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网上流传的车祸照片，马赛克部分即死者钱云会所在位置。

　　乐清寨桥村原村长被工程车轧死 网友质疑事涉“农地被占”上访 官方称只是交通事故

　　25日晚，温州发布消息称“发生一起交通事故”，“1辆运送石料的工程车将1行人撞倒致死”，死者为寨桥村村民钱云会。但不少论坛随即出现帖子，称“寨桥原村长钱云会被人按到地上，开车轧死”，引起大量网友对“交通事故”说的质疑。

　　早报记者 葛熔金  

　　25日晚，“温州网”首页出现一条《乐清蒲岐镇今日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致1人死亡》的简短新闻：“乐清虹南公路寨桥村路段，1辆运送石料的工程车将1行人撞倒致死，死者为寨桥村村民钱云会，男，现年53岁”。

　　但昨天，不少论坛出现帖子，称“寨桥村(原)村长钱云会被人按到地上，开车轧死”，帖子还附有死亡现场一张非常血腥的照片，引起大量网友对“交通事故”说的质疑。 

　　昨天19时，温州市委宣传部向早报记者发来通稿称，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费良玉已被警方刑拘；另1名案件相关人黄标因提供虚假证言，影响行政执法机关依法办案，被治安处罚。该案件正进一步调查中”。 

　　“调查中，我们发现钱云会曾有拦截工程车的行为，或许是他拦车但司机未发现，导致该起交通事件。据了解，此前钱云会有多次拦截工程车的行为，不过，具体情况以政府发布为准。”昨晚，乐清警方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告诉早报记者。 

　　车祸？“制造”车祸？ 

　　据了解，25日晚在“温州网”出现的《乐清蒲岐镇今日发生1起交通事故致1人死亡》是乐清公安部门通稿。稿件称，“牌号‘皖K5B323’的工程车(为乐清临港工业区围垦工程运送石料)撞倒寨桥村村民钱云会，民警赶到现场时钱云会已死亡。”“乐清市相关领导非常重视，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指导处置。”

　　但昨天，多个论坛、微博出现与这一说法截然不同的内容，“钱云会是寨桥村村长，曾多次阻挠政府工程，还被判刑过。12月25日，他被5个人抓住按在地上，然后被1辆工程车碾压，工程车逆向行驶，路边监控探头之前被人拆了。”帖子后面，还附有牌号“皖K5B323”的工程车压住1名男子头颈部的照片。昨天，有媒体电话采访乐清市蒲岐镇党政办，张姓工作人员说“已注意到网上消息，这只是交通事故，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把它和之前的上访联系起来”。

　　昨天19时，温州市委宣传部给早报记者发来更新内容后的通稿，仍称此事为“交通事故”，并将25日通稿内的事发时间从“9时许”改为“9：45，并增加了“行人倒地后被工程车左前轮压住颈肩部”的内容，这正是网帖所附照片显示的死者遭轧位置。

　　该通稿及新增警方调查内容称：“据乐清交警调查，肇事司机叫费良玉，安徽籍，是车主。该工程车是他9月买的。费自己没有驾驶证。12月2日，他请来老乡黄标帮忙驾驶，他和黄标轮流开车。事发当天，他们从虹南大道湾底村一工地运石料去临港工业区围垦工程现场。出事后，费良玉、黄标到当地的虹桥交警队，陈述事故经过。目前，费良玉已被警方刑拘；黄标因提供虚假证言，影响行政执法机关依法办案被治安处罚。” 

　　不过，25日通稿中“乐清市相关领导非常重视”的表述，并未在昨日通稿中出现。

　　早报记者试图向乐清公安、温州市委宣传部采访、核实关于“出事前，钱云会曾有拦截工程车行为”，以及网上传言“他被5个人按在地上，被工程车碾压”等情况，均被答以“以通稿内容为准”。该市市委宣传部人士还表示，“市里正研究此事。” 

　　曾发帖举报“强占农用地”

