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春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0:57:31



12月11日开始到1月,《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将在广州市天河区员村四横路128号红专厂内E4、E6区两座苏式的红砖厂房内展出,展品是邓勃十年来在春运列车上拍摄的一百幅图像,每幅照片达二米多长,展览才开始短短几天,观众反响非常好,三天居然有一本四百多页的留言本满了!
为满足远方的朋友,现在我博客上选登一些,虽然比不上展览现场的效果,真希望大家都能到现场捧场。


 

2000-2010

邓勃:十年春运(上篇)

 

Deng Bo :Transport during the Spring Festival

2000-2010

 

 

思念无法走过

那么遥远的距离

只有回到家里

才能倾听到母亲的呼吸

为了听到母亲

轻声的呼唤

你能明白

我为什么回乡的表情

如此坚毅

 

重新回忆,已过了十年。

胶片的划痕我不修,它本来是应该这样。

201024日凌晨三时,L338次临时列车从广州开往湖北汉口,我全程体验采访……之后,这次列车里车长,正副列车长因我这篇图文报道而停职整顿。

其实,今年我觉得列车方已经做得够好了,从2000年开始,我就与列车结上了缘,每到春运期间,我都会踏上列车,与春节回家的人一起……想不到,时间一过就是十年。

先说说一下今年的L338次临时列车吧。

 

……

马兴义一夜都是从刘辉灿背面抱着睡过来的,他依偎在他的后面,脸埋在他的背上,旁边坐着的还有老乡吴翠花。三人的“座位”是放倒在洗涤间的垃圾筒,这特别的包间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位九零后的小伙子,他坐在洗手盘上,头似乎顶到车厢的顶端,但还是没有影响他听MP3,他有时插入耳机的插头,有时干脆直接播放,音符与歌声直接飘进第一和第二车厢……寒冷枯燥的旅途立即加进了快乐元素。

一闪一闪的,摇曵不定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有点恐怖。L338次绿皮车如停留时间稍长一点,车厢的灯光就变得这样。这辆绿皮车是从沈阳铁路局临时调过来支援春运的。

刚才还在黑暗中,一闪,闪出一个放肆的哈欠,干瘪枯瘦的面庞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在呐喊,像要把黑暗撕裂,这张幽灵似的脸孔令人毛骨悚然。

我还见到周围一双双阴郁而又茫然的眼睛,有人发出一种疲惫的声音,既非叹息,又非呻吟。

刚开始表现出坐上列车的兴奋慢慢地消失,长时间的疲惫,他们又为阴云笼罩,兴奋在淡化褪色。

许多人干脆躺在冰冷的车厢上,昏昏沉沉。

5号车厢的邓立新不知所措的双眼直看前方,很呆板机械。他嘴唇嚅动好几次,才把他遭遇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很可怜:车开半个钟左右,行走中的行李从天而降,一个19岁的少年的行李砸中了他头部的左侧,当时血流了很多,乘务员给他伤口包扎 最后少年给他一次性赔偿了两百元。

述说完他就陷入茫然的状态。

车轮在翻滚,L338在黑夜中不快地往前移……虽然不快,但只要车轮在动,车厢内的灯光就不会灭掉。

36岁田贵一直直挺地站在第一和第二车厢之间,他看上去整整齐齐,有条有理,两只手放在两个裤袋里,他穿一套笔挺的黑西装,戴着格子艳红的领带,在这趟列车上显得很突兀。田贵在广州做了四年的物流,他妻子在海南旅游公司打工,带着他们五岁的女儿。

虽然是春运紧张时期,但这趟车显得不算拥挤,除了第一到第四车厢人挤满外,其它15个车厢相对正常,起码没人挤人。

跟车的汪可为副队长说,该次列车定负1800人,现2300人,只是超员20%。汪可为今年46岁,84年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铁路系统工作到现在。

天亮了,一车厢那几个人又活跃了起来,有位老头也许夜里睡得好,已消失的生动的睿智皱纹渐渐地冲破笼罩他的浓雾,它在尽情展示,神态雄赳赳地述说他到过的地方,荣耀他几十年的途程……不管他们说外面有多久,最后还是说到家乡的迷人的景色,诱人的食物。

说话间,家在靠近。

回家的脸盯着车厢窗口淡淡的渍痕,他们的神已飞回了家。

车至汉口。已是20点30分,天完全黑了。

被整整的十九个小时折腾得精疲力竭的乘客们走完后,绿皮车也因轮子太久不转,先是一闪一暗,最后,黑暗代替了刚才的光明……

在车上一直不睡的李亚峰列车长,在黑暗中,他胖墩墩的脸上那通红的眼睛也沉进黑暗中,他数了数,这十九个小时,他走了20多个来回。

列车过三个小时后,又踏上返回的路程。

汉口这几天有雾,夜里,城里的车灯照着摇曳不定的光……

 

2008的春运。

那一年,雪灾。窗外,白茫茫一片。“茶岭”站牌融在白色雪地中,这是一个小站,没有屋顶,加上厚厚的雪显得更加明亮。我乘坐的武昌至广州T119次列车在这里一停就停了15个小时15分钟……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2008年的这一场雪,却不复丰年之兆的祥瑞,反而转变为一场对包括铁路、公路、电力、供暖等在内的基础设施以及群众心理和生活的全面检验。春运刚开始拉开序幕时,我也前往一线。

到武汉的第二天,也就是124日,开始打喷嚏,以为是有人思念,当一连打好几个喷嚏时,我就知道:感冒了。

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温度反差实在太大了,从广州来时,温度差不多20度,当时上来时,京广线还是正常的,所以到湖北才花了短短十一个小时,身体还没变冷时,我就实实在在地融入零下五度的武汉。

我算幸运,来得快一步。第二天,受天气影响,广铁集团湖南境内京广等干线供电接触网多处断电或欠压,电力机车无法运行,京广线全线开始瘫痪。紧接着几天里,看媒体报道,十万人滞留广州站。

……

武汉继续飘雪,但雪明显小了很多,整个城市还是天地茫茫,纯然一色。往年冬天我来武汉算多回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银装素裹的景象,就像是童话里的城堡。

当时,我想起毛泽东写于19362月《沁园春雪》中的一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次我算见识了,不过不是北国而是南国。

与雪有关的照片好拍,随便对着外面拍一张就像国画一般。

这里,我不想多说,我还是对T119列车上的情景感受深刻。

在武汉呆了两天,觉得应该南下,与广铁集团客运部门联系,他们劝我,现有好多辆列车滞留在路中不能动,还是迟几天等畅通再回吧。但我这次出来主要是负责春运采访的,怎能因为怕滞留而逃避?

