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初中学生相继坠楼的思考

是先教育孩子还是先教育大人？
——关于初中学生相继坠楼的思考
顾训中
这几天，我们这座城市被四位学生连续坠楼自杀的新闻所震惊。他们都只是刚刚升入初中的少年，金色年华才刚刚启幕，却在瞬间被沉重地染上了死亡的阴影，不能不让人为其唏嘘！
让我们记住这些悲哀的场景：
9月1日凌晨，杨浦区延吉东路131弄一名14岁女学生从4楼家中跳下，虽暂无生命危险，但可能导致失明；
当日清晨5点，浦东菏泽路中大丽都小区一名15岁男孩从8楼窗户坠落，受重伤；
当日上午9点，嘉定区曹杨二中附属江桥实验中学一名初中生因被留级而想跳楼轻生，最后被警方劝回；
9月2日早晨7点40分，仙霞路486弄一名12岁男孩从6楼的窗口一跃而下，十几分钟后不治身亡。
连续发生的这幕幕惨剧引发了种种议论。几天来，教育家们、青少年问题研究专家们、心理学家们、报刊评论家们纷纷发表言论，从各种角度提出自己的分析、解剖。人们议论最多的是，当今的孩子们太缺少生命意识，不懂得珍惜生命；当今的孩子太过于自我，不会替父母、他人考虑；当今的孩子过多生活于虚拟世界，以为跳楼只是一个美丽的神话、大侠的标志……这些议论有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必须加强对孩子们的教育，尤其是生命教育。
不能说这些议论没有道理，也不能说这一结论不正确，只是，这种一味从孩子身上寻找原因、一味强调教育孩子的说法难以让人信服。
毕竟，孩子们是生活在大人们为其设计的世界中。从小到大，他们的行为、思维、教育、甚至生活方式，都是照着大人们的要求去做的。四位学生中最终酿成悲剧的那位学生，正是一个一切都照着大人要求去做的好孩子。他在班里成绩挺好，是学习委员、地理课代表以及中队长。有过学校经历的人都会知道，凡是担任学习委员的都是班里读书成绩不错、并得到大家公认的好学生。邻居们说：这孩子“乖巧内向，很受父母宠爱”。班主任老师在评语中说：“你心地善良、脾气温柔、活泼可爱、为人坦诚”。这样的孩子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人们大惑不解。他就读的仙霞高级中学李校长说：“事情发生后，我们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平时看上去很听话，学习也很认真的学生，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再以那位已经远离我们而去的孩子（让我们为他祈祷、祈福）为例，前一天是9月1日，开学第一天，这位学生“表现都很正常，与同学也有交流，并按时交了作业”；当天的早晨7点40分，父母让他穿上整齐的校服，系上红领巾，随后，父亲到了楼下推车，等他下楼上学，母亲也走到了楼下打算上班……
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种种“正常”的情形下发生了！他从6楼的阳台上一跃而出，结束了花样生命！
仅从此例即可窥见，大人们对孩子、即使是自己的儿女，是多么的陌生啊！
由此，对问题的拷问自然应该偏向大人们，而不只是孩子！有理由质问：在所有给孩子的这些设计、要求中，有谁会事先听取过孩子们的想法？有谁会考虑过孩子们的建议？有谁会倾听过孩子们的感受？
假如这些都没有做的话，我们对孩子是不是有着不应有的忽视、甚至漠视？
再看看我们这些大人们已经做的事吧：
是我们，从一个极端跳向另一极端，强行推行不人道的“独生”政策，让这一代中国孩子生活于没有兄弟姐妹、缺乏玩伴的孤寂、扭曲氛围之中；
是我们，将貌似公正、便于考核、却忽略人本思想的现行教育体制强加于孩子们身上，无情剥夺了本应属于他们那充满欢笑、率性、无忧无虑、放飞思绪的童年、少年；
是我们，将成王败寇的竞争不分青红皂白地灌输给了尚未成年的孩子，让他们以此为人生信条，要他们出人头地，样样争先，近年来甚至强迫他们接受“不能输在人生起跑线上”的安排；
是我们，将成人世界日益恶化的人际关系、日益堕落的道德准则教授给孩子，要他们在老师（大人）面前做“羊”，在同龄人面前做“狼”，一切以“不能吃亏”为前提；
是我们，仅仅为了赚钱而设计了种种缺乏人性、缺乏道德的电子游戏，让尚少分辨、判断能力的孩子被诱惑而做了“网虫”，以虚拟世界取代现实，却让他们独自承担后果；
……   ……
面对这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坠楼，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大人们是该清醒了！
我们该好好反思所有为孩子们所做的设计、所提的要求，立即纠正那些伤害孩子天性的内容，不要再犹豫，不要再迟疑；
我们该好好倾听孩子们的呼声，不要再强迫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
我们该放弃成人世界的那套准则、标准，为孩子们松绑、解套，让他们以自己的童心来看待世界、支配行动，哪怕会由此而摔跤、受挫。还是姚明说得好，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失败中获取的经验更宝贵……
大约九十年前，鲁迅先生就大声疾呼：救救孩子！
很可惜，许多大人至今仍未明白其间的道理，仍在“爱”的名义下亲手戕害着自己的孩子！
大人们，为救我们孩子，为了我们孩子的前途，先好好教育好自己吧，别再做蠢事了！
2008年9月5日
写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