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06] 闾丘露薇:再聊聊北京 | 两个北京城,两种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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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聊聊北京
闾丘露薇
2008-08-06 16:27
平日的北京,确实和周末不一样,星期一早上一出门,就遇到塞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避开二环,选择了三环,但是十点钟从三里屯到安华桥,走了四十分钟,连出租车司机都纳闷,今天怎麽了?不过他安慰我,过了安华桥,一定畅顺,果然,一路飞驰。昨天晚上十点半,准备从东边到西边做节目,想着这回总可以走走传说中的二环,看看闹运通道了,结果,走了没有多久,看到前面的车动也不动,于是让司机马上上三环,司机说,还好决定的早,不然,都不知道如何调头,而我就庆幸,幸亏果断,不然直播节目,肯定迟到。
和同事,朋友,被访者总会聊起北京的交通问题,结果发现,大家对于有这样一条通道都相当的理解,但是觉得,是否开通的太早,是不是可以从闹运开幕才开始。以我在北京工作和生活过的经验,北京交通拥挤,如果没有这样一条通道,闹运车辆肯定会有问题,而这次和两会不同,不能够采取出车前的临时封道措施,因为闹运车辆和开会车辆不同,出发时间各不相同,如果用临时封路措施,肯定不可行。至于闹运车道这些天的使用率如何,当局还没有数字,但是就希望大家要理解。不过对于有记者询问,在闹运和残闹会期间,是否会临时解封,官员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表示会研究,如果这样,尽管采取了单双号措施,二环和四环拥堵的情况,看来必定要持续一段时间。
不过正如官员指出,单双号,主要目的不是解决交通拥堵,而是为了空气。和专家私下聊,听得出来,如果政府真的下决心再禁百分之十的车辆,对于空气质量肯定会有帮助,但是这样做,引发的社会连锁效应会很大,所以作为政府行政机构,当然不太愿意这样做。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日子,北京环保局的口径,和环保部的有些不同,可能大家考虑的角度不同。
没有到北京,朋友已经提醒我,出租车很难打。不过这些天发现,街上的空车大把。和出租车司机聊天,每个人都在感叹,刚开始限行的时候,生意来不及做,因为好多人不熟悉公共交通,只能够选择出租车。但是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他们猜测,一方面不少人学会了使用公交系统,另一方面,出门的人少了,离开北京的人多了。问他们,游客生意多不多,给我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大部分游客有旅游车,老外游客,喜欢自行车。
说到出租车司机,除了从机场出来那个带着领带,其他每天遇到的,早就把衣领敞开了,也是,没有生意的时候,为了省油,司机们都不开空调,带着领带,当然不舒服。不过今天一个司机告诉我的理由相当有意思:我们这一样经常会和乘客发生纠纷,打起架来,有领带就方便给别人抓住,多不安全。然后就开始告诉我,因为闹运,他们在外面开车,也觉得安全了很多,因为很多闲杂人员都给清走了。
来了北京几天,发现自己身上的百元大钞,一天天得飞快减少。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开销,出租车,茶餐厅,一次超级市场买水,水果和饮料。这次发现,原来这里的茶餐厅的价格已经超过了香港,一个套餐,一叠饭加上一杯饮料,四十元以上,而三月份两会的时候,也就是三十五到三十八元,百分之十左右的涨幅,超过了政府公布的通胀数字。算了一下,由于人民币快速升值,而港币因为和美元有联系汇率而不断贬值,所以现在,四十元人民币,已经相当于五十元港元,而在香港,同样的东西,在茶餐厅也就是三十多港元。当然,北京的港式茶餐厅有中国特色,已经不是香港街边的快餐店的形象,而是白领,小资消费的地方,装潢要豪华很多,或者因为这样,价格贵一些,也算合理?