他们在我的请求下,还是给我联系上了26T119次列车,说列车一到武昌就给我电话。

我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12点多钟,都没任何消息,这T119是接从广州开来T120次列车的,T120正点应该是26日早上735分到武昌的,看来自己被放鸽子了。谁知,27日凌晨一点多时才接到T120列车长的电话,说马上到站,我直往火车站赶……凌晨28T119开始往广州方向开。

后来上车才知道这趟T120列车晚点了整整18个多小时。

T119顺利开了四个小时,早上六点钟时,停在一个叫“茶岭”小站不动了。

大家已有思想准备暂停是正常的,都觉得不会停太久。

到了早上九点钟,列车的广播上通知下午两点半开车,大家还是理解的,也许觉得有一个盼头吧,心里都按照两点半开车的时间计算着回到广州的时间。

硬座车箱内超员好多,除了厕所里,似乎所有地方都挤着乘客,车已停了几个钟,车厢内本来没那么好的空气变得更加恶劣,但大家还是按着自己的情况找乐来消磨时间。

就是有些到岳阳的乘客想不通,他们觉得列车是与他们作对,眼看岳阳站就要到了,为何不在岳阳站停?他们中有些在鼓动其它乘客,但不成功也只好耐心等待。

他们时不时看看时间,都在等待两点半的到来。

中午饭后,车厢的门口堆积着饭盒,特别是厕所里的粪便也高高地堆积着……车厢内的卫生更加恶劣起来。

车厢里的时间虽然漫长,但两点半还是到来了。

列车还是一动不动。“是不是车起动要一定时间?”大家开始猜测了,但大家还是往好方面想。

三点又到了。列车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乘客纷纷开始责问乘务员,但乘务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连他们也不知道啊,只能说,应该快了吧。

我那时刚好在最后车厢,我听到倒数第二车厢乘客开始拍打椅子,紧跟着大家起哄,说要去找列车长。

我赶紧藏好相机逐个车厢找列车长,要他做好准备。但找不到,乘务员说,他下到小站调度所去争取开车时间了。

这时,有乘客争吵着要乘务员打开车门,说要下车自己想办法,但乘务员不同意,因铁道部要求,滞留在中间站的旅客列车如未安排办理客运业务,一律不得开车门,乘务员耐心地向乘客解释。但仍有二十多乘客还是私自打开车窗跳车。他们打算要坐其它车走。

如此偏僻之地哪来的空车?看四周寒风凛冽,白雪飘飘,何况很快天就黑了,这样盲目离开车厢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旁边的轨道上陆续有其它列车呼啸而过,如遇到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乘务员紧跟着下车做思想工作,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这些乘客才陆续回到车厢。

时间又熬到了五点钟,眼看吃饭时间已到,因昨天出车太急,何况这列车事先已在路上塞了18个小时,列车上不但快没饮用水,就连餐料也用光,刚才已蠢蠢欲动的乘客更加不满,有些乘客坐在餐车不肯走,就要吃饭……

列车负责后勤的主管人员带着四个厨师下车找米找肉找菜,我也紧跟在后,这虽是小镇,但街上没有几个人走动,何况已是冰天雪地的傍晚五点多钟,几个厨师几乎是逢门必敲,最后,终于买到了五百斤大米,还有肉和菜,也许可解决燃眉之急。

“邓记者,你要帮忙了。”我刚从下面与几个厨师回到车厢,才知道张海涛和副手在着急找我,他俩说:“我们恨不得把我们列车一下子开到岳阳站,但在前面和岳阳站之间还排得五列火车,后面也跟着三列。其中有一辆机车连电都没了,比我们这车还惨,起码我们还有电。”说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他们要我跟着他们走一圈,帮他们说说话。

我虽然当时在想,我能说什么呢?特别是面对着不是一两个乘客,而是一千多名乘客。但我还是二话不说跟上他们。但到了餐车他又忘了与我们一起去做工作。

他又忙于在厨房内盯着师傅切肉,他狠不得亲自动手……

外面实在太乱了,作为列车长的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也许,做好一件事就会平息外面乘客的愤怒。

“你为何只躲在这里?外面多乱。”一位满头大汗的乘务员找到了他。

“我不是也在忙吗?”张海涛双眼还是紧盯着几个厨师,好像生怕一转眼就会掉了什么样子。

我见他这样,就与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乘务员想对策。最后,不谋而合:招临时志愿者。

这时候,我们觉得要动员乘客做力所能及之事,不管这志愿者是否能干多少活,这本身就起着精神模范作用……想象着挺好,也把列车长硬拉过来征求他的意见,但还是说着说着就说了其它问题,太乱了,他根本顾不上这事。

后来,我自己到各车厢找志愿者,想不到,挺顺利的,也许正逢大学生放假,车厢内年轻的面孔特别多,他们一听到这情况,八个大学生随即热烈响应,加入这特殊的志愿者行列。

“让广播员播放这消息。”我找到列车长与他说,因为这时刚好一批饭已做好,想到离餐车最远的车厢,早餐和中午送餐时,都被前面车厢乘客买走,有许多乘客饿了快一天。也因为各车厢人挤难走,也为避免中途被买光而最远车厢的乘客永远吃不上饭的情况,志愿者们在乘务人员的带领下,走下列车,踩着厚厚的雪地把饭送到最远车厢的每个乘客。

果然好效果,各车厢内安静了很多。

我还以为可以平安无事了,就开始闭目养神。

“邓记者,不好啦。”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一位乘务员跑过来对我说,“列车长被围起来了,你快去解围。”

我赶紧跟着这乘务员赶到餐车。

餐年内一片混乱,几十人围着张海涛,他们抵触情绪高涨,嘴里喊着,双手舞动着……命令他一定要把车开出去,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因个子矮,又挤不到前面只好爬到餐桌上,也跟着破口大骂……

面对这样的情景,实话说,我当时也很害怕,虽然场面很壮观,我一张照片都不拍,我首先想的是要第一时间想办法给列车长解围,还有怕我一掏起相机说不定会更加激化矛盾的恶化……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到张海涛身边,这时的他低着头,疲倦地反复说着会尽力之类的话,但他的声音都被周围乘客的声音压住。

“大家静一静。”不知何来力量,我大声一喊还是起了作用,同时,我还轻轻地拍了拍旁边一个情绪最激动的乘客,“大家静一静,听列车长怎样说。”

但很快,张海涛还没说几句话,四周的声音又开始压过来。还有乘客威胁地说,限定一个半小时内开车,要不就鼓动所有乘客集体跳车,堵拦其它经过的列车。

眼看着矛盾就要激化……

“我再去调度所请示,好不好。请大家克制不要做违法的事。”列车长似乎在哀求大家,他耐心地与乘客讲道理,讲大批列车滞留的严峻性。但乘客还是不依不挠,挤在餐车的乘客越来越多……

“我与这位一起再去调度所去争取好不好?”张海涛指着我说。他话一说完,我就拉着他挤出人群。

面对如此场面,对群愤的乘客做什么思想工作根本不起作用,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张海涛与我一起下了列车,乘务员死死睹住车门,才得以拦住其它想冲出去的乘客。

想不到,这次调度真的同意列车立即可开动。

列车长一上车说车可开了,这时,所有人一下带着胜利的神情走了,边走边得意地说,“如果不闹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

我也在凌晨四点多到达长沙,告别了已疲倦不堪的张海涛。

后来我与他通电话得知,此趟列车在路上又停了几回,28日下午515分,这趟T119次火车,运行了39个小时后,才抵达广州。“我们正在等待上级的通知,原地待命,什么时候能回家我也不清楚。”

春运期间,列车上的列车人员挺不容易的,他们几乎不能休息,还要安抚乘客,在这里,我向他们致敬!

