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罕见的人格品貌 朱瀚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0 22:56:47
一种罕见的人格品貌 朱瀚云
 
    
                          1.
   世人敬佩余秋雨先生的为文,我却更加敬佩他的为人。
   他的文章当然写得好,但这样的文章或许有人也能写得出来;他的人格风范,我环视四周,却无人能及。
   我敬佩他的第一方面,是十余年前身为中国大陆最年轻的高校正职负责人、官运畅达之时毅然辞职,而且辞得一干二净,全国无第二人;
   我敬佩他的第二方面,是为了亲身考察人类古文明的废墟,居然以五十多岁的年龄 贴地穿行数万公里世界上最危险、贫困、混乱的地区,天天向全球华人直播一路感受,这在当代全球资深学者中亦无第二人。
   然而,我最敬佩的是第三方面,那就是他面对十年无端围攻所表现出来的人格品貌。我把他的这种态度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对于所有的攻击,从不直接回应,从不指名道姓地对着攻击者进行辩论,因为他的世界没有他们。他亲手写出的文字中,永远找不到那些攻击他千百次了的人的名字。后来有的报纸伪造出他与攻击者们的一场场“争论”,他连揭露这种伪造的兴趣都没有;
   二,虽然不理,但观点鲜明,行为果断,也敢于不计胜负地诉诸法律。他绝不在自己的文化选择上表现出被人指责后的丝毫不自信,更不会为了博取“谦虚”的美名而说几句言不由衷的客气话。别人越是指责他不对的地方,他越会敏感到这或许正是文化转型期的痛痒点所在,因此越是坚持做下去。例如上电视就是如此,别人骂五次,他上十次,别人骂十次,他上二十次,次次都是那么成功,直到广大电视观众离不开他;
   三,围攻规模越大,批判文章越多,他表现得越从容舒坦,在电视镜头上出来时也越神采飞扬。大家一看便知,那是真的愉悦,没有任何“强颜欢笑”的成分。这种状态已让大家欣赏多年,真让中国人领略了“大将当关,万夫气短”的风采;
   四,即便一年年被围攻,他仍然创造出骄人的文化成果,写出了《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年一叹》、《行者无疆》、《借我一生》等那么多巨著佳作,本本畅销海内外。而围攻他的群体虽然也称文人,但加在一起,也没有写出一篇稍有文学价值的短文。这种对比,让国人知道了何为鲲鹏,何为苍蝇;
   五,正当大家为他的这种大将风范一次次喝彩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声明实在厌烦身边的蝇群,他与这片精神荒地缘分已尽,挥手去也。
   他去了,因为他身上没有丝毫中国文人的群居恶习和谋生技巧。
   ——写完以上文字,看到苏钖琛先生把余先生面对十年围攻所采取的态度概括为“八不智慧,”即:
   绝不回应对方;
   绝不跳入泥潭;
   绝不彻底沉默;
   绝不向人求告;
   绝不放弃慈善;
   绝不停止创造;
   绝不干扰情绪;
   绝不降低品貌。
   苏钖琛先生认为,这“八大智慧”是新世纪的“反谤经典”,建立了一种人格风范。他还说:“世界上的第一流企业创建规范,第二流的企业创立品牌,第三流企业创造产品。文化人也是这样,第一流的创建人格,第二流的创立文体,第三流的创造作品。余秋雨创立了‘文化大散文'和‘散篇连缀型史诗'的新颖文体,更重要的是创建了中国文人所陌生的一种人格规范。 ”
   我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连“品貌”这个并不常用的词,都想到一处去了。
   我希望有人能对此作出专题研究,并推向广大青年读者,以助于他们的人格建设。我甚至建议编辑出版余先生在这方面的隽言佳句,因为他已经不再写书。
                         2.
   我不讳言, 我是他的书迷。全家都是。但现在,我支持他离开。
   我知道,这对我们都是一种重大失落。但是,失落的是文章,获得的是境界。
   说起来,早有一种预感。
   在读《苏东坡突围》和《遥远的绝响》时,甚至,在读《霜冷长河》的自序、《中秋》、《壮士》、《最后的课程》时,都有这种预感。
   他不属于这个天地,他只是暂时借住。
   最近细读《借我一生》,更知道他必定离开了。读者都会记得,他在灾难岁月失踪于半山老楼,在热闹岁月失踪于江轮舷边,在高校校长当得最好的时刻让车轮碾着湿漉漉的落叶远去,在佩特拉挥泪告别爱妻后失踪在伊拉克……最后,我们又知道,他与妻子有一个借住海岛的梦。
   这只是重重预感的证实。遗憾,却不惊讶。回味以前相关的种种暗示,连遗憾都不存在了。
   我支持他离开,还因为是环境。
   网路上大家纷纷劝说他不应该离开战场,与那些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那几个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连一篇稍稍可读的短文也写不出来,只有靠骂人来引起别人注意的脚色,值得斗争么?因此,他没有战场。
   他的一位学生撰文说,他的孤独,不在于没有朋友,而在于没有像样一点的敌人。
   每当喊杀声起,他会精神一振,但定睛一看全是神志不清的滥仔,他深感无聊地闭上了眼睛。现在,再喊得响他也不睁眼了。
   试想那头在草泽间独自漫步的豹子,总想发现一点什么,似乎也有一些声音钻进它的耳朵,但细看之下全是蚊子,嗡嗡营营闹个不停。它连抬一下爪子挥赶的兴趣都没有了,只能在夕阳中,悲怆地消失在山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