　　今年8月9日，国内某知名论坛曾出现发帖人为“钱云会”的帖子《是官还是贼：诉政府官员豪夺寨桥村146公顷家地始末》，称寨桥村146公顷农用地于2004年4月被某公司“电厂建设”项目通过文件造假骗征强占， 4月28日，“村民知晓此事后前往乐清市政府询问”遭围殴， 130多村民被打伤，72人当天被刑拘，“最终，包括我在内的4人每人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两年)。为讨说法，我钱云会(原村长)和村民奔波6年未果，无奈只能上网公开”。帖子最后称“此文章发布内容若有任何污蔑之嫌，由我钱云会负责”。不过，尚无法核实发帖人“钱云会”是否被工程车碾轧致死者，该贴内容也未得到核实。

　　“钱云会确实曾当过寨桥村村长，喜欢搞事，曾多次阻挠国家重点工程建设，还为此被判了刑。政府也多次做他工作，让他不要这么胡闹，但他总狮子大开口，让事情迟迟没得到解决。”乐清当地一位人士透露。 

上访村主任“交通事故”致死疑云重重

　　本报记者 庄庆鸿

　　12月25日，临近元旦，节日气氛逐渐在我国的城市农村弥漫开来。这一天，在浙江温州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53岁的村主任钱云会脸朝下，被一辆大型工程车压断了脖颈。

　　一起不寻常的“交通事故”

　　在经过寨桥村村口的虹南公路上，大车压过钱云会，约是在上午9时25分。

　　9时30分，钱云会的遗体旁已经围上了众多村民。不少人拍下了现场照片，此时，肇事司机已经不见踪影。

　　在事故现场，村民中间悄悄在流传“村主任是被4个人抬起，扔在工程车前轮下压死”的。很快，人们在当地网络论坛上发出了“蒲岐一苦难的村主任为民办事的好村主任今早被杀”、“乐清寨桥千古奇冤”等为题的帖子。

　　而在新闻门户网站上，钱云会生命的消逝化为这样一条简短的消息：“乐清蒲岐镇今日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致1人死亡”。

　　该官方报道来自温州日报报业集团主办的“温州网”，发于当天下午18时42分，作者是通讯员吴晓初和记者张丹。报道称：“一辆运送石料的工程车将一行人撞倒，导致其当场死亡。据了解，肇事车牌号为皖K5B323，是乐清临港工业区围垦工程的车。乐清市公安局接到报警后，立即指令交警赶赴现场，同时指令就近的蒲岐边防派出所派员到现场营救。据调查，死者为寨桥村村民钱云会，男，现年53岁。”

　　“乐清市相关领导非常重视，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指导处置。目前，肇事司机已被警方控制，该事件正在调查处置中。”

　　正是报道的这最后一段话引起了网民的强烈质疑，在当地论坛被评论为“如果只是普通交通事故，为什么乐清市领导要‘非常重视’？”

　　中国青年报记者联系到了寨桥村村民。据多位村民反映，他们全村电话“都给控制了，如果谁的电话打了，政府马上就知道了”。不少村民已经接到了镇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被问到是否知道此事，并对村民说：“你们村的人都说我们政府人把他抬起来放在车下面，其实不是这样的。”

　　“如果是普通交通事故，政府这么控制干什么？”网民提出质疑。

　　到了12月26日，当地村民在网上这样写道：“奇怪，市府市委不是高度重视吗？昨天这样雷厉风行的，今天呢？我就在村口看，啥人都看不到了，难不成办案神速，已经破案了？所以现场都不要保留了？还是昨天已经把全部敢闹的都抓了，知道今天没人敢闹了？”

　　村主任之死现场笼罩五大疑云

　　在惨不忍睹的照片上，钱云会横躺在路中间，脸向下贴着马路，双手手肘弯曲，像举起双手的姿势，颈部刚好被压在了工程车前轮轮胎下，身首异处。根据遗体的现场照片，网民总结了五大疑点：