华灯初上,长沙的空气生猛而冷僻,雪仍旧簌簌掉落。

这次采访看到的都是回家的人,他们拖着沉重的行李,挤在庞大的候车广场,在寒冷中谋得些许温暖,但仍然感到惶恐不安和回家之前涌起的那一丝孤独……

我也一样,年看着就要到来了,我还依然在他乡,母亲的电话似乎一天两次。

130日开始,我住在长沙的宾馆里开始停电,虽然后来宾馆自己发电,但也是时断时通,发一篇稿子也要反复重试,电视从此再也没信号……

天气方面,从29日开始,长沙火车站广场积雪已堆成一座座小雪山。天气还算对得起人们。温度在回升,偶尔还出点“太阳”,这“太阳”也出得比较勉强,只不过是天空相对变亮了一点,但相比十几天前一直的阴霾天空已好多了,所以清除过的地方也没落下新雪。只是这些新雪山开始融化而让广场时有小积水。

街上,树上的冰雕开始往下摔落。诺大的冰雕掉在大街上像下冰雨一样。

雪在融化,长沙这两天已慢慢褪下银装素裹的衣裳,然而温度变得更加冰冷刺骨,但长沙火车站却洋溢着一片欢笑。

因为有微弱的太阳,他们深知,有太阳,就有希望。

但天气预报却说,过两天,又将回到下雪天气。

2008,回家真的很难。

131日晚上847分,我坐上5361次长沙到广州的列车,这趟列车列车长刘增华向我回忆27号早上650分从广州到长沙的临时列车A708次的经历,他那一趟一直到29日晚上8点多才到达长沙,一共用了61个小时,正点应该是7个多小时就可到达……期间发生什么事从没有帽和臂章的两个列车长情况可知,他们到车厢去做乘客的工作时,帽子和臂章都被愤怒的乘客扯下来丢在车外了……

 

还是2008

一位大三的女生在火车站拥挤的人流中被挤下站台,被火车当场轧死。据说她被大量人流挤压向前时,还不止一次的呼喊过,而挣扎显得毫无力量。一条花季的生命,就这样溘然逝去,这是发生在2008113日的事了,她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回家、过年、见父母的喜悦在那个寒冷的冬日里,瞬间凝滞。春运未至,悲剧已登场。有人说,春运的拥挤是正常的,这是个意外。是的,我们早已习惯了,彻夜排队的买票经历、 挤上车的“肉体搏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憋闷、超载的车厢、这一切,我们都习惯了……

“我看见冷静时,她的旅行包好像不见了,就剩下个书包挎着,着急地在人群里面找,等她又一次埋下头时,我听见她大叫了一声。”后面的人群却仍然不断涌来,“突然我前面一个女的发出了一声尖叫,‘车轨下面有人,有人啊,停车啊’”他往铁轨下一看,发现穿着红色衣服的冷静横在车轨上,几乎被轧成了两截。

一个风华正茂的生命瞬间殒命,她死得那么悲惨——硬生生被碾为两截;她死得那么那么惊心动魄——当火车碾来时,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在拼命向上面招,是在求救!她死得那么不合时宜——年迈的父母在等待孩子一起过节;她死得那么令人羞愧——被挤下站台,多么无谓;她死得那么卑微,她死得那么猝然……这是一则令我久久无法平静的消息。

……

还是2008春运,我刚从火车上下来,才看到广州火车站广场滞留24万旅客的壮景: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一张张的面孔,我的心一阵刺痛。我该说什么呢?

刚下火车,经过火车站广场,我似乎呆住了……此景千年一遇。

摘媒体22日报道:

“京广线传出全线恢复运行的消息后,导致大量旅客回流,广州站滞留旅客再次出现井喷,最高峰时接近20万人,广州站不得不采取临时措施,只允许持有当日车票和前几天车票的旅客,才能进入候车室。”

“广州方面正在全力加开列车,最高峰不到5分钟就有一列火车驶出广州站。不过,铁路部门表示,近日天气仍然恶劣,京广线仍未完全正常,建议旅客还是选择在当地过年。”

“火车站附近的环市路、人民北路、站前路等主要交通干道均已筑起两层警戒线,大批男女警员、治安员、武警战士正维持着通行秩序。”

“下午4时25分许,前方武警和军人将隔离铁马开口,人群顿时如洪水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里冲,有旅客甚至是骑着前面人的身体往里翻,现场一片哭声、喧闹声、惊叫声……一些身体瘦小的女子更是连爬带滚地钻出了人流,不是衣服被扯得凌乱便是鞋子被踩掉,钻出时无一例外痛哭不已,一些民警和联防队员们则赶忙上前安抚。眼见局面失控,原本站成通道的武警和军人们立即向缺口处围拢,打算强行封住入口,可刚刚堵上前,立即就被人流冲散。一些旅客想将一块铁马搬开,不料后面的人冲了过来,铁马举在空中,10多民警见状急忙跳入人群,将铁马接过放置一旁……在随后的6分钟内,武警和军人们又接连两次欲堵住缺口,但均被冲开。此时,约100名军人紧急赶到现场支援,两百多名武警和军人战士们齐力而上,终于将西广场的开口重新封上,局面随后被控制住。”

……

我不敢看下去了,夜里,冬雨绵绵,我无法入眠:在广场上滞留的人怎样度过如此寒冷的冬夜……

 

光阴如水,但岁月不一定如歌。

翻开2001我的部分春运笔记:

200101月30日。“114”列车不堪重负,一千座位挤了三千人。欲强行上车者砸碎车窗玻璃……

28日晨6时。我随2400多名打工仔登上拥有1000坐席的临114次。此车从重庆开来,为疏散达县客流,达县之前未上一人。到达县,空荡的18节车厢立即变成“沙丁鱼罐头”。车抵万源站,258次因超载,一部分旅客移上114次。本来就挤的车,人数超过3000人,也就是说,超员200%。夜晚10时到十堰站,刚开车门,一群打工者群情激昂地要挤上车门。114次乘务员均没有开门。一个人击碎车窗,迅即被乘警抓获移交车站警方。“114”走了。不知前方还会否有人冲击列车。十堰冷冷的站台上,我们为它祈祷。

200101月31日。

小车站春运秩序混乱,打工者挤车不要命。

现在看来,春运路上,市一级大站秩序尚能维持。小站又如何?昨天,我特地由湖北十堰市坐汽车来到十堰东边的六里坪站。

六里坪只是丹江口市的一个镇。从傍晚到晚上10时,我一连三次试图挤上南下广州的“临快”,但三趟车均拒绝打开车门,数百名打工仔每次均有一半人登车失败。

我们看到,车刚到,打工者们沿列车狂奔,一旦发现未关的车门或已破的窗子,就疯狂攀爬;

我们看到,一群打工仔发现一扇车门未关好,里面也是拥挤,这名打工仔厉声叫骂冲开车门,人一个接一个被投入;

我们看到,人们拼命钻进一个只有20×30厘大小的窗子。一个打工妹在紧急中难以钻进,几乎坠下。我用肩膀硬是把她顶了上去;

我们看到,石头从眼前飞过,三辆列车均有车窗被砸碎,列车长帮乘客包扎受伤的头;

我们看到,售出的车票在这个站实在难以上车,除非砸窗强行钻进。车票可以改签,但如果退票,只能拿回半折票价;

我们看到,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拒绝了爬窗,他们无奈地等待,等待……

200102月01日。

亲人因拥挤下不了车被拉走,已到株洲的家庭成员忧心忡忡。

昨天是正月初八,春运的最高峰。这一天,我们体验着“极限”。

我们在全国客车流量最大的株洲站观察了半天。株洲站是京广、浙赣、湘黔三线交汇处,春运期间每日停车292列,高峰日340列,每日换240台机车头。我前年曾在此站站台上看到过往列车有人挤疯,有人挤死。车站人员说今年此站未见同类事件。

傍晚,岳阳至广州一趟临客停在该站,打工者疯狂攀爬车门,导致车内一些旅客无法下车。有一家人从汨罗回株洲,大部分人下了车,还有两老一少在车上动弹不得。工作人员要求乘客打开车窗,从车窗把他们递出来。但乘客拒绝,因为这无异于打开地狱之门。最后到列车启动的时刻,车窗才开了一道缝,递出了老爷子,而他和家人则眼睁睁看着列车拉走了另两个亲人。他们希望车上亲人会在前方站下车再回来,但我知道,极少有车敢在、能在前方几个站开窗、开门……

昨晚7时,我坐上长沙开往广州的5361次列车。据介绍,该车发车时就有500名有票者无法上车。在衡山站,记者看到夜幕下站了黑压压一两千人,一个也上不了。正在车上检查工作的长沙客运段邹副段长说,已决定抽调公司武装部的人员,为衡山开一趟加班车。

将近半夜,我们喝了酒,脱得只剩下单衣,提一口气,冲入与餐车相邻的普通车厢。

艰难地过了车厢交接处,车厢里的景况让我们惊呆了——人贴人,人挤人,行李架上是人,座位靠背上是人,厕所里也都是人。

才走了五六米,就完全不能移动了。“我们也有过不去的时候了!”

终于在尖峰时刻有了极限体验。我们抵达广州站时,真想对广州说——朋友,不说多的,就比起这十几小时不能有排泄的几千人,你不觉得幸福吗?

200102月03日。

在湖南株洲站,一对男女只差一点没有挤上火车,女的掩面而泣……

“为什么不坐飞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为什么……”

正月初七,武汉开往广州的临141次列车上,一个打工仔在拥挤中猛然质问记者。

当时我只回了一句:“你这真是‘天问’啊!”

铁路春运是中国国情的集中体现。工业革命的象征物———火车,把中国农民拖向e时代的城市,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跨度!

年初三到年初九,我从重庆到广州,乘列车五趟,观察了重庆、广安、达县、六里坪、十堰、汉口、株洲、广州等站,结合近年屡次采访春运,禁不住想说说春运。

春运,不管是临时车还是正班车,特快还是慢车,都有一个共同点:拥挤。

列车往往过了第一个站后,就发紧急电报,直到终点不再上客。但在所经各站,都挤满急欲登车的人,他们开始冲击列车,或敲窗、或砸窗。直到此刻,六里坪、株洲两站的哭喊还声犹在耳。

车一开出,人们就会不顾拥挤往来寻找,天真的人是找座位,焦急的人是找失散的同伴。

挤上了车,就开始忍受憋尿、饥饿、口渴、窒闷、睡眠等生理极限。行驶十来个钟头后,车厢内会形成一种难忍的臭气,它是一种集天下怪味之大成的气体,是食品、屎尿、人汗等急速发酵而成。

这一切现实,体现着春运的主要矛盾:安全与送达。如果要讲安全,很多乘客就送不走。这就是国情。记者在六里坪、株洲,就看到列车坚拒开门、而站台人员对此大骂甚或鼓动人们撬窗的怪事,是这个矛盾的最佳注解。

然而,今年比起往年情况还是好了不少。我十年前曾体验过20小时无法入厕的恐怖,两年前曾在株洲站看到左边列车跳下一个被挤疯的,右边列车抬下一个被挤死的,今年我没有见到同类事件。我此次未遇到列车弹簧压坏并导致中途强行卸客的事,看来拥挤程度轻了一些。各站秩序明显好转,均采取了分团队依次带入上车的办法。

这是因为矛盾的另一方面解决得较好。即送达方面,也就是运力增加了。

……

 

 

岁末将至,人在旅途。

又将是一年春运到来,再次将数亿中国人的思维引向一个本该是象征着吉祥和欢乐的沉重话题:春节。

到那时,每天,相当于一个上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行走”在路上;一个月,数亿人上演着同样的“往返迁徙”。路漫漫、车滚滚、人匆匆,这就是春运——世界上最具中国特色的一部“贺岁大戏”,匆匆上演……

每年的春运,神州大地人满为患,到处是买票问路的人,到处是等车挤车的人,电视媒体连篇累牍全景似报道春运人潮拥挤的空前惨烈,坐在家里看屏幕上人头攒动也不免心惊肉跳。此情此景,年复一年,似无改进迹象。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们中华大地每年都要如此折腾一番,是什么原因使我们面对问题束手无策?

