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友曝性爱光碟扳倒市府副秘书

浙江舟山市一名企业老板被抓，牵出多名官员，包括定海区政法委书记、政协副主席、国土局局长等，从而引发了近年来这个中国唯一以群岛设市的地级市反腐风暴。

本报记者孔令泉 发自浙江舟山

　54岁的徐正坤受审是在11月30日。一个月过去了，除了受审地是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法院之外，庭审详细内容尚不得而知。

　徐正坤原是舟山市政府副秘书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文明办主任。

（黄雅琴受审）

　　徐被指控受贿37万余元。尽管这一数额并不大，但在这个全国唯一以群岛设市的地级市今年春季开始的反腐风暴中，徐是级别最高的落马官员。

　　舟山市纪委对外宣称今年反腐成效显著，涉及40多名官员，其中3名县处级官员，科级官员12人，14名官员被追究刑责。

　　外界注意到，定海区委副书记虞军明和定海区政协副主席黄雅琴均在此风暴中落马。

　　虞军明和黄雅琴的落马均与一名叫朱方波的包工头有关。今年3月朱方波被纪委调查时，供出了多名行贿官员，黄、虞先后落马。黄雅琴、虞军明、徐正坤这3名处级官员除了黄是女性外，虞、徐均有情妇。

　　密友曝：性爱光碟

　　扳倒市府副秘书长

　　今年春季骤然掀起的这场反腐风暴，在许多当地官员话题中仍讳莫如深，“我们这里地方小，这事太敏感，不好说”。

　　一位受访官员希望这场风暴早点结束，“让大家安心”。舟山市纪委有关人士透露，到目前为止，徐正坤是最后一个案子。

　　徐正坤是今年5月被舟山市纪委“双规”的，7月22日被舟山市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罪刑拘。“双规”前并无征兆。与大多基层官员类似，徐用了20多年的时间从乡镇领导一步步升迁至市政府副秘书长职位，但也顺风顺水。

　　一名与徐共事过的干部向《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感叹，他很难相信，这位获得中央党校大学学历、给人稳重之感的官员，其腐败的潜伏期长达20年。

　　1991年，徐第一次收受“红包”就是5000元，在当时这个数额并不小。彼时，徐还是定海区沥港镇党委书记。之后，伴随着每年受贿数额的不断增加，徐也不断得到重用，先后官至定海区副区长、舟山市城建委副主任、舟山临城新区开发建设委员会副主任。2007年4月升任舟山市政府副秘书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创建精神文明办公室主任。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2006年，舟山市城建委成立治理商业贿赂领导小组，徐为副组长，主抓商业贿赂，而此时，徐一次收受贿赂已达10万元。

　　据检察机关指控，徐在20年间受贿37.7万余元。但坊间传闻徐有多处豪宅，是当地最大的贪官。

　　接近办案人员的人士透露，徐案情复杂，牵涉面广，检察机关为此延长侦查期一个月，但最终涉嫌犯罪事实只落实到3个企业老总身上。

　　这3名企业老总其中的两名与徐有长达10多年的权钱交易。“这也符合徐贪腐狡黠、更具隐蔽性的特点。”上述人士指出。

　　一名是舟山市皓达混凝土搅拌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王善国。徐的第一笔5000元就是王送的。从1991年至2007年，王送了徐10.5万元。徐为王搞定诸多建设工程和土地征用。

　　另一名是舟山市沥港一家公司董事长郑军，从1993年开始直到徐案发的17年里，郑几乎每年都以拜年的形式向徐行贿。

　　在徐任职沥港镇党委书记期间，郑的企业得到快速发展，徐帮郑搞定了土地使用权转让、船坞改造等许多难题。这期间，郑向徐每年拜年“红包”是1万元。后随着徐调离沥港镇，郑每年拜年“红包”调整到5000元。