原本以为,因为我去的地方算是比较贵的缘故,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和北京的同事聊天,发现每个人都在感叹物价的昂贵,在外面吃顿饭,很多时候一百元下不来。他们说,看着楼下的超市隔一段时间涨一次价,外地来的朋友甚至感叹,同样的东西,北京可能要贵一两倍。
昨天参观一个社区,采访退休老妈妈们学习英文。她们当中不少人,已经是马路指路员,志愿者大军中的一部分。在北京街头,充满了这样的老人志愿者,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t恤,三三两两。虽然采访老妈妈的答案,看得出来有备而来,但是也可以感受到,他们对这次闹运的关心,以及这种付出所得到的快乐。确实,对于这些生活在城市里面,生活富足的退休老人来说,闹运和学习英文一样,绝对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但是这就是中国,即使是在同一个城市,同样一件事情,对于一些人来说锦上添花,对于其他一些人,比如在这个城市临时逗留的农民工,小商小贩们,却可能是雪上加霜。
这些老人家很认真,我就遇到一位,去鸟巢看彩排,不知道应该在那里下车,警察向前指,还是不知道那里,看到前面的人停在马路边,下了车,跨过栏杆,于是有样学样,但是被拿着指挥棒,穿着致富的老太太大声批评的灰头土脸,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些过分负责的居委会老太太们了。
说到负责人,今天火炬传递开始前,快六点的时候,正是负责任的市民报警,四名非法挥舞旗帜的外国人被警察从电线杆子上抓了下来。这次火炬传递,市民可以自由前往观看,不过市政府提前通知大家,要配合警察可能的安全检查。几百名市民昨天通宵在天安门广场等候,早上有一千多人,不过六点多,他们只能够站到国家歌剧院那里远远观看,因为天安门广场内是赞助商等组织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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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北京城,两种北京人
作者: 特约撰稿 黄章晋 发自北京
小地方的人对北京的崇拜敬畏,是从北京旅游大巴司机那里开始的。
在去长城的路上,去十三陵的路上,那个戴着墨镜一直绷着脸的司机,行过半程后才会接过导游的话茬,他每句话恰到好处的停顿,必是满车的大笑,车内反光镜上,是他墨镜下半张不动声色得意的脸。每天他都要面对一车没见过世面的新人,每天都有一批人满意地回去,把他的段子拙劣地复制给自己的同乡。
就这样被你征服。
其实,那些老被提起的,最传奇的北京出租车司机已经消失好几年了。曾经,他们要那些初到北 京,刚刚看过广场的外地人无法合拢下巴:所有新闻联播中经常出现的名字,都像是他们从开裆裤时代就知根知底的玩伴,为不伤害外地人的自尊心,他们总是不经意地轻轻谈起,一点没有炫耀的意思。一度他们是善于自我批评的北京人眼中,好面子爱吹牛的北京人的典型。
至少从2003年之后,这些人就消失了,抱怨交通、抱怨警察、抱怨市政才是他们的口头禅。——用“他们”是不准确的,因为“他们”早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在黄金时代,那些最高月收入可达八九千的出租车司机,是地道的北京二环内的市民,他们才是真 正骄傲自信爱吹牛的北京人,摇滚乐队曾为他们写过《北京的士》。当月收入逐渐被压缩到三千甚至两千元时,他们的骄傲和优越、他们的纯正北京成分被一点点压榨。今天,只有延庆、怀柔、顺义、大兴这些远郊区县的人才愿开出租。虽然这个职业北京只对持有北京18个区、县户籍的人开放,但北京出租车司机已成为全国相对劳动强度最大,收入最低的人群,迟早有一天,北京会像广州、深圳、杭州等城市一样,所有出租车司机都是真正的外地人。
网上流传的一个北京心目中的中国地图,颇能反映典型北京人看待外地人的心态。不过,任何一个 准备在北京扎根的外地人,一定会惊讶于某些北京人的认真强调和纠正,我不是北京人。他们口中强调的北京人,是那些生长于胡同、住在大杂院里的、“儿化音” 特别重的老北京人。强调自己祖籍和生长单位的北京人,是大院北京人:军队大院、学校科研院所大院、政府机关大院……他们口中北京人的缺点,你往往最早从他 们身上发现,而且体现得比北京土著——胡同北京人远为强烈。
他们有足够理由瞧不起胡同北京人。胡同北京人可吹的,只有关于这个城市的种种和各种小道消 息:他本人的经历和他祖先的经历。——甚至,你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听胡同北京人慢悠悠的吹嘘,他们正在被成片地连根拔起,搬迁到通州、昌平等边远郊区,回迁 到二环内的,也失去滋养他们骄傲的土壤。他们住在被周围大院分割的矮小板楼当中,北漂人的租金是他们收入的重要来源,他们可吹的资本实在越来越少。
这是一个文化上被重视,特别是被傻老外们重视,而在现实生活中被日益挤压,甚至可以忽略掉他们存在的一群人。就如那些能吹善侃的北京出租车司机从这个城市突然消失一样。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判断,我可以把标题中的“两种北京人”改为“2.5种北京人”。
不错,你会看到太多关于老北京文化的讨论,甚至许多才踏进这个城市还拿着暂住证的文化人热烈 地参与各种会、局,讨论老北京的保护问题——尽管他们被老北京认为要对北京各种吃食日渐变味而不再正宗承担责任,尽管他们大都对自己故乡的老建筑该叫什么 名字都不甚了然,甚至他们不曾进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四合院。
——所谓的老北京,甚至需要拿着暂住证的外地人起哄呼吁保护的老北京,其实只是一个文化和旅游的符号,一个想象当中的存在,而非真正存在实体。北京真正意义上的四合院其实存在而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那里住着各式各样的城市新贵。
大院北京人才是真正拥有强烈身份优越感的人群,他们是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的真正精英和主宰,并不显山露水——如果你知道北京四环内三分之一的土地为各种大院占据,那么老北京的文化是二环内的胡同和四合院文化这种误解,是多么的可笑和荒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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