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城市不留遗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3 18:51:20
让城市不留遗憾

题记
  他是一名基层政府官员,却爱将“艺术”两字挂在嘴边。尤其是谈到他所钟爱的古典音乐,听他坐在那里娓娓道来,仿佛如同坐在音乐学院的教室听一名音乐系教授授课一般。
  他也是一名设计师,“精确”两字在他眼中至关重要。从最早的城市规划设计,到后来的土地审批,再到如今的副镇长,他始终没离开过自己的专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城市规划设计已经无法离开自己的生活了”。
  初见周亮,这名学者型的官员显得有点腼腆。可一说到自己的工作,他似乎像换了个人般,滔滔不绝的跟记者聊了起来。尽管还是一名“70后”,但经历过多个岗位锤炼的他,对闵行的城市规划已是了然于胸。特别是目前自己所在的梅陇镇,他更是像一张活地图般,哪儿的规划是什么样,哪儿要建住宅小区,如数家珍一般给你一一道来。

高文泽

  盛夏的一个午后,跟周亮相约在莘庄的一家茶馆见面。一身休闲打扮的他,让人感觉更像是个还未走出校园的人。可一谈起自己在闵行工作15年的经历,老家在福建的他犹如闵行本地人一般,如数家珍。
  “就拿现在的莘庄来说,我刚到闵行时,这里都还没通地铁。每次从同济来这里,路上就要花个3个多小时,这里完全没有现在这种繁华的景象,那时就还是个农村的模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变化,我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十几年来过的莘庄。”在周亮眼中,闵行从农村向城市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而在这些变化中,更是凝聚着这位城市规划师的点滴心血。
规划人口从130万到160万
精确才能带来效益
  1996年3月,不满24岁的周亮从同济大学城市规划系风景园林专业研究生毕业。当时,作为同济最热门专业的毕业生,他也收到了许多公司的邀请,其中不乏一些刚进入中国的跨国城市规划、景观规划公司。可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让他跟闵行结了缘。
  “当时,闵行刚刚开始大规模的城市化建设,区规划局的领导对城市规划专业的人才是求贤若渴,多次到同济招贤纳才。一开始,我并未想到会来闵行,可当我亲自去了一次以后,看到城市规划如同一张白纸般的闵行,我觉得这片刚刚进入城市化的土地是自己发挥才能的空间。”谈起当年的选择,周亮笑称如今闵行的发展已充分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初到闵行,周亮被分配至闵行区规划设计院担任规划设计师。这家新成立的单位,成为了他施展空间的大舞台。不过,初来乍到的他就遇到了一个头疼的问题。“我到设计院的时候,整个院里只有七八个人,具体做设计的人也就四五个。最让我不适应的是大家竟然还都在用原始的徒手画图方式,而我们读书的时候画图已经完全是电脑化了。”
  工作之初,周亮还遇到了一件让他难以适应的事情。有一次他跟其他同事去测算一块土地的面积,他没想到同事竟然拿出了一个老式的手动滚轮尺。“当时,为了计算这块地的面积,我跟同事拿着这个滚轮尺绕着整块地的图纸边线滚了一圈,计算出周长后,再用打方格的方法算出地块面积。工作费时费力不说,计算出的结果也十分不精确。”
  在读书的时候,周亮就视土地为最宝贵的资源。精确,更是他对工作的首要要求。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在领导的全力支持下他开始着手在设计院内开展电子制图。从购置电脑到安装CAD软件,他手把手的教每位同事。有一次,一位老同志看到他在电脑上输入了几个闭合坐标,几秒钟一块土地的周长和面积就精确计算出来时,不由地张大了嘴。
  在他的带动下,设计院的同事们很快掌握了CAD画图的技巧。也是在那个时候,精确二字被深深刻在了周亮的大脑之中。不久,周亮被指派参与闵行区的城市总体规划设计。“那是在1998年,闵行要对整个城市做一个整体的规划修编。在城市规划设计中,人口是一项基本要件,是决定城镇建设用地面积和各项公建、市政配套容量的根本因素。”