　　这或许引起了徐的不快。在郑的公司发展成如今的浙江省骨干企业过程中，徐自认为帮了郑大忙。于是在2003年，徐向郑开口“借”了10万元，理由是买房。

　　17年里，郑送了徐23万余元，是3名行贿老总中送得最多的。

　　第三个行贿人对徐来说是个“例外”。此人是上海斯米克建材有限公司舟山总代理王继明，王的业务很需要时任舟山市城建委副主任的徐的“关照”。但徐在“关照”后，并没有急着要“回报”。

　　2007年下半年，徐要对新购的新城时代房子装修，此时的徐已升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徐认为时机到了，要王提供瓷砖、地砖、木板等装修材料。王运来了8万多元的装修材料，徐一定要付钱，但只付了4万多元。

　　后来检察机关认定其中差价3.9万余元为受贿额，这是当初徐没有想到的。

　　对于徐的落马，坊间有多个版本，有说是虞军明和黄雅琴的串窝案所“牵连”。但据与徐近20年的密友透露，徐是其情妇举报所致。

　　徐是沥港镇人，老家在该镇，徐也是从该镇起步，从村领导、镇团委书记步入仕途。

　　密友透露其情妇历静(化名)原是一家卫生院的医生，与徐相识并成为徐的情妇，两人相好多年。徐调到定海区后，历静也跟随到定海城内开了一家门诊。

　　“这个女的一直要与徐结婚，徐很烦恼，借故拖延。2008年8月，历静逼婚不成，两人大吵了一架，徐曾找我诉苦。之后，历静将两人的不正当关系的照片寄给徐的妻子，要对方离婚，但未能奏效。历静将这些照片寄到当地纪委，也未有回音。”该密友说。

　　这位密友说，后来，历静设计将徐叫到其卧室，之前偷偷在电视机上安装了摄像头，然后将两人缠绵的过程全部摄录下来，并刻成光盘，借此威逼徐离婚。后见徐未予理睬，遂将性爱光盘寄到浙江省纪委，导致徐案发。

　　对该密友之说，12月23日，《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致电舟山市纪委求证，负责宣传的负责人称不清楚。

　　小包工头与官员的长期交易

　　而虞军明和黄雅琴都栽在了一名叫朱方波的包工头手中。

　　朱方波是舟山市定海区双桥镇人，从搞工程的包工头起家，后拥有3家公司：舟山市豪舟机械挖掘有限公司、舟山市豪舟建材有限公司和舟山豪舟物资仓储有限公司。

　　朱的事业小成离不开贿赂官员。但朱在当地口碑不错，7年来，他每年重阳节向定海双桥镇侯家老年协会的500多名老人捐款捐物，累计近20万元。这里的老人们念叨最多的是“朱老板”。

　　今年3月，朱方波被举报案发。朱被控制后，供出时任定海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虞军明和定海区政协副主席黄雅琴。黄、虞相继被“双规”。4月3日，黄被刑拘。20天后，虞被刑拘。

　　虞军明与朱方波的权钱交易发生在2003年至2007年。彼时，虞先后任职舟山市临港工业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和舟山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

　　虞对朱在工程承接、采矿权许可、费用缓缴以及土地指标安排方面给予关照，朱共送虞23.7万余元。其中以1万元的价格将价值4万元的桑塔纳2000轿车卖给虞，并按虞的要求过户给其弟。在虞搬家时朱又送了一台液晶电视机。

　　黄雅琴与朱方波权钱交易也是始于2003年。彼时，黄雅琴还是定海区盘峙乡乡长，朱在该乡做环岛道路工程。两人的“合作”一直延续到黄担任定海区干览镇党委书记、定海区政府副区长。

　　2003年上半年，黄雅琴去上海购房，向朱借款5万元。但朱说这钱不用还了，黄予默认。2005年下半年，黄到上海看房子装修，由朱陪同来到上海市淮海路连卡佛商场购物，朱给黄买了一对价值1.5万元的吊坠。

