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莒南拆迁引发乱局:市民出门买牙膏被抓(瞭望东方周刊 2008-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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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莒南拆迁引发乱局:市民出门买牙膏被抓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9月16日14:29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瞭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刘伊曼/山东莒南报道
山东莒南拆迁乱局
我不过是出来买牙膏,结果就被警察抓了
村支书刘常玉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6月16日,天还没有亮,山东省临沂市莒南县十字路镇永泰居,刺耳的尖叫和哭闹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很快,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拥堵在永泰居这一小片杨树林周围。71岁的老支书刘常玉便悬挂在其中一棵小杨树上。
刘常玉的脚下,是半瓶窖酒,还有一张摊开在地上的“旧城改造房屋拆迁补偿安置标准一览表”,一览表被三个烟盒及25块钱压着角。据最早发现刘常玉的几个乡亲说,钱旁边的红色石头上,用烟灰写着个“党”字。
“这是老支书最后一次交党费……”村民们普遍这样认为。
自杀
刘常玉的次子,45岁的刘希旺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两个原因导致了刘常玉的死:
其一,莒南县旧城改造对党员有摊派任务,完不成任务,刘常玉在居委会看大门的工作就保不住了,老人压力大到了极点。
其二,刘希旺的妻子王业彩与众多乡邻一起因旧城改造的拆迁问题到十字路镇党委上访,之后,莒南县公安局以“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将王业彩逮捕,随后刑事拘留。刘常玉告诉亲人:“我再也没脸活下去了。”
然而,莒南县副县长孙利、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彭圣学及县房管局办公室副主任李建民等,几乎所有被本刊记者采访到的官方人士均否认刘常玉的死与旧城改造有关。他们指出,刘常玉的死是因家庭纠纷引起的,公安局出示的材料显示:“刘常玉不属于旧城改造拆迁户。”
而对于县党委、十字路镇党委明文规定对党员“摊派”拆迁动员任务一事,孙利及彭圣学等人均承认有此事,孙利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党员当然要做好先锋模范带头作用”。
十字路镇位于莒南县的中心地带,县委、县政府所在地。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刘常玉曾是十字路乡六村(现永泰居)的支部书记。
上个世纪90年代城市扩建,刘常玉和他的乡亲们都失去了耕地,变成了“城里人”,但是他们所居住的宅基地一直到2008年还是集体所有的土地,还保留着原来农村的房屋布局和结构。一片一片低矮的房舍在日益增多的高楼之间显得越来越不协调。
“为了改善居民的生活环境,打造现代化的城市”,2008年,莒南县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工程。
据村民们介绍,刘常玉对旧城改造是热烈拥护的,但在看到拆迁“提前腾空通告”的时候,刘常玉和众多乡亲一样,感觉有些不对:“动作太大、太快,6月初出通告,6月底之前就要拆完,一下子拆那么多房子,临时安置房也还没谱,大家住哪儿?”
