大概也是粉丝最少的车手，莱科宁每次在公共区出现，都能听到很多“KIMI啊”的尖叫，而等待汉密尔顿的，只是一些记者。汉密尔顿有种种理由让人喜欢不起来，比如他赛道上的霸气，比如他“狡猾”的话语方式，但有一条，谁都不愿意说出来，除了一个20多岁的女孩，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汉密尔顿，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嘟哝一句：“那个黑鬼。”种族主义当然政治不正确，有机会在公共媒体上说话的白人、黄人就没这么直接，只好找其他借口为自己的不喜欢背书。
找借口是很平常的事，我住的酒店楼下有一家便利店，我去买烟时发现他们卖的“蒙牛”牛奶上有“店主推荐”字牌，很奇怪，什么样的店主这个时候会推荐蒙牛产品呢？再仔细看，生产日子赫然是2008年9月7日。中国食品网报道：“10月11日，六部门下发下架紧急通知，要求各超市、商店、城镇和农村零售摊点等销售者，必须将所有9月14日前生产的奶粉和液态奶，无论什么品牌、批次，立即全部下架，停止销售，就地封存，由生产企业进行清理，批批检验。”因为我早就看过这条新闻，便问服务员，这种牛奶早就不让卖了，为什么你们要推荐呢？服务员说：“谁说不让卖了，好好的牛奶为什么不让卖？”由于我不相信上海有关部门没有传达过相关通知，只能理解为服务员在装无辜，找借口，而且她还阻止了我试图用手机拍照片的企图。这家“精明”的店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好德”。
“精明”二字，已经是很多人上海人的共识，上海人也在尽量让这两个字充分体现，比如，F1决赛头天晚上，“中超”申花主场对鲁能的比赛中，申花球员中积累三张黄牌的队员大面积申请黄牌，被人称为“洗牌”行动，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下一场比赛中停赛而在下下一场复出，而下一场的对手是已经退赛的武汉光谷。客观地说，发生这种现象，根子在规则漏洞，足协难辞其咎，但除了申花，别人可想得出这种招数？第二天，当地报纸的标题居然是“十黄一红换三分，值了”。
和一个出租车司机聊天，他大夸自己的城市，说：“官员里，上海的也是最好的。”我说：“你指的肯定不是陈良宇吧？”他说：“上海的警察对人都很客气。”我说：“那怎么会有人报复上海警察，连杀六人呢？”他说：“你说的都是特例。”我承认自己爱抬杠的毛病，说的也确实是特例。莱科宁自由练习赛后说：“今天赛道的感觉出乎意料地脏，积满灰尘，但两次练习赛后都很顺利。”上海也一样，一切都井井有条，但难免出现许多灰尘，就像汉密尔顿拿到的那个冠军奖杯，一入手底座就掉了，他不得不一手举起奖杯，一手拿着底座藏在身后，相当给组委会面子。10月18日，曾开创中国体育电影先河，拍过《女篮五号》的导演谢晋辞世，而当天也是上海国际艺术节开幕的日子，上海媒体便接到了领导通知，不许发布谢晋逝世的消息，免得影响气氛。当天，网络上消息铺天盖地涌来，封锁已不可能，第二天上海报纸就没听领导的话，头版都把谢晋做了标题，《新闻晨报》是《谢晋走了》，《新闻午报》是《谢晋逝世》，《新闻晚报》是《“高山下的花环”凋落》，不同的是《新闻午报》谢晋在二条，头条依然是《第十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昨开幕》，为领导保留了一些气氛。
和我聊天的出租车司机见我“杠”心不死，说：“上海人和外地人最大的不同是见了明星不会围着合影要签名。”我说：“那前天国际艺术节开幕的时候，《越狱》那个米勒到上海，围着他的都是外地人吗？还有，我见过人围着范志毅……”司机说：“范志毅不一样，他在上海威望高啊，我是说上海人不会找现在那些国家队的球员合影。”这个我相信，现在的国足，能让人想合影的确实不多，不过也难说得很，申花队老板朱骏说：“我希望来看球的都是热爱申花，想让申花队赢的球迷。”人热爱起什么东西来就没办法了，即使现在，国足比赛时，也有热爱的球迷痴心不改地去看，他们也不喜欢和国足合影吗？未必。
今年被人称为“山寨元年”，我两个同事就常张扬他们的山寨手机，嚣张地在办公室用手机看电视，还有什么山寨电影，山寨电视剧等等，如果说上海是山寨都市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当然，北京也差不多，最让我感觉到“山寨”的是，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领导经过的地方，都安排众多美女大行注目礼，而在上海，F1赛后，从赛道到休息室沿路，也站满了美女，连服装打扮，都跟北京那些差不多。
曾经看过一篇貌似外国人写的文章，里面说：“有一次我在广州参加一个活动，那儿的迎宾小姐多得我数都数不过来。她们站在大厅和洗手间之间，有人教她们在我们每次经过的时候都鼓掌表示欢迎，好像我们都刚刚表演过精彩的小提琴独奏一样。我尴尬地跟她们解释说，我只是去上厕所，完全没必要这样。不过这让她们的掌声更热烈了。”
我相信这种事，那天，F1比赛结束，汉密尔顿、莱科宁、马萨鱼贯而入，到休息室称体重，走廊两边的美女们，掌声就相当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