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鸿血雨话胡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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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石天河
簡介:      石天河,1924年出生于湖南长沙。抗日战争中流亡失学,自学写作。1948年在南京参加地下革命工作。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任《川南日报》副刊编辑,四川文联理论批评组长,《星星》诗刊编辑,曾被错划为右派,改正后任师专教师。1946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童话诗《少年石匠》,论文集《文学的新潮》,专著《广场诗学》,另有《石天河文集》(4卷)(诗《复活的歌》、杂文随笔《野果文存》、评论《劫后文心录》及诗学专著《广场诗学》)。       联系:zhoutianzhe1924@yahoo.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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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哀鸿血雨话胡烽 類別:原創 2008-9-7 3:54 作者:石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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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鸿血雨话胡烽
——抗日战争杂忆
『石天河』
 
 
1987年“七七”是抗日战争五十周年纪念日。和我年龄相当的一代人,在战争爆发时,还都只十三四岁。那一场战争,使我们蒙受了不可以言语形容的巨大不幸,经历了永世难忘的苦难生涯,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一生的坎坷命运。现在回忆起来,那血雨腥风的画面,呼妻唤儿的哀号,惊魂悸魄的传闻,怵目伤心的事件,一切都还如昨日。因此,我想写下一些片断的回忆,使我们年青的一代人,能约略知道一些我们民族经历过的悲惨境遇与艰险斗争。
 
 
一、太阳牌炸弹下的觉醒
 
这是一场参战双方实力悬殊的战争。从战争开始时的装备上看,中国没有能抵御敌人飞机轰炸和坦克进攻的武器,除了依靠地面近战的血肉拼搏,几乎无法对付这样的一场现代的立体战争。
 
日本飞机从战争一开始,就采取“杜黑主义”战略,对我国后方大城市进行猛烈的轰炸,大量屠杀普通的的和平居民。中国的许多大中城市,都在敌机的轰炸下出现一处处的尸山血海。
 
我的家乡湖南长沙,最初一次遭到日机轰炸时,当地的防空司令部根本不知道敌机来了。当时没有雷达,防空是凭望远镜看?雪。四架敌机仿佛是很小心地飞行在约4000米的高空。在火车站附近,丢了4个轻型。估计是500磅?雪的小炸弹。有一颗落在一家旅馆,把正在举行婚礼的一对新郎新娘和贺婚的亲友都炸死了。飞机走了以后,才听到用汽笛鸣放警报。随后,敌机的轰炸就日益频繁。一夕数惊,每次都要炸死很多人,炸毁很多房屋。居民开始向乡下疏散。
 
炸得最惨的一次,是炸郊区的东瓜山,那里有一个兵工厂,大概是由于有汉奸指示目标,敌机27架,用重型炸弹。一般是两吨的?雪集中轰炸了那一小块地方,死伤的人数非常之多。据去那儿看过的人回来说,到处是一堆堆的碎肉、血浆,人肠子和大腿都高高挂在树枝上、电线上,分不清是谁的尸首。清理尸首的人,只好用木箱把一堆堆的碎肉装走。从那儿看了回来的人,都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家住的那条街上,有一位鞋匠,平日是个“酒罐子”乐天派,性情爽直,什么事都满不在乎。每次放警报,别人找防空洞去躲,他并不跑,说“死生有命”。但东瓜山遭到惨炸以后,他去看了回来,却关上门,伏在床上哭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他把房子一锁,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就不声不响地当兵去了。——这个鞋匠,标志着人民在敌人炸弹下的觉醒,是一个很有深意的典型。
 
和我同一条街,比我稍长几岁的青年人,先先后后地都当兵去了。有一个“黄大伢子”。老人们这样叫他,我们小辈的叫“黄家大哥哥”。?雪当兵后,在皖南的一次战役中,曾经把国民党的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廖磊从负伤的阵地上冒着敌人的炮火背下火线,后来一下子升了营长。继后,仍然是战死在战场上。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是作军医的,还有两个都去当了汽车兵,只有我年小留在家里,后来就和家里一同逃难。那时候,爱国的人别无选择,只有一个想法:和日本鬼子拼命。
二、“恐日病”造成的灾难
 