“他对党无比忠诚,对组织派给的任务从来都是无条件地执行。”刘常玉的老伴万延秋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组织上分给刘常玉12户的“承包任务”,要求他去做通工作,其中一户是他大儿子,他以家长身份做通了,另一户是他已故姐姐名下的房产,他也自然代理了,但是余下的十户人都不买他的账,甚至还有人骂他是汉奸、叛徒、走狗……
“刘常玉在村里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但因为动员拆迁,村里有人骂他,镇上又说要开除他的党籍,他整天给我们全家哭着诉苦。”万延秋说。
6月11日、12日、13日,群众的不满和抗议达到高潮,连续几天都有群众自发前往党政机关各部门上访。13 日上午,人们听说山东省创建文明城市检查团的领导来到了莒南,下榻桃源大酒店,便纷纷前往,想去跟“省上的领导”反映情况。当天上午,警察在桃源大酒店门口就带走了几个人,随后警察在全县范围内搜捕“分子”,刘常玉的儿媳王业彩便是其中之一。
刘常玉的弟弟刘常贵告诉《瞭望东方周刊》,6月15日,刘常玉哽噎着对他说,“儿媳妇也进监狱了,我丢死人了,再也没脸见人了。”
第二天一早,刘常玉选择了自杀。
6·13事件
刘常玉的儿媳王业彩告诉《瞭望东方周刊》,6月11日上午,她跟其他居民一起到了十字路镇党委反映情况,大家上了二楼,领导们正在开会,群众哭着跪倒一片,后来警察来了,摄了像,疏导开了人群。6月13日下午,就在家门口的大路上,几个警察将她抓走了。
“老头子要不搭上这条命,我还不会这么快被放出来。”王业彩红着眼睛说。
被抓的人中,多数人都被拘留了5到11天。人民居委会的吴纪世告诉本刊记者,他被抓进去之后,戴上手铐和脚镣,受到警察不断的体罚和殴打。就在他的家人被逼无奈签了同意拆迁的协议书约五小时后,他才获释。
“我不过是出来买牙膏,结果就被警察抓了。”80岁的乔守田拿着莒南县公安局出具给他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说,“ 我年纪大了,一般不出去,我家也不拆迁,6月13日早上我出门买牙膏,路过桃源大酒店,看见好多人。我就走在路沿石上,警察叫我走快点,从背后推我,我回头很生气地说,我怎么走得快!几个警察就把我架起来,拉上警车抓去派出所了。”
据乔守田讲述,他到了镇西派出所,被审讯了七个小时左右,警察给他录了口供,并且拉着他的手指强行让他按了手印,“自己按的手印是圆圆的一个点,被人拖着手指按的手印是长长的……”
“我当天是去取药路过,警察叫我快走,踢了我两脚,我还是走不快,他们就把我拖上车,然后卡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往座位底下塞……”76岁的残疾人王佃礼说着说着,眼泪顺着又干又皱的脸滑落下来,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当时呼吸不上来晕了过去,警察看着不对了就把我丢下了车,没被抓进监狱。”
老弱病残“分子”
据当地群众举报和本刊记者调查,6月13日当天及后来被抓的大约20人中,绝大多数是老弱病残。
除了乔守田之外,13日上午在桃源大酒店门口被拘捕的还有77岁的刘西宝和69岁的刘西叶兄弟,两位老人向本刊记者描述,他们当时就是坐在路沿石上看热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警察架起来抓上警车。
66岁的吴敬民是滨海居的人,他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他家也不关拆迁的事。6月13日上午,他在桃源大酒店门口看热闹,警察叫他往后退,他说后面人多退不动,四个警察就上前来把他抓上了一辆大面包警车,随后被告知拘留五天,罚款200元。
“第二天上午,我儿子交了1100多块钱,我就被放出来了。”吴敬民说。
39岁的滕运英手持病历、医院单据和车票存根告诉本刊记者:“我左臂损伤,6月11日、12日去了临沂看病,根本就不在莒南。可讯问我的警察却逼我承认那两天我去聚众闹事了。”
滕运英被拘留了五天,并被罚了240元钱。
61岁的时少礼是鼻咽癌患者,也是因为“走得慢”被警察带走,“我先还很倔,一个警官模样的人说,不行把他的家属也抓了,我就不敢说话了……”
65岁的张德梅说,她是6月13日下午被抓的,从晚上到第二天上午,她被锁在铁椅子上九个小时,双手被铐着扭向一侧挂在铁栅栏上,“我跟警察说我受不了了,警察说,你受不了还犯法?但是我哪里犯法了,我就是6月11日在十字路镇党委为被警察打的人求了一下情而已,最后被关了11天。”
52岁的王知霞说她也坐了铁椅子,戴了脚镣手铐,警察非得要她交代谁是“头”,还问谁给她发的工资。
……
警方称依法办案
8月10日,是莒南县政法委规定的“五长”联合接访日,根据公开通告,莒南县公安局长林庆山等人将于县法院信访大厅接待民众,“解决群众反映的实际问题”。
8月10日早晨,本刊记者来到莒南县法院信访大厅门口,一直等到中午11点左右,大门依然紧闭。门外坐着十几个等待上访的群众,其中包括6月13日被警察逮捕的乔守田等人。几名法院的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人们是干什么来的,并告知人们今天是星期天,不上班。
本刊记者致电政法委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是今天开会,一会儿就安排人过来接访。11点半左右,有人打开了信访大厅的门,五个人相继坐在“公安局长林庆山”、“检察院检察长张殿龙”、“法院院长吴清林”等牌子后面。
本刊记者来到“林庆山”面前,针对6月13日至14日公安局抓人的情况提出询问,“林庆山”记录良久,不予正面回答。本刊记者追问:“林局长是否知道当时的情况?公安局如何给此案定性?如何结案的?”