　　2006年，定海区有一干部被纪委审查，黄感到不安，给朱出具了5万元的借条，但这笔款最终被法院认定为受贿。

　　朱从黄手中也得到丰厚的回报。黄在任干览镇党委书记时帮朱承建了填渣工程；在任定海区副区长分管区国土分局期间，朱的公司获批准在定海区岑港镇国有土地上建造仓库、厂房等设施及在定海区双桥镇国有土地上扩建附属用房；朱的公司申请缓交矿产资源费及绿化押金也获批准。

　　朱并不是向黄行贿的第一人。司法文书显示，早在1997年，盘峙建筑工程公司经理卓祥对就开始给黄送钱，并一直延续到2010年黄案发。

　　黄起初是以“借款”名义要钱，时间是1997年9月，黄向卓“借款”9000元，卓当即表示这钱不用还了，黄欣然收下。

　　1998年下半年，黄买房向卓借5万元，同年底，黄雅琴还了3万元，还有2万元卓表示送给黄，黄不再推辞。

　　此后，卓以每年拜年名义直接送钱物给黄。每次4000或5000元，一直送到2010年春节。

　　今年51岁的黄雅琴原本是一名小学代课教师，1984年从政，任乡妇联主任，2001年任定海区副区长，2007年后任定海区政协副主席。

　　“黄是从1995年担任盘峙乡乡长后开始腐败，所有的行贿人都是她任该乡乡长期间结识的，由黄提供帮助，对方送钱作回报。”一名办案人员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

　　值得一提的是，2006年，因定海区干部王某受审查，黄雅琴担心出事，向行贿人各退还2万元。当年8月，定海区委召开全区党员干部廉政谈话大会，要求党员干部主动向组织上交收受的礼金礼卡及财物。会后，黄在定海区纪委指定账户上分两次上交1.1万元和6250元。

　　但舟山市普陀区法院认为，黄之所以向卓祥对、王海凤退还钱款，向廉政账户上交钱款，是因为王某被审查，担心受贿败露，且仅退交了小部分违法、受贿所得，而隐匿了大部分受贿所得，其退交钱款是为掩饰犯罪所采取的应对措施，不影响对受贿事实及性质的认定。

　　9月27日，舟山市普陀区法院一审以受贿罪判处黄雅琴有期徒刑10年。判决后，黄没有上诉。

　　忏悔书中八提“副处”

　　《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在舟山调查时，多名干部对虞军明的落马感到婉惜。

　　今年44岁的虞从农村进城，1985年中专毕业后，在乡镇工作，保送到团干校读完大专，凭着才华和努力被逐步提拔，从舟山市定海区马岙镇党委书记到定海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官至副处。

　　“虞的裂变是在2003年4月担任舟山市临港工业区管委会副主任后。虞自认为像他这种从农村出来的人，没有靠山后台，纯粹是靠自己的努力干到副处级领导岗位，已经很不错了，再往上提拔的希望很渺茫。于是开始追求金钱和享乐。”上述办案人员说。

（图为虞军明）

　当时虞住的还是70平方米的旧房子，虞首先想到的是换个大房子。但家里积蓄只有10多万元，于是虞就开口向他曾经帮过忙的一些老板去“借”。仅过了一年多，虞就买下180平方米的第二套房子。

　　除拿朱方波钱外，虞还收了另9名老板的贿赂。其中，虞在担任舟山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期间，为舟山市蓝舟地价评估事务所所长陈伟义在地价评估、拆迁房屋评估、地质灾害评估等业务承接方面牟利，收了陈9.7万元；帮助舟山市定海森泉磁性元件厂厂长夏高松贷款担保、土地审批，收了10万元；为舟山远方旅行社有限公司女经理张静拉业务，收了3万元。

　　从此虞完全变了：白天只是应付工作，晚上忙着赶场喝酒娱乐，双休日还要出去打牌休闲。他还包养多名情妇。

　　其实虞心里也清楚，那些与他称兄道弟送钱送物的老板，目的就是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我当时也怕出事，想拒绝，但朱方波拍着胸脯说‘这些事我绝不会说出去’，我便坦然地收下了。没想到，他进去后就把我出卖了。”在法庭上，虞哀叹道。