  “作为人口导入区的闵行,在编制城市发展规划中一定要考虑人口问题。”周亮在制定规划之初,就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可当时闵行的户籍人口只有77万人左右,市里有关部门据此提出到2020年闵行区人口应在130—140万左右。“如果定了人口的规划,那么相关的各项配套设施都是要根据人口的规模来相配置。但我当时觉得按照上海和闵行的发展速度,人口规模肯定不会这么少,至少应在180万以上。”
  提出这个观点,周亮并未只是空穴来风。他认为,闵行从绝对距离上讲离市区并不远,且是上海西南地区的交通枢纽,加上闵行的工业又较为发达,外来人口的数量肯定不会少。在充分进行论证后,他向有关部门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按照130—140万的人口规划,那么在规划中就会将土地用途划分为工业用地2/3,住宅用地1/3,相应的基础设施配套也会以此进行规划。这样一来,如果人口一旦超过规划,就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如住房紧张,医疗、教育设施不足等。”最终,在周亮及区规划工作组的争取下,闵行区城市规划中的人口规模被定在了到2020年为160万人左右。
  虽说看上去人口规模只是增加了20万左右,可就是这点增加改变了整个闵行城市的面貌。如今,距离2020年还有10年时间,闵行的半年以上常住人口就已经超过了180万人。“当然,现在闵行的人口增长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不会出现很大规模的增加。可如果按照最初的规划,恐怕相关的配套设施又要变成稀有资源了。好在调整了以后,配套设施和现在的人口还能基本相适应。”
降低点容积率
周边20平方公里被激活
  2000年国家刚刚实行注册城市规划师职业资格制度,周亮就一次性通过了4门考试成为了全国首批取得注册城市规划师资格的规划师。并在2002年担任闵行区规划设计院常务副院长后不久就积极努力,将设计院升格为乙级资质,这在当时上海的郊区里还是相当罕见的,当时上海本地仅有4家甲级城市规划资质的单位。
  在城市规划设计院工作期间,还有一件让他至今仍感到骄傲的事情——圈出一块开发用地,盘活了周边20平方公里的土地。
  提起闵行的旗忠森林体育城,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每年一度的上海网球大师杯赛。而体育城旁边的那片别墅,更是被很多国际、国内人士视为上海最理想的居住地之一。可在这片居住区开发之初,对如何规划也曾引起过很大的争议。
  “当时,这块地在规划之初的容积率定的较低,用来建造低层住宅较为合适。后来做了相关的详细规划后,有人提出因为这里位置比较偏,应该尽量将住宅造的密集一点,可以更好地收回成本。”听到这种意见后,周亮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
  “旗忠森林体育城承办的是世界顶级的网球赛事,旁边就应该有相配套的世界顶级的居住区。”周亮从专业的角度,提出将这里的低层住宅区的容积率最好比一般别墅的容积率低一点。此言一出,很多人都难以理解。即使是现在,能达到较低容积率的低层住宅区也是凤毛麟角。
  于是,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反驳意见:“如果按照要降低容积率,现在一幢别墅就等于需要两幢别墅的地皮。按照现在一幢别墅卖800万,那岂不是要翻倍卖到1600万了?这里又不是上海市中心,这么偏的位置,这么贵的价格,到时候卖不出去怎么办?”
  在周亮看来,规划不应简单的从当前的利益出发,而是应该有长远的思考和计划。“如果提高容积率,的确是可以增加房屋的建筑面积,简单计算下来效益可能会不错。可是这里以后将是世界顶级赛事的举办地,而且前来观看网球比赛的大多是社会知名人士,整体环境的好坏对整个区域来说至关重要。”
  围绕着容积率的问题,周亮反复调阅相关的材料,并向决策部门提出建议。在他的坚持下,这片低层住宅区的容积率被折中定在了0.175。“学规划的人都知道,一般来说容积率最多是小数点后1-2位,这个0.175就是最后折中出来的方案。”
  如今,决策部门和开发商都对这个容积率相当满意。虽说价格高,可依然是供不应求,购房人看中的就是这里的花园般的环境。随着这片顶级居住区的形成,周边20平方公里的土地也都被激活了。