对方终于说:“我不是林局长,我是公安局信访科的,我没有回答的权利,当时也不在场,我只能记录下来回去给局长汇报,局长调查后,两个月给答复……”
第二天,即8月11日,《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来到莒南县公安局,公安局政委、党委副书记王行军称,这个案子是法制科的张主任和王教导员办的,遂致电给张主任让其接待。但是张主任却说,她那两天正好不在,不知道情况。而王教导员也拒绝回答“抓了很多老弱病残”的问题,而关于办案的证据和材料,他说都在各个具体的办案单位如刑警大队。不过他强调,公安局肯定是依法办案的。
8月12日上午,本刊记者来到刑警大队,案审中队中队长王国铭说,这起“聚众扰乱社会治安”案件因为主犯在逃,还没抓到,所以没有结案,因此一切材料还处于保密状态。
王国铭也否认“抓了很多老头老太太、残疾人”,当本刊记者列举具体人名之后,他说“不管是不是老年人,他只要违法犯罪,也一样应该承担法律责任……我们绝对是按照法律程序来的。”
一夜之间,房子全不见了
“我们莒南的拆迁绝对不存在野蛮拆迁的情况!”8月13日,莒南县委常委、副县长孙利不断向《瞭望东方周刊》表示。他介绍说,政府完全从群众利益出发,充分为民众考虑进行合理、合法的拆迁。到目前为止,一期拆迁已经完成945 户,绝大多数群众都积极拥护和支持。整个拆迁过程绝对是严格按照合法的程序进行的,先评估、后腾空、再签协议,最后再拆,民众若对评估结果有意见,可以协商。
孙利强调说,6月11日到13日的群众聚众围攻党委和政府的行为,不是群众对旧城改造不满引起的,而是个别人怀着一些“个人目的”做的事。
本刊记者提出,以人民居为例,就尚且有刘合雁一户迄今为止没有签协议,但是他家的房子在44天前,也即6月3 0日下午就被拆除了。
孙利副县长表示:不可能,他是签了协议,之后合法拆迁的。
而在此之前的8月9日,莒南县房管局办公室副主任李建民曾告诉本刊记者,整个拆迁过程绝对合法,没有违背人民意愿,人民居就只有刘合雁一家没有签字了。本刊记者曾询问:那为何他家的房子6月30号就拆除了,这难道不是违法拆迁?
“那是他自己拆的!”李建民说,“拆房过程政府并没有参与,我们公布了拆除时间,结果第二天一看:一夜之间,房子全不见了!老百姓自己把房子拆完了!”