我无法回答,在这里,我回放我往年在春运列车上拍摄的影像,也许它已褪色变黄,但这是中国人曾经有过的经历,但愿它能成为历史。

 

命运!这里留下的就是活着。现实是残酷的。命运在抗争。一幅幅为活着而存在的悲壮。他们在现实与目标的夹缝中活着。他们放弃了土地,他们远离日夜厮守的村落。他们忍受寂寞。他们忍受屈辱。他们忍受歧视。他们涌进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他们活着。

过年回家成了一场“生死考验”,有的人倒下了,倒在了滚动的车轮下,倒在无情的车祸中;有的人落下了,落在回家之轮的背后,眼巴巴地望着回家的车消失在视野之中,眼中不争气的泪水吧嗒吧嗒落地……

还有的是,他们的漂泊与城市人称之为浪漫的词无关,他们只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好一些。

我的父老乡亲,你在城里过的好吗?

铁路春运,我拍了十年。

媒体说,春运某列车发生了一起踩死人事件,四个女同胞在春运的列车上,被活活踩死……列车长说,一对年青夫妻受不了那股味儿,一起脱光衣服——他们疯了。这些对春运来说,是很正常的。

为了这“正常”,连续十年我钻进了一辆辆春运的列车,确实正常,扫过车厢每一个人,到处是眼神呆板、啜泣、漠然和迷茫。民工潮中的民工人生仿佛像一出出正在上演的戏剧。有人在我身边死了,有人在我身边跳窗了,也有人疯了……

拍的时候,担心阻挠,只得躲躲藏藏,担心公安、乘警、职能部门,被发现就被和气地“请”到站台办公室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好茶相待,就是不给你拍……

车厢里吃不了东西,饿的受不了,我只得爬出站台,记得有一回,站台售卖部看到我跟他买快餐面吃得很狼狈,就说“我给你几块肉吧”,哪个香味终生难忘!

回家的兄弟姐妹就这样,不管饿着,渴着,憋着,就这样一直回家……

微茫的远山还是紫色的,朝霞没有更多的色彩,但已满天星斗。

 

 

邓勃

2010年11月25日

 

 

邓勃简介:

 

《羊城晚报》记者。著名的纪实摄影师。

获奖情况:

《一个女人和600个孩子》荣获第十届中国新闻奖二等奖。

《乾塘村不尽毒水滚滚来》荣获第十一届中国新闻奖二等奖。

12次获得中国新闻奖复评中国新闻摄影年赛金银铜奖。

15次获得广东新闻奖一二三等奖。

亚洲地区摄影大赛亚洲风采获得最高奖——最佳摄影师大奖。

首届、第三届中国国际新闻摄影比赛(“华赛”)银奖。

中宣部主办大型环保图片展览获最高奖。

联合国第三届国际民俗摄影《人类贡献奖》年赛二等奖。

十几篇作品获中国晚报新闻奖,此外还多次在国家与省市举办的各类摄影比赛与新闻评选中获奖……

出版的著作:

《地球脸上最美丽的伤痕——揭秘东非大裂谷》(全部著作权)花城出版社, 2008年1月出版。

《5·12汶川大地震实录》(合著)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 2008年5月出版

《逝川  2008·5·12汶川大地震纪实》(全部著作权)羊城晚报出版社 ,2008年10月出版

《构树下的肥梦》(全部著作权)羊城晚报出版社 ,2010年11月出版

 

展览

2009(第五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

2009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纪实摄影展

2010中国南方纪实摄影展






























































 




2000-2010
邓勃:十年春运(下篇)


  

Deng Bo :Transport during the Spring Festival

2000-2010


  

(12月11日开始到1月,《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将在广州市天河区员村四横路128号红专厂内E4、E6区两座苏式的红砖厂房内展出,展品是邓勃十年来在春运列车上拍摄的一百幅图像,每幅照片达二米多长,展览才开始短短几天,观众反响非常好,三天居然有一本四百多页的留言本满了!
为满足远方的朋友,现在我博客上选登一些,虽然比不上展览现场的效果,真希望大家都能到现场捧场。)


  

关于《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网友们的微博选句:

bizzi :春运图片展,很催泪,音乐是《思念是一种病》《老男孩》《春天里》《旅行》《蓝莲花》。两天居然有半本留言了!

新闻日日睇:一年一度的春运年复一年/梦回故乡/天边的你在心上/把那沧桑珍藏在行囊/独自在路上(《外来妹》片尾曲《等你在老地方》)。这是一个数百万外来工用自己车票和行囊参与的时代故事。感谢邓勃先生耗费了十年的心血将它记录下来。

我是陈小小:一年春运又即将开始了!春运,是中国人不用相约的集体行动,也是一个时代的痛。邓勃的春运影像,十年时光,定格回家。去看看吧~

朱乔俣:推荐朋友们有空去红砖厂看邓勃《十年春运》。今天看过了,赞一个!火车一晃,十年如梦,令人动容的春运表情……铁轨一颤,十年如梦,浮云众生,匆匆而过。盼见您更多的作品,加油。

木星刀刀:下雪了.离回家的时刻不远了。

@戈爾巴喬通: //@游威:说起春运,不禁一鼻子辛酸...

黃海波:又快了,中華大地上每年一個來回的大遷徙。

闫涛:我写过一篇文章,哀叹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迁徙活动

@旅途中的kid:十年春运展,十足冲击力。

言永其斤:我在@红专厂…十年春运…惊心

jason_guo:十年春运图片展,好有震撼力

工口工口小蘑菇:最有感觉的就是这个十年春运的展厅,令同学们都很有感触。

P1CN_胡泰生:十年春运# 当时我流泪了,并面对此展品站立思考了五分钟。而这刻,你们想到什么?

honeyniki:最深刻的一个展览----十年春运

markhung:今天在紅磚廠看了@鄧勃 先生的“十年春運”攝影作品展,展區音樂剛好響起《老男孩》的旋律,看著那一幅幅作品,一個個臉孔,十分感動,再次感受攝影的魅力...

honeyniki:最深刻的一个展览----十年春运

弱水一掬:每次去博物馆或者看文物展览,越发觉得自己是文盲。很多字都不认识,回来也忘记了,懒得控字典了。看了一些美术展,莫名其妙得出结论,无法理解的行为就是艺术。搞艺术的创意不是一根筋的人能明白的。好吧,我是又粗又俗的乡里巴人。最喜欢《十年春运》的纪实展,依然心酸深刻。

:“十年春运”——图片相片真的很刺心……

……


关于《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的观众博客选文:

  春运十年
     (“芒果的日记”的博客   2010-12-11 21:21:36)