长沙,在抗日战争爆发时,是中国第七大城市,也是中国“三大茶市”“四大米市”之一,是很繁华的。战争的第二年。1938?雪,日军攻陷了武汉、广州,在华中地区,长沙就成了军事重地。国民党政府“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对抵御日本侵略,毫无办法。对日本的军事进攻怀着一种惧怕的心理。这种“恐日病”,造成了极其荒诞的灾难。
 
日军占领武汉后,实际上一时无力南下进攻长沙。当时还有一支由国民党抗日将领关麟征率领的能打硬仗的部队,在汨罗江前线与敌军对峙,敌人未敢轻动。火线离长沙市区还有150公里,可是,国民党官僚精神上为“恐日病”支配,竟然在11月12日,自己一把火将偌大一个长沙城整个地烧掉,造成了有名的“长沙大火”。最使人愤怒的是,在大火前一天,长沙警备司令部还出安民告示,叫民众不要惊慌,各安生业。而第二天放火,却是在深夜,由警备司令部派出的士兵,端着一盆盆的汽油,挨家挨户放火。一夜之间,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烧了三天三晚,把长沙烧成了一片废墟。市民半夜从梦中惊醒,还以为是日本人来了,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携带,就惶急地向河边逃命。河边的木船载人太多,慌忙离岸,在河心翻了许多船,淹死了很多人,有的人,走迟了一点,出门一看,街头街尾都被火封住了路,冲不出来了。有的人住在冷僻的小巷,巷口被火塞住,就烧死在里面。一共烧死两万多人。
 
这荒诞的事件是怎样发生的呢.据说湖南省主席当时不在长沙,是在湘西某地办公。警备司令在电话上向他请示:“如果情况紧急,是否可以放火烧城.”省主席就打电话报告蒋介石。蒋介石回答说:“可以便宜行事。”省主席就把这“可以便宜行事”的指示,在电话上转达给警备司令。
 
警备司令酆悌,大概是听说日军在湘北增兵,汨罗前线吃紧;一时神经紧张,“恐日病”急性发作,就“便宜行事”地放起火来。事后,追究责任,警备司令说:“省主席有过,‘可以便宜行事’的指示。”省主席知道不能再向上面诿过,便不认帐地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呢.把我的指令拿来看。”因为是电话上说的无凭无据。结果,就把警备司令酆悌等三人,杀了来平民愤。这就是这个荒诞事件的腐朽内幕。
 
大火的那几天,我和母亲都在乡下亲戚家躲轰炸,只有父亲一人在长沙,三天以后,父亲只身逃到乡下来,说他当时什么都没带,只想把他那一箱子名人书画带出来,那是他大半生搜集的珍贵文物,其中有董其昌、唐寅、文征明、祝枝山、仇十洲、八大山人、谷阳山人、乾南园、何绍基等名书画家的真迹。他背出来时,看见满街是火,急忙找路逃命,把那些他奉若至宝的书画都丢了。那些书画,我小时都看过,其中,尤以一幅泼墨指画的的水牛,堪称神品。那几只牛是画家用大指拇指纹印画成牛身,牛颈牛角都是用指甲挑墨画的,浓墨点晴,下半身浸在水里,极有神韵。还有一幅董其昌的《吴江百里图》长卷,至今想来,仍是艺术史上的珍宝。
 
这一场大火烧掉了我的家,迫使我们一家人走上向内地流亡的道路,它也第一次给我以最深刻的刺激,使我开始认识到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和他们对敌人畏惧、对人民生命财产视如草芥的残酷。
三、可耻的溃退与凄惨的流亡
 
1944年,已经是抗日战争的后期。侵华日军集结了大量兵力,在河南和湖南同时发动了向国民党军队的大举进攻,企图一举打通“大陆交通线”。
 
国民党政府的腐败无能,愈到抗战后期愈是暴露得无可遮掩。蒋介石把他装备最精良的部队。胡宗南部的十几个师?雪,都摆在陕甘宁边区附近。而在抗日第一线,则尽量把地方杂牌军调上去。军队里的情况是很乌糟的,大部分士兵是“抓壮丁”抓来的,素质不好。军官贪污粮饷,士兵的营养很差,又欠缺训练,一个个面黄肌瘦,战斗力弱。把这样的部队拿上前方,往往都是白送死。从3月间敌人发动进攻,只有衡阳、常德两处打了硬仗,其他各处都是一触即溃,甚至是望风而逃。不到几个月,河南丢失,湖南丢失,广西丢失,日军前锋一直打到贵州的独山。这就是抗日战争后期国民党军队演出的“湘桂黔大溃退”。与之同时,也就造成了湖南、广西、贵州三省人民的“湘桂黔大流亡”。
 