“因为建材可以卖很多钱,原本这些东西都应该归拆迁人所有,但是老百姓自己拆了去卖了。作为拆迁人的国有资产运营中心亏大了!”李建民说。
刘合雁也是被拘捕的人之一,他的妻子武翠洁告诉本刊记者,她家之所以迄今为止坚决不签字,是觉得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严重侵犯,政府太蛮横,“6月30日傍晚,几十个人开着挖掘机、带着工具封锁了我家附近的路,将我家及邻居解兰学等几户的房子强行拆除。”
77岁的解兰学拉着本刊记者的手泣不成声:“我签了字的,但我是被逼的。之前我不签,在居委会建筑公司工作的大儿子就被停职了。村委会的人还说,我若是再不签协议,就要逮捕我的小儿子。我就只有签了……”
老人无家可归
在《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走访调查的过程中,多数群众都表示:改造居住环境,拆旧屋换新楼原本是好事,但是政府动作幅度太快太大,房子推倒一片,安置房什么时候建还没谱,连开发商都还没影。
当地群众带本刊记者前往6月上旬已经拆除的滨海居,指出政府“为了应付检查”而在废墟上竖起来的两排塔吊,“ 塔吊不是开发商建起来的,是政府竖在那里做样子的。”
根据副县长孙利的解释,这一片地将于8月18日定标,之后就开始动工了。孙利说,他们高度重视群众的安置工作,不会不管,“如果群众找不到地方住,各居委会都会帮他们找,一定安置好。”
然而,本刊记者在永泰居的菜园子库房一带,却遇到了数位住在仓库、窝棚的老人。如82岁的王庆义,80岁的王庆西,78岁的王佃西夫妇等。他们说,房子被推了,钱也不够换安置房,而且安置房也根本还没影,无家可归。最难的是,年纪大了,租不到房子,“房东怕我们死在里面,都不给租……”
对此,副县长孙利说:“我们都让居委会给有困难的住户安排解决了的。只要他们提出,我们一定给解决。有一些老人,他们是自己舍不得花那个钱,给他们安排了不去,宁愿住在比较差的环境里。而且,他们都还有儿女呢……”
本刊记者在永泰居废墟旁边拍摄到其居委会于6月28日张贴的通告显示:
“因旧城改造需要,年满70周岁以上无法租到房屋的拆迁困难户,在大菜园每户可建两间临时安置房,材料费人工费自负。以后旧城改造时不予赔偿,按要求自行拆除。特此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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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牙膏被抓,得罪权力真可怕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9月17日12:17  中国江西网
作者:亓艳波
山东莒南县80岁乔守田老人的仅仅因为出门买牙膏,竟然竟被警察抓到镇西派出所。在派出所乔守田老人被审讯了七个小时,录了口供,最后被警察拉着手指强行按了手印。(见《瞭望东方周刊》2008年38期)
出门买牙膏被抓,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法。要问事情的起因,乔守田老人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莒南县进行旧城改造工程,但因为时间过于仓促,引起了被拆迁的一些城中村“市民”的不满。6月13 日上午,拆迁群众到山东省创建文明城市检查团的领导下榻的桃源大酒店反映情况,结果警察在桃源大酒店门口就带走了几个人,随后在全县范围内搜捕“分子”。乔守田老人只是碰巧在这时出门买牙膏,路过桃源大酒店,因为道路不畅,与警察发生了几句口角,结果就被几个警察架了起来拉上警车抓去派出所。当然被抓的不止乔守田老人一人,但是他绝对是“最冤”。
买牙膏被抓,看上去很荒诞,但是最真实的情况往往以最荒诞的面貌示人。
买牙膏不犯法,但是出来买牙膏碰到警察滥用权力就是“犯法”,这是乔守田老人被抓最合理的解释。且不说,拆迁是否合理、合法,是否征求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单单是对反映情况的老百姓的这种非“抓”即“捕”的做法就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在一个民主、法制制度日渐健全的社会,竟然会发生如此极端的事件,推己及人,不寒而栗。
无数的事例证明,最极端的手段虽然可能是权力最见效果的手段,但往往也是最不得民意的手段。先前,“道路以目”的后果是“三年,乃流王于彘”;而“瓮安事件”也在提示我们,每一种权力的行使都必须获得民意的支持,否则将会为矛盾的激化埋下隐患。
买牙膏被抓是一个黑色幽默,它听上去有点冷嘲热讽甚至荒诞不经、玩世不恭沉重,其中却更多地包含了现实残酷和无奈,还有一丝恐慌。
http://news.sina.com.cn/pl/2008-09-17/12171630543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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