今天去了红砖厂,原因很简单,就是在学校闷久了,我觉得我会发霉。
遥远的地方,没有车过去还真是不方便,但是喜欢那里,人不多,有展览看。所以就算要走那么远,也还是满足的。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十年春运》。
春运,也许是每个中国平民心底的痛。从大学开始,每次过年回家,赶着买票赶着挤火车,人们像货物一样被堆积在一起拉往伟大祖国的各个省份,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半夜时分孩子的哭,即便是十年,春运也还是这个样。
2008年大雪封路,那个年也许很多人都难以忘怀。还好,我的票是在广州东站。可是即便是广州东,也还是很多人已经吃住在火车站三四天了。有趟车来,大家就勇猛的往前挤,可是没进去几个人就不给进了。我清楚记得那个时候人群的愤怒,他们敲打着车站的座椅,甚至有人站在椅子上敲打天花板,他们吼着叫着“我们要回家”。可是这些愤怒是不会被回应的,愤怒完了,精疲力尽了,还是要坐下来等,无奈的,绝望的。据说那个时候因为火车站人太多,很多人就被运到了琶洲会馆,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些人那年有没有能够回家过年。
可是影像却是更加清晰的。一对年轻夫妻丢了过年回家的钱和车票,两个人抱着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哭泣;开着一半的车窗里伸出一双女人的腿;火车的地板上坐满了人,一双双被苦难磨得失去光泽的眼睛冲着镜头直盯过来。。很多次,我都很想哭。春运的时候聚集在火车车厢里,站着或者坐着拼命寻求一个空间容身的人,差不多都是来自中下收入的阶层。他们为了生计被迫流落在异乡,然后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张车票回家看看亲人,可是就连这么点愿望很多时候都难以得到满足。中国的车站和医院都是没有尊严的地方,被逼迫着弯下腰来坐在肮脏的地板上,被迫相互推挤着吼叫着争抢车门或者车窗,在这些看起来丝毫也不文明的行为背后,只是深深的苦难,只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无奈的人生。
也许我们已经习惯了,也许我们都已经麻木了,可是艺术家看见了,他拍了下来,悲叹。
我们是生而平等的吗?很显然不是的。但是简爱说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看吧,那么多跟我们一样的灵魂是怎样被践踏被蹂躏?

 


  红砖厂-1
    (“kurama229的博客”  2010-12-14 00:38:48 )
一个关于十年春运的照片记录,记录了他叼着车票拼命挤进那几乎无法再容纳多一个人的车厢,记录她在玻璃窗呵出的“回家”二字,记录他买到假票后的悲恸,记录了她太累了……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背景音乐是最近网络大红的电影【老男孩】的主题曲,沙哑的声音唱出 70、80后的许多感慨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当作祭奠吗?
——看那满天飘零的花朵,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有谁记得这世界她有来过?
电影记录老男孩们的青春往事与梦想,勾起现实中的老男孩的共鸣,梦想总是那么要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春运也曾经装载过多少人的梦想和思念?到大城市打工的朋友们哪一个不是充满了期盼?但又有多少人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有时候会想,有些人伟大得让人永远记住他,有些人如你我平凡即使明天突然消失了,也不会感到有何异样……
两者差别在于什么?是现实太残酷,还是我们的梦醒得太早?我想我们无论是男孩还是老男孩,都应该鼓起勇气追逐自己的梦想,人因梦想而伟大……跨越“自己”这个障碍,也许会遍体鳞伤,也许梦想也不再遥远……

很多东西需要放下,忘记;有些东西要时刻铭记……加油!奋斗中的花儿!

 
        思念是一种病
 (“fragmant.”的博客  2010-12-12 12:22:24)
 
每当我们谈及春运,都会想起浩浩荡荡的人潮拥向广州南站。相比在春节出行的广州人,看到窗外的细雨,听到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又要降温了,此时他们会在暖和的房子里不经意地把大衣拉链往上提一提,然后很自然地说:“哇,那么冷,别出去了。”
但是,在外来务工人员的心里,没有“哇,那么冷了,别回家了。”这句话。
寒风吹不散他们归家的信念,温度计中不断下降的指针压不到他们归家的热情。积压了一年的动力,就是春节回老家的计划。
不管是之前考试的时候做的语用题、政治的文化题、还是一般在电视里看到的新闻报道,谈起春运,谈起各地的外来务工人员春节回家,人们都会说,哈,这奔向家的人潮体现出中华民族“”对传统节日的重视哈,可见中华文化得以火薪火相传啊。
于是,我对春运的理解也是一直如是。
可是,就在2010.12.11日这天,下着微微细雨,广州温度稍降的这天,我在员村红砖厂看了一个羊城晚报摄影记者邓勃的“十年春运”的摄影展之后,我带着抱歉的心情离开。
一种非主流的感觉吸引我走进了一条长长的废弃的长廊。一路上拍着墙上涂鸦,走着走着,我停在了一个播放着轻快音乐的苏式红砖厂房前。
“十年春运,邓勃大型纪实摄影展”。
展厅内播着的是张震岳的《思念是一种病》。“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如果思念是一种病,那么每个外来务工人员都是重症病人。
进入展厅,左手边第一幅作品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个排队上车的女孩,十分疲惫,头发散乱,被紧紧地挤在了队伍里,而她却睡着了。可能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了,她为了不错过延迟的火车的发车信息,她严重下垂的眼皮苦苦地撑了好多个24小时。当听到她所坐的那一辆火车要进站了,她所有机械运作的神经都变得无比雀跃。但是就在挤上火车的那一刻,她终于撑不住了,被困倦俘虏,站着睡在了她前面的人的背上。但手却还是紧紧抓这前面同伴的衣袖。作品旁的配白写着:每一分钟的过去/是接近妈妈的一步/这里/没有梦/有的只是现实。在这个灯红酒绿,霓虹灯发着五光十色的繁华大都市里,没有一个女孩小小的梦。或许在老家,她是被乡里称赞有漂亮脸蛋的好姑娘,但是当她来到了城市,却是被忽视的土包子。她或许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被克扣过工资;或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房东太太吵过架;或许跟她一起来男友在城市里找到了比她更时尚的女朋友。这个城市里,没有属于她的梦,只有驱使着她不断工作的现实。回到老家吧,吃她娘做饭,给她爹纳个鞋底。因为在那个土房子里,有一屋子在乎她的人。
为什么每年春运都那么多外来务工人员回家?为什么2008年雪灾时听到火车轨被大雪覆盖不能发车的信息时,堂堂七尺男儿都落下了滚烫的泪?
仅仅是因为对传统节日的重视而回家回不了?仅仅是因为春节应该回家但是回不了?
当今年我离开家读大学的时候才发现,当一个人受委屈了的时候会是最想回家的时候。
想家了的原因有很多。很久没有见过亲人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外头受委屈了也是一个原因。回家,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回到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说家乡话的地方。毕竟,他乡是一个不由得他们、他们也不太敢随意大声说话的地方。
摄影展中充满各种各样的面孔:等待时焦急的面孔;排队上车时焦虑的面孔;挤上车时奋不顾身的、因用力而扭曲的面孔;顺利上车后紧张的神经神经稍稍缓解的面孔;在漫长的旅途中与同车的旅友互相取乐的快乐的面孔;甚至是,被挤死在车厢的、躺在月台上的被盖着白布的死寂的面孔。
看着他们的面孔,我深感抱歉。他们这样不顾一切挤上根本不能再容纳一个人的车厢,这样不顾后果。当他们错过那一年的火车时,我们的城市可以使他们拍拍身边同伴的肩膀,笑着说:“不要紧啦,在广州过年也挺好,下一年也可以回家”的想法,而不是在失望地落泪么?我们广州这样一个那么大城市,却不能成为这些外来务工者舒服工作安逸生活的地方,去挽留他们去完成这个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时的脚步。尽管我们已经在从四川来的钟点工阿姨吃饭的时候为她准备家里最辣的辣椒酱,在与说普通话的的士司机在塞车的时候和他们聊聊他们的老家,但是我们的城市还是不能让他们快乐起来,不能抵消他们不能回家的扼腕之情。08年的雪灾,每一位外来工心中的心情,我们可能是不可能懂的吧?
歌曲《思念是一种病》欢快的旋律,却让我领悟出辛酸的心情。在参观期中,我接到了同学约我去唱k的电话——“喂,出来唱k啦,预埋你啊,周末出来happy下啦!”
拿着电话,我环视展厅的每一张照片,我倍感抱歉。
  























































