　　第一，工程车逆行之谜。“发生事故路段原本是双向四车道，为何变成了双向二车道了？工程车为什么不是正常行驶，而要逆行撞死死者？”

　　第二，死者身体方向之谜。“就算是死者当时在横穿马路，工程车撞过去，死者倒下，也是倒成和路一个方向的。一个向前的力不可能造成侧倒吧。就算被撞给压后，也是整个身体给压吧，不太可能只有颈部给压住，其他都还好好的，还刚好和轮胎、马路成90度？难不成是死者诚心找死，横跪在马路上等人撞？”

　　第三，路口摄像头失效之谜。“相信大家都知道在‘平安浙江’建设当中，有个‘天网’系统。也就是每个路口、村口，都有摄像头，没有装的应该是少数。巧不巧，事故路段的村口原本有的‘天网’摄像头，离奇失踪失效了，人为还是巧合？”

　　第四，工程车不刹车之谜。“现在政府说是交通事故，但路面上没有一点刹车痕迹，大家看清楚轮胎，一点点刹车的痕迹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第五，肇事司机被带走之谜。“新闻说肇事司机已被警方控制，压死人后5分钟，现场已经没有司机了，村民说是立刻上车给特警带走的。特警来得也太快了吧？是已经等在那里准备了吗？”

　　“可怜的村主任，上访无门进车轮”

　　“可怜村主任竟是这样的下场，上访几次，班房进几次，真是上访无门进车轮……”寨桥村村民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记者了解到，从5年前开始，钱云会就是一个始终在上访的民选村民委员会主任。

　　2004年4月3日，浙能乐清电厂征用寨桥村146公顷农业用地，村民没拿到一分钱补偿款，不同意签字。2005年4月20日，寨桥村换届选举，钱云会通过村民选举当上了村主任。他任职20天后，村民找他讨说法，他由此踏上了带领村民上访的长路。

　　在上访过程中，他先后3次被投入看守所。

　　2010年4月，新闻媒体曾刊登过《乐清蒲歧镇寨桥村选举代表村民“被同意”》的舆论监督报道。当时，群众告诉记者，此次村民出现退选、罢选的背景，是村主任钱云会正被关押。政府干涉选举，是因为害怕钱云会出狱后，村民继续选他当村主任。

　　村民称，“浙能发电厂征用我村的土地，到现在一直没有赔偿，现在发电厂已经修建完毕。而我村又有土地被政府承包给一家香港公司，名称为临港开发区。而压过钱云会脖颈的，正是临港开发区的工程车。”

　　寨桥村和邻村的村民都证实：“这个村主任以前因为征地问题上访，被关多年，最近刚放出来，是今年该村最大的村主任热门候选人。在选举前夕发生命案，实在匪夷所思……”

　　12月26日，中国青年报记者在“温州网”上看到以下报道：“12月26日，记者电话联系乐清市蒲岐镇党政办，一名张姓工作人员说，他已经注意到网络上的消息。‘这只是一起交通事故，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把它和之前的上访联系起来。’他说，钱云会在2005年时，曾任寨桥村村主任。随后，记者又电话联系乐清市委宣传部和乐清公安部门，两部门表示，有关这一事故的调查，今天下午将有新的消息发布。17时18分，记者再次致电乐清市委宣传部，该工作人员则表示，目前还没有进一步消息。”

　　现在，天涯等论坛上仍留有“钱云会”ID在2010年6月发出的呼吁：“如此强取豪夺、一手遮天的行为，是官还是贼？试问一个以农耕为生的村子，会自愿将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出手转让，不拿分毫？”

　　“为了解决寨桥村的土地问题，我钱云会和众村民为了讨个说法，奔波六载，却一直未被妥善处理。迫于无奈之下，只能上网公开事实，让更多的人了解此事，也希望人民的权益能得到真正的维护。”

　　落款为“代表人钱云会”，“此文章发布内容若有任何污蔑之嫌，由我钱云会负责。”

　　村民说，这几年上访，钱云会没睡上几个好觉。现在，他永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