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借华府之力反台独的后遗症

北京借华府之力反台独的后遗症

[石之瑜]　（2010-12-22）

        2008年之前北京看似成功地与华府在高层的联手反独，意外地建构了华府与台北在基层更有效的联手反统的紧密结盟。过去北京最自豪的就是在国际上围堵台独到毫无空间，同时台北藉此依附其中而获得的，则是在国际上围堵统一的强大势力。

        虽然长期以来北京不愿意国际介入两岸问题，但是自从陈水扁执政以来，北京透过对华府的施压，间接遏制台独的模式已经形成他们双方之间的默契，必要时北京甚至会透露大陆军事准备的情况，一方面让华府感受到北京的严肃态度与沟通诚意，另一方面也让华府在转向台北表达不满的时候有所本。

　　换言之，美国不只是北京在国际上围堵台独所必须关照的主要对象，甚至是在台湾内部失去阻挡台独政策的势力时，唯一可以对民进党有效施压的杠杆。如今，这个办法行之有年，看似有效，不过，也留下后遗症。

华府只反“积极台独”

　　台独有积极与消极之别。积极者，就是正名制宪，公投台独；消极者，便是和平反统，多数的国民党与多数的民进党都可属于消极台独。

　　碰到积极台独，连华府也反对，所以北京很容易与华府合作，一起压制积极台独。但这样一来，受到北京信任与委托的华府，对于积极台独之所以出现，就没有责任了。相对于此，华府却不会反对消极台独，甚至还会支持，则北京当然不能联合华府反对消极台独。

　　更重要的是，华府已经配合北京反了积极台独，如果积极台独都已经不是他的责任，那消极台独就更不是他的责任了。因为没有责任，必要时还可以鼓吹。如果当初北京逢台独就与华府翻脸对抗，唯华府是问，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面对台独只能忍让拉拢的窘迫。华府成为消极台独的可靠屏障，北京却怪不得华府，正是早先拉拢华府压制积极台独的后遗症。

北京只剩胡萝卜 没了棍棒

　　确实，仰赖华府反独非常有效，所以就养成习惯，若要反独，似乎透过华府成为方便有效的捷径。国民党执政后不推动台独，北京原本感到轻松而大幅开放两岸交流，不旋踵即已了解到，国民党纵使不推动台独，但也不肯反独，甚至，因为北京透过华府反独有效，国民党等于已经把反独的事，交给北京与华府。

　　国民党自己且经常在论述上配合台独，以便讨好独派舆论，则台湾民意一片反统已成为不可逆转的潮流，这时北京毫无可以施力之处。用武力作为后盾显然不当，因为国民党没有推动台独，而透过华府更无效，因为华府也必然支持反统。其结果，北京在统独问题上剩下的可用选项是，片面让利促统，徒有胡萝卜，没有棍棒。

　　随着中国崛起的氛围甚嚣尘上，东北亚局势又一触即发，导致华府采取一系列炮舰外交，从北到南强化或建立与首尔、东京、台北、河内、新德里之间的军事结盟或合作，光天化日下从事硬围堵。即使北京在外交上坚守韬光养晦的原则，但锋芒自露，不论是个别外交官的偶一言论、军方研究员经由民间出版社印行的鹰派畅销著作、奥运以降的意气风发、拒绝配合欧美遂行人道干预的坚持，等等不一而足的现象，让敏感而焦虑的欧美观察家得出的结论是，中国愈来愈傲慢。

“恶人”中国 实际居于守势

　　在国际媒体叙事中成为“恶人”的中国，却在实际的外交上已然居于守势，当然没有就两岸问题再向华府施压的空间。何况，反统大势既定，民进党完全可以改采以维系两岸交流，但坚拒政治协商的蔡英文路线，此一路线实则为国民党所仿效执行。

　　台独目前以逸待劳，一方面由于两岸大通，民进党可以在岛内选举中，成为维持政治现状的最佳候选人；二方面由于之前每回华府强力扭转台独激进政策时，都是采取密室规训，反而辩证地形成了华府与台北之间独一无二的一种亲密关系，台北对于台海现状的维护得到绝对信心。

　　2008年之前北京看似成功地与华府在高层的联手反独，意外地建构了华府与台北在基层更有效的联手反统的紧密结盟。过去北京最自豪的就是在国际上围堵台独到毫无空间，同时台北藉此依附其中而获得的，则是在国际上围堵统一的强大势力。

　　对北京更大的挑战是，北京如果不同意华府的若干作法时，只能采取不合作。因为，华府总是会提出这样或那样的国际治理准则，而向来北京总是注重维护开发中国家平等参与的机制，而对于实质原则不感兴趣，因此每遇有事，就成为是反对治理的一方。

　　北京的外交风格是避免太过于凸显自己的利益或立场，保持一种天下为公的姿态，相形之下，在短期内只能处于被动。但在北京对华府强势且自利的作风有所不满之余，却还要顾忌华府在台湾问题上的关键角色，因此往往要折衷配合。

　　北京对国民党的态度也陷于相同困境：明明国民党的政治操作是把北京当坏人，再把自己当成是台湾人民的挡箭牌，北京却仍然必须与国民党打交道，力巩国民党继续执政。

北京唯有静待两条出路　

　　北京重新取得与华府折冲的地位，有两种途径，但都不操之在北京。所可以靠的：一是台独激进政策的再发动，如此才有理由对华府表达不满，证明之前的策略失败，并取得向台湾施压的正当性。但是以目前的态势衡量，民进党没有必要采取激进台独来吸引选票，反而两岸交流更容易让选民担心政治上会跟进，故而民进党不用动员也可以坐收选票。

　　二是国民党转而主张和平统一，迫使台独表态，进而给予北京介入辩论的平台，华府所设置的沟通障碍得以绕过。

　　以民进党的敏锐与国民党的怯懦判断，这两种途径都不会开放。

作者是台湾大学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