　　虞被“双规”后，立刻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并写下了满满10页纸的忏悔书。在忏悔书中虞8次提到“被提拔为副处”，可谓痛心疾首。

　　或许是考虑到虞的认罪态度，9月16日，舟山市中级法院开庭时，舟山市纪委组织了全市各县(区)、各部门的200多名县处级领导干部旁听。虞军明当庭痛悔不已，全部认可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希望法院从轻处罚。舟山市中级法院认定虞受贿62万余元，以受贿罪判处其11年有期徒刑。

　　国土局长的贪婪和狡诈

　　朱方波被抓后，还供出了舟山市国土资源局定海分局原局长董勇俊。董是这场反腐风暴中贪腐数额最大的官员。董任职定海区国土分局局长期间，正是虞军明任舟山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之时，彼时，作为定海区副区长的黄雅琴也分管区国土分局。

　　“那段时期，朱方波企业发展得很快，为了获得土地指标，建仓库、厂房扩建附属用房等，以及缓交矿产资源费及绿化押金等，就必须打通国土局上下相关环节。”上述办案人员透露。

　　相对于虞军明和黄雅琴，47岁的董贪婪得更赤裸。

　　董帮朱搞定了采矿权出让和管理、征地补偿费返还等，就开口向朱要钱。2006年初，董对朱说，如果土地返还款拿到，要给他38万元，朱满口答应。

　　董要朱和他好友钟国勇成立公司，将钱以投资款名义打入，等公司注销后把钱套出来。朱照办后，2008年底，公司注销，钟按董指示将套取出来的38万元暂放于钟的个人账户。

　　董勇俊为舟山金能石化有限公司在建设用地等方面帮了忙，就向该公司负责人张哲玮要车。自己在车展选定了一辆价值17.79万元的斯柯达明锐轿车，张出资买下送给董。

　　2004年，董帮助舟山市世源机械制造有限公司老总傅海军批到庆丰村一块地，除了傅建造厂房和办公楼外，傅和董还各自出资各造了一幢别墅。2006年底，在董帮助下，傅在另一块土地赚了钱，送给董50万元。

　　2007年10月，董在上海购买了一套房子，让好友钟国勇付按揭款，钟共付了4.22万元。钟得到的回报是其投资入股的宁波市阳光园林有限公司从董手中承接山体复绿工程。

　　董还帮舟山市顺帆船舶电器厂批建设用地。2008年底，该厂厂长王培军通过哥哥送给董10万元。

　　其实，董的贪婪和狡诈早在2002年就得以显现。当年底，董与定海区国土分局下属的定海博大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夏汝君商定，由董将夏一家户口从定海区岑港镇烟墩社区迁移至定海区城东街道大洋岙村，这样可批得宅基地，然后盖房出售牟利。

　　2003年5月，在董与相关人员打好招呼后，夏编个理由将一家户口迁入大洋岙村，然后以夏妻名义申请了140平方米的宅基地。董审核同意。夏造了257.92平方米的二层楼房，钱由董出。之后，董审批通过将该房的集体土地使用权变更为国有土地使用权，董付了土地出让金5.7万余元。夏成功将房出售，得款84万余元，全部交给了董的妻子。

　　董被“双规”后供出了夏汝君。经查，夏也受贿10.5万元。

　　11月26日，舟山市中级法院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一审判处董勇俊有期徒刑12年和2年，决定执行13年。法院认定，董勇俊受贿121万余元及滥用职权，徇私舞弊，致使公共财产遭受重大损失。

　　12月9日，定海区法院以受贿罪和滥用职权罪，分别判处夏汝君有期徒刑10年和六个月，执行10年。

　　半个月前，原舟山市普陀区六横镇人民政府副镇长、六横开发建设管理委员会社会发展处副处长傅军及其手下社会发展处社会事务科科长王慧被普陀区法院以受贿罪判刑。

　　至本报发稿时，舟山市纪委称，舟山市这起反腐风暴中，除了徐正坤外，其余落马官员均已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