      “现在,旗忠村已经成为闵行数一数二的生态环境最佳地区。顶级的网球赛事、顶级的比赛场地,再加上顶级的居住环境,恐怕上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说到这里,周亮自己也感到相当的欣慰。
拆与不拆
节约2年时间节省近2亿成本
  2003年,周亮改行了,从原来搞城市规划变成了搞土地储备工作。虽说工作性质上有些差不多,可对学城市规划的他来说,到土地储备中心工作无疑是一个新的挑战。在土地储备中心工作的3年时间,是周亮自己认为收获最多的三年,也正是在这期间,他发奋自学,又通过了国家注册房地产估价师的考试,同时取得了土地管理的高级工程师的职称。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土地储备方面的门外汉,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干成了一件大事。那是在2004年,刚到土地储备中心不久的他,遇到颛桥镇一项建筑面积达170多万平方米的大项目。
  地处颛桥镇的154号地块,土地面积共有2200多亩,分成了10个街坊。根据当时的规划,这里将建设成为一个住宅小区。可在规划初期,大家就遭遇了一个难题——整个地块中间是一片总数为100多栋的由本地农民在自家宅基地上兴建的新式洋房,通俗的说就是一片拿着农村土地使用证的别墅。
  要建新的小区,必然要对这部分农民建造的别墅实施动迁。可这些别墅大多刚盖好不久,要动迁不仅成本高,而且难度相当大。“你想,谁愿意把自己刚盖好的房子就拆了啊?而且这片别墅造的相当不错,仅从外面看档次绝对不低于当时其他开发商建造的别墅。”
  一时间,负责该项目的工作人员形成了意见完全不同的两派,一派主张由于这片别墅处在地块最中心,如果不拆将对整个地块的开发造成影响,而另一派则主张对这些别墅进行适当整修后,不会低于现有房产的标准。周亮作为主张不拆这派的带头人,从景观设计的角度又提出了一个新论据——在整个住宅小区的中间有一片这样的别墅,对整个小区的景观和空间布局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你看我说说很容易,几点几点给你一一道来。可在实际中,要证明这些观点必须要实地调查研究,光调查我就前后花了近4个月的时间。”不过,周亮的付出总算是没有白费。他提出的意见最终被决策层采纳了。
  后来,周亮算了算,不拆这片别墅光从动迁成本上就节约了近1.5个亿。“再加上其他的七七八八的成本,连锁反应下来要省下近2个亿。当然,节约成本是一方面,关键是如果要拆迁的话这片小区至少要延迟2年建成,而这个小区是作为市、区的配套商品房而建设的,如果损失了这2年时间,这个成本就无法估量了。”
物业费交与不交
动迁农民城市化有了缓冲期
  孔子曾在《论语·子张》中写道:“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在记者看来,这句话用来形容周亮应是最合适不过了。2006年,周亮被组织上调任梅陇镇,随即被选为分管城镇建设和动拆迁的副镇长。那一年,是他到闵行工作的第11个年头,他34岁。
  从一名专业技术人员到政府官员,周亮笑称自己得“仕要优则必学”。“以前做规划也好,做土地储备也好,管好自己范围内的事情就可以了。可到了政府做副镇长,分管的事情千头万绪,不学习肯定没办法适应,也根本开展不了工作。”
  好在他在镇政府分管的工作大多还是与自己的专业相关,开展起来并不算费劲。不过,事情并不是如想象中简单。一次,他在基层调研农民动迁安置小区时,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农民的宅基地被动迁,回迁后大多安置在一个居民小区内。虽然看上去他们已经城市化了,可思维却还停留在过去。”
  旧思维带来了新问题,由于原来农民自己盖房大多没有物业管理,更谈不上缴纳物业费了。可动迁安置到居民小区后,物业管理进来了,可农民们还没适应,每次到了收缴物业费的时候,几乎大家都不愿意交,理由也很一致:以前从来没交过,不知道还要交这笔钱。收不到物业费,物业公司找到了政府,提出不干了。虽说看上去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可如果强制要求农民交纳物业费,很容易造成大家的反感,也很容易引发不稳定的因素。