2000-2010
邓勃:十年春运(下篇)


  

Deng Bo :Transport during the Spring Festival

2000-2010


  

(12月11日开始到1月,《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将在广州市天河区员村四横路128号红专厂内E4、E6区两座苏式的红砖厂房内展出,展品是邓勃十年来在春运列车上拍摄的一百幅图像,每幅照片达二米多长,展览才开始短短几天,观众反响非常好,三天居然有一本四百多页的留言本满了!
为满足远方的朋友,现在我博客上选登一些,虽然比不上展览现场的效果,真希望大家都能到现场捧场。)


  

关于《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网友们的微博选句:

bizzi :春运图片展,很催泪,音乐是《思念是一种病》《老男孩》《春天里》《旅行》《蓝莲花》。两天居然有半本留言了!

新闻日日睇:一年一度的春运年复一年/梦回故乡/天边的你在心上/把那沧桑珍藏在行囊/独自在路上(《外来妹》片尾曲《等你在老地方》)。这是一个数百万外来工用自己车票和行囊参与的时代故事。感谢邓勃先生耗费了十年的心血将它记录下来。

我是陈小小:一年春运又即将开始了!春运,是中国人不用相约的集体行动,也是一个时代的痛。邓勃的春运影像,十年时光,定格回家。去看看吧~

朱乔俣:推荐朋友们有空去红砖厂看邓勃《十年春运》。今天看过了,赞一个!火车一晃,十年如梦,令人动容的春运表情……铁轨一颤,十年如梦,浮云众生,匆匆而过。盼见您更多的作品,加油。

木星刀刀:下雪了.离回家的时刻不远了。

@戈爾巴喬通: //@游威:说起春运,不禁一鼻子辛酸...

黃海波:又快了,中華大地上每年一個來回的大遷徙。

闫涛:我写过一篇文章,哀叹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迁徙活动

@旅途中的kid:十年春运展,十足冲击力。

言永其斤:我在@红专厂…十年春运…惊心

jason_guo:十年春运图片展,好有震撼力

工口工口小蘑菇:最有感觉的就是这个十年春运的展厅,令同学们都很有感触。

P1CN_胡泰生:十年春运# 当时我流泪了,并面对此展品站立思考了五分钟。而这刻,你们想到什么?

honeyniki:最深刻的一个展览----十年春运

markhung:今天在紅磚廠看了@鄧勃 先生的“十年春運”攝影作品展,展區音樂剛好響起《老男孩》的旋律,看著那一幅幅作品,一個個臉孔,十分感動,再次感受攝影的魅力...

honeyniki:最深刻的一个展览----十年春运

弱水一掬:每次去博物馆或者看文物展览,越发觉得自己是文盲。很多字都不认识,回来也忘记了,懒得控字典了。看了一些美术展,莫名其妙得出结论,无法理解的行为就是艺术。搞艺术的创意不是一根筋的人能明白的。好吧,我是又粗又俗的乡里巴人。最喜欢《十年春运》的纪实展,依然心酸深刻。

:“十年春运”——图片相片真的很刺心……

……


关于《邓勃:十年春运》大型纪实摄影展的观众博客选文:

  春运十年
     (“芒果的日记”的博客   2010-12-11 21:21:36)

今天去了红砖厂,原因很简单,就是在学校闷久了,我觉得我会发霉。
遥远的地方,没有车过去还真是不方便,但是喜欢那里,人不多,有展览看。所以就算要走那么远,也还是满足的。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十年春运》。
春运,也许是每个中国平民心底的痛。从大学开始,每次过年回家,赶着买票赶着挤火车,人们像货物一样被堆积在一起拉往伟大祖国的各个省份,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半夜时分孩子的哭,即便是十年,春运也还是这个样。
2008年大雪封路,那个年也许很多人都难以忘怀。还好,我的票是在广州东站。可是即便是广州东,也还是很多人已经吃住在火车站三四天了。有趟车来,大家就勇猛的往前挤,可是没进去几个人就不给进了。我清楚记得那个时候人群的愤怒,他们敲打着车站的座椅,甚至有人站在椅子上敲打天花板,他们吼着叫着“我们要回家”。可是这些愤怒是不会被回应的,愤怒完了,精疲力尽了,还是要坐下来等,无奈的,绝望的。据说那个时候因为火车站人太多,很多人就被运到了琶洲会馆,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些人那年有没有能够回家过年。
可是影像却是更加清晰的。一对年轻夫妻丢了过年回家的钱和车票,两个人抱着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哭泣;开着一半的车窗里伸出一双女人的腿;火车的地板上坐满了人,一双双被苦难磨得失去光泽的眼睛冲着镜头直盯过来。。很多次,我都很想哭。春运的时候聚集在火车车厢里,站着或者坐着拼命寻求一个空间容身的人,差不多都是来自中下收入的阶层。他们为了生计被迫流落在异乡,然后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张车票回家看看亲人,可是就连这么点愿望很多时候都难以得到满足。中国的车站和医院都是没有尊严的地方,被逼迫着弯下腰来坐在肮脏的地板上,被迫相互推挤着吼叫着争抢车门或者车窗,在这些看起来丝毫也不文明的行为背后,只是深深的苦难,只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无奈的人生。
也许我们已经习惯了,也许我们都已经麻木了,可是艺术家看见了,他拍了下来,悲叹。
我们是生而平等的吗?很显然不是的。但是简爱说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看吧,那么多跟我们一样的灵魂是怎样被践踏被蹂躏?