人民是怎样“流亡”的呢.国民党政府并不组织人民撤退,人民都是自找生路。在还有火车的地方,就挤上火车。火车上不能说是“挤满了人”,只能说是“塞满”和“挂满”的。一节车箱分四层。车顶上一层:车箱里用箱子垫、板子搭、绳子系,分为上下两层:车箱底下,则是许多根长绳子,从车顶两边垂下来,搂住车箱下搭的木板,以便睡人。在车顶上和车箱底下睡的人的行李包包等,就都挂在从车顶垂下的绳子上。每一节车箱,都是这样“里外四层,全身披挂”的样子,这就叫“难民车”。有一次,一列难民车,夜里经过贵州麻尾至六寨间的一处隧洞。当地坏人为贪图绳子上挂的东西,就在隧洞里的石壁上横着安放了几把刀,车子过去,绳子被刀割断,东西都掉了下来,睡在车箱底下的人,一下子都落在铁轨上被车轮了压成了几段,惨不忍睹。
 
难民车很少。在敌人迫近而找不到车时,大家就扶老携幼挨挨挤挤地在公路两旁走,那样走自然是慢的,后面,敌人的骑兵赶来,就挥着东洋刀向两边乱砍过去。公路上死人无数。
 
能搭上汽车逃难的人,要么是有所属的机关部门负责派的车,要么是用大叠钞票拿给司机叫“搭黄鱼”。此外别无办法。大学的女生,有的长得人才出众,站在公路口向汽车司机喊:“我是大学生,哪位大哥肯带我走,我跟他做老婆。”司机有的望上一眼,有的望都不望,很少有人肯带。有一个中年妇女,背着三岁的孩子,走到实在走不动了,把孩子放下地,自己跪下来朝孩子磕了个头,哭着说:“孩子,妈对不起你.”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哭着走了。孩子在地上乱抓乱蹬哇哇乱叫。别的人,也只好流着泪走过去。
 
那时,我是一个铁路工厂的工人。战争逼近,工厂遣散工人,我只好跟着家庭一起当难民,我们算好,坐上难民车逃到了黔桂铁路的金城江站。这时,哥哥们都早已跟着部队到缅甸去和日本人打仗去了,和家庭失去了联系。家里在金城江住下来,却已没钱吃饭了。物价飞涨,告贷无门。我们是住在一家苗族农民家里,主人叫蓝老板。他先以为我们是有钱人才能逃难,还向我们要房租。后来看我们饭都没有吃了,不但没要房租,还借了几箩包谷面给我们吃,我们就靠那几箩包谷面煮稀粥活下来了。等到哥哥部队留守处联系了车子来接我们走时,那位蓝老板不但不要我们给他钱,反而送我们很多黄果枣,哭着把我们送上车。他知道,既然我们还要从他这里往内地逃,就意味着他的家也已经不安全了。后来,我们逃到独山。当敌人逼近独山时,再没有机会坐车逃难了。我母亲当时五十七岁,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但她毅然地用她那双脚一天走七十里,和父亲、两个嫂嫂、两个五六岁的侄儿女,最终地逃脱了追来的敌兵。我到独山不久,就离家出来找工作了。我一直不能想象我母亲那双脚怎么能走那么多路。我只觉得,支持她的是中国人民不愿作亡国奴的那种气节和精神。
这时,国民党的军队究竟是怎样在和日本人打仗,他们干了些甚么呢。
 
当日军占领衡阳,继续南下打到湖南与广西交界处的时候,桂系军阀最先考虑的仍然是保存自己的实力,把桂系的军队、民团。广西各县都有民团,是一支很可观的武装力量?雪,都从敌人进攻的正面撤向两侧的乡间,说是准备打游击战。而正面战线,则急电蒋介石派中央军来顶住日军的进攻。蒋介石派了嫡系部队九十三军,紧急驰援。军长叫陈慕龙。那军队开上去的时候,一路上倒是威风凛凛,的确不像杂牌军。官兵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长得膘肥肉壮,武器装备也很齐全。运这个军的兵车,直开前线,任何客货车都要让道。沿途的各个火车站,事先由当地乡长和火车站长,杀猪宰羊准备吃的。车一到就送上去吃,官兵都不下车,吃了马上开车。乡长送饭或站长调度机车加煤加水,若是误了一点时间,军官掏出手枪,一枪就把他打了。当时,这类传闻听来都叫人害怕。但这支军队,在后方蹲得太久,从没打过仗,军官都在兼营生意,大都有“战时太太”住在重庆等地,都舍不得去死。一上火线,军官就带头开小差,到了湖南广西交界的黄沙河前线,部队已跑散了不少。
 