  为解决这个问题,上任不久的周亮走村串户,了解农民的想法,听取物业的意见。在调研了多日后,他突然想到,动迁农民虽然土地没有了,但大多还是以村为单位居住。如果要是在动迁安置房源内给村里留一块经营性的物业,由村里集体经济组织回购,然后再用经营这部分物业获得的收益为村民缴纳物业费。
  想到这里,他立即向镇里其他领导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对他的这个主意,镇里其他领导也表示赞同。于是,一个惠及梅陇动迁农民的计划出炉了——物业费以由村提供福利的方式,通过村集体经济经营物业获利来支付。现在在梅陇新建的110号、209号动迁房小区,这种模式正在积极的试点开展中,受到了村委和村民的欢迎。问题解决了,却让周亮感触颇深。“其实,老百姓才是我最好的老师。要做好工作,必须要了解百姓的需求。尤其是在梅陇这个处于快速城市化的地方,掌握农民的思维,用他们的思维方式来想问题、处理问题,才能真正开展好工作。”
后记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城市的历史是无限的。城市规划,更是一门讲究精确的艺术
  爱音乐、爱生活,更热爱自己的工作——这是记者眼中的周亮。
  看上去书生气十足的他,其实是个音乐的发烧友,家中大大小小放满了各类音响设备。在他看来,闲暇时间泡上一杯功夫茶,听听舒缓的古典音乐,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一旦当镜头切换到工作之中,仿佛他就像换了个人般,一丝不苟。他总说自己是个工科出身的人,凡事都喜欢讲究个精确。就拿他最擅长的城市规划领域来说,他一直强调要有宏观思维和前瞻眼光。
“城市规划不是画在图纸上就完了,必须要注意平衡,技术性的因素要与实际情况紧密结合才可以。”
  周亮对自己参与主持的规划要求很高,起码得管上20年。“如果你的设计只考虑5年以后的情况,那剩下的15年就只能让百姓自己承担了。”
  美国城市规划和建筑学家沙里宁有句名言:“城市是一本打开的书,从中可以看到它的抱负。”对周亮来说,城市规划就是一门讲究精确的艺术。它不仅承载着物质层面的市政功能和生产力空间布局,而且蕴含着一个城市的发展目标和价值追求。
  城市规划工作关系到城市的长远发展。要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不仅要考虑经济效益,还需考虑社会效益和自然效益;既要考虑近期和中期发展,更要考虑数十年之后的发展;要坚持以人为本,充分考虑“一切为了人的方便、一切为了人的安全、一切为了人的舒适、一切为了人的发展、一切为了人的幸福”等方面的因素;要与产业的发展、功能的分区和特色的定位协调起来。要不断创新规划理念,拓展规划思路,从城市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出发,切实增强规划的前瞻性和可操作性。
  他要求自己,高起点编制城市规划,注重体现城市个性;力求与城市经济社会发展和相关产业布局相适应,与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相协调,注重地面、空中、地下空间的衔接,改善城市功能和环境,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坚持高起点、高标准、高水平规划,完善各项配套设施;积极吸纳国际先进经验,听取各方面专家的意见。
  “城市发展主题正反映了一个时期内城市的目标追求。它成为编制发展规划所要研究解决的首要问题。一旦确定,又需要以多种形式表达、宣传,增进人们的发展共识。而相对于抽象的文字和语言,文化识别系统形象具体,看得见,感受得到,具有认知、传播、教育、审美等功能,更加有助于对内不断强化城市的共同价值追求,对外不断提高城市的美誉度和影响力。”周亮认为。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一直被周亮列为其人生的座右铭。对于还不满40岁的他来说,人生应该就如同逆水行舟般,稳定的生活和工作往往会让人丧失进取心,只有不断鼓励自己、不断挑战自己,才能让自己始终保持一种向上的状态。
  “路还远,我才刚起步。”周亮说。

在加拿大考察

与导师李铮生合影

 

在动迁房工地

在亚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