 


  红砖厂-1
    (“kurama229的博客”  2010-12-14 00:38:48 )
一个关于十年春运的照片记录,记录了他叼着车票拼命挤进那几乎无法再容纳多一个人的车厢,记录她在玻璃窗呵出的“回家”二字,记录他买到假票后的悲恸,记录了她太累了……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背景音乐是最近网络大红的电影【老男孩】的主题曲,沙哑的声音唱出 70、80后的许多感慨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当作祭奠吗?
——看那满天飘零的花朵,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有谁记得这世界她有来过?
电影记录老男孩们的青春往事与梦想,勾起现实中的老男孩的共鸣,梦想总是那么要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春运也曾经装载过多少人的梦想和思念?到大城市打工的朋友们哪一个不是充满了期盼?但又有多少人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有时候会想,有些人伟大得让人永远记住他,有些人如你我平凡即使明天突然消失了,也不会感到有何异样……
两者差别在于什么?是现实太残酷,还是我们的梦醒得太早?我想我们无论是男孩还是老男孩,都应该鼓起勇气追逐自己的梦想,人因梦想而伟大……跨越“自己”这个障碍,也许会遍体鳞伤,也许梦想也不再遥远……

很多东西需要放下,忘记;有些东西要时刻铭记……加油!奋斗中的花儿!

 
        思念是一种病
 (“fragmant.”的博客  2010-12-12 12:22:24)
 
每当我们谈及春运,都会想起浩浩荡荡的人潮拥向广州南站。相比在春节出行的广州人,看到窗外的细雨,听到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又要降温了,此时他们会在暖和的房子里不经意地把大衣拉链往上提一提,然后很自然地说:“哇,那么冷,别出去了。”
但是,在外来务工人员的心里,没有“哇,那么冷了,别回家了。”这句话。
寒风吹不散他们归家的信念,温度计中不断下降的指针压不到他们归家的热情。积压了一年的动力,就是春节回老家的计划。
不管是之前考试的时候做的语用题、政治的文化题、还是一般在电视里看到的新闻报道,谈起春运,谈起各地的外来务工人员春节回家,人们都会说,哈,这奔向家的人潮体现出中华民族“”对传统节日的重视哈,可见中华文化得以火薪火相传啊。
于是,我对春运的理解也是一直如是。
可是,就在2010.12.11日这天,下着微微细雨,广州温度稍降的这天,我在员村红砖厂看了一个羊城晚报摄影记者邓勃的“十年春运”的摄影展之后,我带着抱歉的心情离开。
一种非主流的感觉吸引我走进了一条长长的废弃的长廊。一路上拍着墙上涂鸦,走着走着,我停在了一个播放着轻快音乐的苏式红砖厂房前。
“十年春运,邓勃大型纪实摄影展”。
展厅内播着的是张震岳的《思念是一种病》。“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如果思念是一种病,那么每个外来务工人员都是重症病人。
进入展厅,左手边第一幅作品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个排队上车的女孩,十分疲惫,头发散乱,被紧紧地挤在了队伍里,而她却睡着了。可能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了,她为了不错过延迟的火车的发车信息,她严重下垂的眼皮苦苦地撑了好多个24小时。当听到她所坐的那一辆火车要进站了,她所有机械运作的神经都变得无比雀跃。但是就在挤上火车的那一刻,她终于撑不住了,被困倦俘虏,站着睡在了她前面的人的背上。但手却还是紧紧抓这前面同伴的衣袖。作品旁的配白写着:每一分钟的过去/是接近妈妈的一步/这里/没有梦/有的只是现实。在这个灯红酒绿,霓虹灯发着五光十色的繁华大都市里,没有一个女孩小小的梦。或许在老家,她是被乡里称赞有漂亮脸蛋的好姑娘,但是当她来到了城市,却是被忽视的土包子。她或许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被克扣过工资;或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房东太太吵过架;或许跟她一起来男友在城市里找到了比她更时尚的女朋友。这个城市里,没有属于她的梦,只有驱使着她不断工作的现实。回到老家吧,吃她娘做饭,给她爹纳个鞋底。因为在那个土房子里,有一屋子在乎她的人。
为什么每年春运都那么多外来务工人员回家?为什么2008年雪灾时听到火车轨被大雪覆盖不能发车的信息时,堂堂七尺男儿都落下了滚烫的泪?
仅仅是因为对传统节日的重视而回家回不了?仅仅是因为春节应该回家但是回不了?
当今年我离开家读大学的时候才发现,当一个人受委屈了的时候会是最想回家的时候。
想家了的原因有很多。很久没有见过亲人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外头受委屈了也是一个原因。回家,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回到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说家乡话的地方。毕竟,他乡是一个不由得他们、他们也不太敢随意大声说话的地方。
摄影展中充满各种各样的面孔:等待时焦急的面孔;排队上车时焦虑的面孔;挤上车时奋不顾身的、因用力而扭曲的面孔;顺利上车后紧张的神经神经稍稍缓解的面孔;在漫长的旅途中与同车的旅友互相取乐的快乐的面孔;甚至是,被挤死在车厢的、躺在月台上的被盖着白布的死寂的面孔。
看着他们的面孔,我深感抱歉。他们这样不顾一切挤上根本不能再容纳一个人的车厢,这样不顾后果。当他们错过那一年的火车时,我们的城市可以使他们拍拍身边同伴的肩膀,笑着说:“不要紧啦,在广州过年也挺好,下一年也可以回家”的想法,而不是在失望地落泪么?我们广州这样一个那么大城市,却不能成为这些外来务工者舒服工作安逸生活的地方,去挽留他们去完成这个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时的脚步。尽管我们已经在从四川来的钟点工阿姨吃饭的时候为她准备家里最辣的辣椒酱,在与说普通话的的士司机在塞车的时候和他们聊聊他们的老家,但是我们的城市还是不能让他们快乐起来,不能抵消他们不能回家的扼腕之情。08年的雪灾,每一位外来工心中的心情,我们可能是不可能懂的吧?
歌曲《思念是一种病》欢快的旋律,却让我领悟出辛酸的心情。在参观期中,我接到了同学约我去唱k的电话——“喂,出来唱k啦,预埋你啊,周末出来happy下啦!”
拿着电话,我环视展厅的每一张照片,我倍感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