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19] 和菜头：警察警察，他拿着水枪

警察警察，他拿着水枪
和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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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网易张锐闲扯，聊到了那些被网络扭转了原意的词汇。或者说，那些被网络标签化了的字眼。比如说“博导”这个词，在报章上出现时，后面一般会接着“最新成果”、“科研带头人”或者“填补空白”一类的内容。但是，这个词一旦在网上出现，网民习惯性地会期待看到“抄袭”、“剽窃”、“肉体交易”这样的东西。再比如说“城管”，在任何网页上只要看到它，大家第一时间就会猜测内容是“殴打”、“残暴”、“暴力”、“欺压”这类的内容。最倒霉的莫过于“宝马”，这个世界著名汽车品牌在中文互联网上并不是和什么“品质”、“高尚”这样的概念联系在一起，而是和“权贵”、“撞人”、“蛮横”、“贪腐”、“只手遮天”有直接的联系。不撞人的宝马不可能上网络头条，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这两天“警察”这个词也出现得比较频繁，同样的，它在网上和“滥用暴力”、“公权私用”、“蛮横无理”、“刑讯逼供”高度关联。当然，“警花”则不在此列。在我的Blog里，近日来有大量为警察叫屈叫苦的人。我不确信他们是什么身份，自哈尔滨糖果酒吧非常6+1事件爆发之后，我注意到一系列对网络舆论精确控制的迹象。以视频为例，事件发生之后，黑龙江卫视立即放出了视频剪辑。当剪辑工作遭到广泛质疑之后，Youtube上神秘地出现了完整版。当有网民抱怨“没声音，再好的戏出不来”之后，今天又出现了号称是“音频版”的新版本。回帖速度太快，不由得不让人疑窦丛生。
不管是什么人，通过简单的测算就能知道支持警察的人不少。中国2007年的警察总数是170万，假设每个警察有10个亲戚，20个朋友，那么涉及到的人口是5100万人。考虑到世袭罔替和交叉重复的问题，把这个数字处以2，结果也有2500万人之巨。这些人里哪怕只有10%的人上网，父亲为孩子说话，妻子为丈夫说话，朋友为兄弟说话，也有250万人。按照潜水和发言100：1的网络定理计算，主动回帖或者参与讨论的人也有2万5千人。在任何论坛，任何Blog，这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尤其是目睹了视频上警察三次被殴打，甚至被用道板攻击之后，这种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情感会被进一步放大。这就解释了何以有如此之多的人在网上张贴死者身份的“真相”，在跟贴中大叫“活该”。
既然各位亲戚朋友都在，不妨把话挑亮了说。我们先讨论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时6个警察里没有一个人鸣枪示警？我知道答案：因为枪械都锁在分局或者派出所的柜子里。为什么会锁起来，需要非常繁琐的手续才能配备武器？回想一下，这种严厉规定出台的背景是什么？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几年前有一次公安部的工作报告没有在人大获得通过？在那一年里，全国有多起警察用佩枪射杀平民的事件发生。究其原因，大多是因为酒醉，因为别了车，因为发生小口角。随后就实施了严厉的枪械管理制度，把这种影响极为恶劣的事情用保险柜和复杂的手续予以解决。其后的几年里，全国的警察都在玩空手入白刃，我的一位警察朋友在一次扫荡城中村的行动中，才打开门迎面就是一把长刀。只是因为刀太长，砍在了门框上，他才没有获得三等功。应该是这样吧？按照不成文的通例，只有成为了烈士，才能获得勋章。
这件事说明什么？当职权被一再滥用，结果就是职务行为本身遭到限制，合法权益得不到保障。让全国公安玩空手入白刃的，不是残暴的歹徒，不是顽劣的刁民，恰恰是执法人员自己。这难道不是最残酷的嘲弄么？觉得自己牛逼，觉得自己代言，觉得自己权力无边，结果就是让自己成为功夫高手、防弹武僧，拿着手铐和警棍去面对长刀和子弹。如果当年不是那么嚣张，不是那么跋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那么多人今天在各大论坛和Blog为6位警察请命，希望让他们得到豁免。要我说，即便被开除公职或者下狱几年都已经非常幸运了。因为至少人还活着，而不是如同发生在上海的事情一样，被一下放翻了十几条。无论是家属也好，朋友也好，与其在网络上造声浪，不如回去劝一下自己家当值的那位。脸色不要那么难看，态度不要那么嚣张，下手不要那么残暴，不要因为自己的行为让所有同行替你埋单。即便6位警察今天翻案成功，即便以后佩枪下发，警察的处境并不会发生本质改变。一次司法审判，或者一次规章变革，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了谁。只要这个职业和“滥用暴力”、“公权私用”、“蛮横无理”、“刑讯逼供”这些词联系在一起，悲剧就会一再重演。
同时，也希望在跟贴里对骂的朋友消停一点。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家人，都有朋友。XX是恶棍，XX是流氓，这种中文最好少用。XX可以用任何职业替代，背后都是上千万人。和无数人打群架，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未见得明智。如果想改变一点现状，靠口水是没有希望的，把相关的人全逼到对立面更是愚蠢。说到底，可能造成一点改变的，还得靠这群人的规劝和影响，其中也包括你我。
来源：http://www.hecaitou.net/?p=35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