黄沙河前线,原是广西全县的民团在防守,民团司令也姓陈,是桂系军阀某头领的亲戚,他看到中央军来,便按“保存实力”原则撤防。那位陈慕龙军长,没有摸清底细,就按“临阵退缩”罪把民团司令枪毙了。但他的军队刚接上去,日本军队一进攻,全军就不战而溃。桂系的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就如法炮制地按“临阵脱逃”罪把这位陈慕龙军长也枪毙了。。后来听说,蒋介石曾电令将陈慕龙送回重庆按军法处置,但张发奎接到电报后,却先斩后奏,复电说已经处决了。?雪这桂系军队让开正面的部署,与九十三军不战而溃的结果,就使得敌人以近乎日行百里的速度长驱直入。这就是湘桂黔大溃退的内幕,是抗日战争历史上最可耻的一页。
 
我在逃难路上看到黔桂铁路、公路沿线那许多险峻的山陵隘口时,我曾想:这都是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只要有一两挺机关枪守着,敌人一个团也别想轻易闯过。可是,后来听说,敌人攻占独山的骑兵,实际上只有不到两个小分队。排?雪的兵力。敌人完全没有遇到抵抗,反倒诧异,有些心虚,才连忙自己从独山撤退了。国民党军队根本没打。
 
 
四、日本侵华战犯的末日审判
 
1945年9月3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抗日战争胜利结束。1947年春,我从成都去南京找工作,后来,进入新闻界,作了新闻记者。
 
当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授权中国军事法庭在南京审判日本侵华战争罪犯时,我坐在旁听席上,看到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日本侵华派遣军第六师团长谷寿夫和日本关东军司令官矶谷廉介,低眉垂手地站在被告席上,我心里只不断地在重复着一句话:你们到底也有今天.……
 
法庭上,在南京大屠杀中虎口余生活下来的几个南京市民,解开衣服,用自己身上刀砍的伤痕作证,控诉了谷寿夫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那一次大屠杀,究竟杀了多少人是不可能有精确统计的,原先说有十九万人是集体枪杀和活埋的,有十五万人是零散杀戳的,后来,又陆续发现有许多处集体屠杀的尸骨坑,大约共有三十多万人被杀。
 
谷寿夫,身材矮胖,腰圆腹大,一脸横肉,头顶有点尖,像一只立起来的猪。但当他受审时,当年侵略者的凶焰一点也没有了。每当法庭问他知不知道犯的这些罪时,他只能嗫嚅地用一句话来搪塞:“我是军人,只知道执行命令。”
而又问他“是谁命令你屠杀和平居民”时,他就只能又往下推:“那是战争,士兵的行动我不知道。”这个刽子手显然才理解到,欠下的血债是很难赖脱的。
 
矶谷廉价比谷寿夫瘦一些,他虽然也用“军人,执行命令”一类的话,来为自己开脱,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侵华有罪。
 
审判结束时,法庭宣判:谷寿夫判处死刑;矶谷廉谷判处无期徒刑。
 
过了几天,枪毙谷寿夫的时候,南京市民万人空巷,争着来看这刽子手的下场。人们一面感到能看到这恶魔伏法的场面,真能解恨;一面也非常惶惑:他杀了我们几十万人,杀他一人,这能算是报了仇吗.
 
抗日战争已经过去五十年了。战后,中国的对日和约,是世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宽大,不仅没向日本索取战争赔偿,甚至还赦免了许多日本战犯。中国人民和日本进步人士,都致力于谋求两国间永不再战,建立友好合作的关系。但是,我每每回溯抗日战争时的情况,总是觉得:只有中国自己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平、友好,才会是可靠的。日本的军国主义势力,并未灭绝,它还在伺机再起。中国人民必须用清醒的目光注视事实。要抓紧时间、振兴我们民族,建设我们的国家,过去那种浪费时间、耗散精力搞“窝里斗”的穷折腾,决不能再搞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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