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强制学生长跑看权力“强迫症”

据称由教育部、国家体育总局、共青团中央联合开展的“全国亿万学生阳光体育冬季长跑活动”将于10月26日正式启动。在10月26日至明年4月30日的半年时间里，全国学生将坚持每天长跑。每天长跑距离（参考）基数为：小学生1000米，初中生1500米，高中生、高校学生2000米。并且要求在寒假和各假期之间要坚持，并做好记录。此外文件还将长跑赋予了一定的政治意义，即最少长跑60公里，为新中国60周年献礼。
一般说来，锻炼身体是件好事，相信教育部、体育总局、共青团中央也是好意，也即出发点是好的。可一旦强制，就显出一种荒诞的意味。单从三个部门联合发文，隆重和煞有介事的样子已经足够荒诞，更何况还预设了很多细节。这种荒诞文件的出台，预示的是是权力对个人自由的压制，是一种习惯化了的权力蛮横。
现代社会，在公权力与个人自由之间约定俗成了一条界限，尽管没有明文划定，但总体的原则是一致的，即应该谨慎行使权力。这既是宪政的要义所在，也是政府的最大利益，惟其如此，才可以集中有限精力为公共事业服务，同时获得一种超然于具体事务的公信力。19世纪美国著名作家梭罗说得则更为直接：“最少管事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
以赛亚.柏林将个人自由区分为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消极自由是一种纯个体的行为，而积极自由则含有公共的意义，比如选举和被选举的自由。公权力对消极自由必须无条件的予以尊重。按照这种区分，孩子是否想长跑无疑属于消极自由的范畴，公权力根本不应介入，一个人是否锻炼身体，以何种方式锻炼身体，是纯个人的事情，只要没有伤害他人，任何组织和机构无权置喙。当然学校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自有其课程设置的自由，为孩子健康计设置体育课无可厚非，但应该合理。
然而这种长跑的要求不在此列，首先他没有考虑每个学校、每个学生的具体情况，有些学校周边拥挤狭窄，空气污浊，事故多发，根本不具有长跑条件，如果全部集中在狭小的校园之内，很少有小学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果各个班错开长跑，是否会和体育课冲突？是否考虑过孩子在某些时段不适于长跑？而一旦具体到个人，每个学生的体质都有差异，有的可能不适于这种长跑，但评价标准却是刚性的，每天还需要记录，并且节假日期间也要坚持。那么避开老师的眼睛，节假日里谁来监督？荒谬政策执行的结果，最终将无可逃遁的出现说谎和造假现象，孩子则成了造假的见证者和说谎的践行者。而在我看来，这些说谎的孩子是无辜的，在道德上也不应受到谴责，这不过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紧急避险罢了。面对不合理的政策、法规，公民有不服从的权利。
时下中国，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方面政策出台没有经过论证，是领导脑袋发热的产物，另一方面，违反了这种不合理的政策，还要付出代价。而公力救济的成本和司法腐败又让人望而却步，大部分人选择默默忍受，从而这种不合理的政策沿着惯性前行，时间长了，慢慢培养出相关的利益群体，再改正就更难了。好的政策难以坚持，坏的政策难以纠正，已经成了当前体制的痼疾。
我们的某些官员，还不具有基本的现代政治理念，人权意识非常淡薄，沿袭的威权思维在公民意识逐渐成长的今天，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习惯于将自己的想法凌驾于别人的自由之上，并且常常以目的和想法是好的为自己辩解----哪怕执行的过程充满了造假与谎言。教育部这几年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诸多无脑政策相继出台，先推出了劳民伤财的高校评估，接着就是要求京剧进小学课堂，连带这次要求学生每天长跑，荒诞意味十足。
每次推出这些明显越位的政策之前，打着的旗号无一例外是“国家”、“民族”、“未来”、“长远利益”等大词，尽管暗度陈仓的实际是利益。这些隶属于集体主义的大词，在官员和一般百姓眼里具有压倒一切的价值，时至现在，“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仍然是人们面对媒体惯用的豪言壮语，即便更多时候仅仅是一个口号，一次心照不宣的表演，但隐藏于这背后的“集体主义不容置疑”的意识显而易见。
尽管20世纪极权体制的惨痛经验早已事实上否定了这一原则，但时下的中国，公开批驳它仍然冒一定风险。但自由知识分子在这个事关原则的问题上必须坚持立场，不能在权力谄媚和心境自由之间首鼠两端，既想拥有自由，还想拥有权力的垂青。
权力总有约束别人的冲动，这是权力的秉性，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关键是如何限制其冲动。 在民主宪政体制下，这不成其为问题，但在时下中国，公民个体权利的柔弱决定了更加依赖体制外媒体的声音，即有自由倾向的网络媒体。我们可以以网络为平台，以一种韧性的、理性的战斗姿态向规定的制定者施压，迫使他们取消这种荒诞的规定。切勿轻看这种规定顺利实施的恶劣影响，权力的蛮横是有传染的，也容易养成习惯，我们诸多的自由就是在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逐渐丧失的。
因此为了孩子，也为自己，要守护好自由的领地。
2008.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